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兵晋阳，我的大唐我做主》14063

6、第 6 章

　　雨歇云未散，午后的天光自云隙间漏下，映得庭院湿漉漉一片清亮。

　　李世民踏入父亲寝室时，李渊正由侍者伺候着服用汤药，满室弥漫着苦涩气味。

　　“大人。”世民行礼，见父亲面色仍显苍白，但眼神较昨日似乎清明了些。

　　“二郎来了。”李渊挥退侍者，指了指榻前坐席，“坐。晨间巡城，可有何发现？”他语气平常，如同任何一位关心防务的主官询问下属。

　　世民跪坐下来，身姿如松，禀报道：“四门守备皆已增强，斥候回报，突厥游骑已退至马邑以北三十里外，似在观望。只是……”他略一迟疑。

　　“但说无妨。”李渊端起温水啜饮一口。

　　“今日王将军增调的那一队守军，布防位置颇为巧妙，不仅控扼街衢，亦能俯瞰……府外几条主要通道。”世民措辞谨慎，未直言其监视之意。

　　李渊闻言，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王将军思虑周详，增强要地守备，亦是分内之事。”他放下水盏，话锋微转，“方才刘司马来与为父手谈一局，言及马邑刘武周之事，汝可知其详？”

　　世民神色一凛：“儿已知晓。刘贼悍然弑杀王太守，投靠突厥，其部众正南下劫掠，雁门郡压力甚大。楼烦关亦频频告急。”他语气中透出军人的锐利与忧虑，“此獠不除，并州北境永无宁日。”

　　“依汝之见，若与之战，胜算几何？”李渊忽然问道，目光平静地看着儿子。

　　世民未料父亲会突然问及军事方略，略一沉吟，即答道：“刘武周新附突厥，气焰虽盛，然其根基未稳，所部多乌合之众，倚仗者无非突厥骑兵之悍。我军若固守坚城，其野战虽利，亦难骤下。然若寻机与之野战，须以劲卒挫其突厥前锋，乱其阵脚，再以精骑侧击其肋，或可破之。唯粮草补给、士卒士气，需得周全。”

　　他侃侃而谈，分析敌我，指陈利弊，虽言语间仍保持恭谨，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军事天赋与自信已自然流露。

　　李渊静静听着，心中亦是微动。此子确乃天生将才，眼光毒辣，所言策略虽险，却直指要害。历史上，也正是他最终击溃了刘武周、宋金刚。

　　“野战破敌……谈何容易。”李渊缓缓道，语气中听不出褒贬，“突厥铁骑，来去如风，我军步卒为主，恐难撄其锋。稳守待援，或许更为稳妥。”他刻意表露出保守之意。

　　世民眉头微蹙，显然对此说并不完全认同，但并未反驳，只是道：“大人所言亦是老成持重之策。然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亦需临机决断。若一味固守，恐失战机，反助贼势。”

　　“临机决断……”李渊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变得有些深远，“确是如此。为将者，不仅要知进退，更要善观时势，把握时机。有时，一步抢先，便可定鼎乾坤；一步踏错，则万劫不复。”

　　他这话，似在论兵，又似另有所指。

　　世民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话中有话，抬眼望去，只见父亲目光沉静，正看着自己。他心中一动，隐约感到父亲今日之言，与往日那般更重权谋平衡的作风有所不同，似乎……更倾向于某种积极的决断？

　　“儿……受教。”世民谨慎应道，心中念头急转。

　　李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军中将士近日士气如何？粮秣甲杖可还充足？”

　　“回大人，将士们知突厥犯边，皆同仇敌忾，士气可用。粮草尚足支两月，军械亦在加紧修缮补充。”世民如实禀报。

　　“嗯。”李渊颔首，“非常时期，汝需多费心，与军中将领勤加沟通，稳固军心。但有异动，需立刻报我知晓。”

　　“孩儿遵命。”世民应下。父亲此言，似是赋予了他更大的责任，令其更深入掌控军心。

　　又闲谈几句家常，李渊面露倦色。世民见状，便起身告退。

　　行至廊下，世民脚步微顿，回望了一眼父亲寝室的方向。今日父亲虽仍卧病榻，言谈间却少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尤其最后那几句关于“时势”、“时机”、“决断”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回响。

　　他深吸一口雨后清冷的空气，握了握拳，大步向府外走去。北方的威胁如同阴云笼罩，而父亲态度的微妙变化，或许预示着某种转机。

　　室内，李渊闭上眼。对世民的这番试探和引导，比与刘文静的对谈更为谨慎。他不能直接表露心迹，只能通过谈论军事，微妙 地肯定儿子的才能，暗示时机的重要性，并鼓励他更深入地掌握军队。

　　这颗种子，需要更精心的培育，也需要更严密的控制。

　　他需要更快地好起来。

　　“来人。”他低声唤道。

　　“阿郎有何吩咐？”

　　“去请医官来，再诊一次脉。”李渊道，“告知他，渊欲早日康复，以便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