《起兵晋阳，我的大唐我做主》14063

3、第 3 章夜话家事

　　暮鼓声歇，太原城陷入宵禁的沉寂，唯闻更夫梆子遥远而规律地响着。

　　李世民卸去甲胄，着一身常服，来到父亲寝室外。经苍头通传后，方轻步走入。

　　室内只点了一盏青瓷油灯，光线昏黄，将李渊倚在隐囊上的身影拉得细长，面上病容在摇曳光影中显得更深了几分。

　　“大人。”世民趋前躬身行礼。

　　“二郎来了。”李渊微微抬手，声音较白日里似乎多了些气力，“坐。巡城辛苦，城中可还安宁？”

　　“赖大人威名与将士用命，四门井然，坊间亦无喧哗。”世民于榻前席上跪坐，身姿挺拔，答话清晰。

　　李渊颔首，目光落在次子身上。年轻，却已有了一种沉凝的气度，眉宇间隐含锐气，这是久在军旅、历经战阵方能磨砺出的风采，非寻常世家子弟可比。

　　“如此便好。”李渊缓声道，似随意问起，“今日听闻有河东来的商旅入城？如今道路不靖，这般远行，倒是不易。”

　　世民神色不变，答道：“确是有一队来自河东的商贾，携了些皮货与药材。其首领乃旧识，入城后循例来拜会，问询大人安好，并呈上些河东土仪。”他顿了顿，补充道，“儿已依律令人查验过货物路引，并无异常。”

　　李渊“嗯”了一声，不再深究此事，转而问道：“你兄长在河东，近来可有家书传来？”

　　“月前曾有一信，言及河东地面尚算平静，唯粮价略有浮动，嘱家人不必挂念。”世民答得谨慎。兄弟二人虽时有通信，但内容多为家常问候，涉及地方事务皆语焉不详，此乃避嫌之道。

　　“建成处事稳重，吾心稍安。”李渊语气温和，带着病中父亲对长子的寻常关切，“只是如今四方多事，你们兄弟在外，凡事皆需谨慎，以保全自身为要。”

　　“孩儿谨记大人教诲。”世民垂首应道。他感觉父亲今日话语虽仍虚弱，却比往日更显凝练，对兄长与自己的关切也似乎更为直白了些，少了些过往那种难以捉摸的沉郁。

　　李渊沉默片刻，似在积攒力气，良久方又开口，声音低沉了些：“我此番病倒，始知年岁不饶人。日后家中诸多事宜，还需你与建成多担待。元吉年少气盛，你为兄长，亦需多加看顾劝导。”

　　这话听来似是病中感慨托付家事，但落在有心人耳中，却隐隐有别样分量。世民心中微动，抬头看向父亲，只见灯光下父亲目光沉静，深不见底，并无太多情绪流露。

　　“大人春秋正盛，只需安心静养，不日便可康复。家中事务，孩儿等自当尽力，不敢有负大人所托。”世民恭敬回应，言辞得体。

　　李渊似是倦了，微微阖眼，挥了挥手：“去吧。夜已深，早些歇息。明日还需操劳。”

　　“是。大人也请安歇。”世民起身，行礼告退。直至退出室外，走入清冷夜风中，他眉宇间才缓缓蹙起。父亲今夜之言，看似家常，却总觉与以往有些不同，那份沉静与淡然之下，仿佛藏着更深的东西。

　　室内，李渊缓缓睁开眼，听着儿子脚步声远去。

　　与世民的这番对话，是他有意试探，也是逐步调整彼此关系的一个开始。他提及河东商队，点到即止，既表明关注，亦不深究，维持着一位病中父亲的合理关切。询问建成的家书，强调兄弟谨慎与和睦，皆是符合身份且不易引人疑窦的言辞。

　　最后那几句类似托付家事的话，则是一步闲棋，或许能在世民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至少让他感受到父亲态度的细微变化。

　　他不能操之过急。改变需如春冰乍裂，悄无声息，却又水到渠成。

　　夜更深了，油灯灯花轻轻爆了一下。李渊重新凝神，尝试那断续的导引之法，感受着体内一丝微弱的暖意缓缓滋生。

　　活下去，看清路，然后才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