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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危楼百尺，琐务千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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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光熹微，李丽质站在高耸的写字楼下，如同仰望一座冰冷的山峦。玻璃幕墙将天空切割成碎片，反射着令人目眩的寒光。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衣角，这不是大明宫阙，这是她必须踏入的新“牢笼”。）
步入厅堂，瓷砖光可鉴人。她被裹挟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走向一个会发光的狭小铁盒（电梯）。门一开一合，便将数十人囫囵吞入。铁盒微微震动，随即传来一阵明显的失重感，竟笔直向上攀升！
“！！” 她猛地扶住冰凉的厢壁，指节发白。“此…此乃直上云霄之术？此间之人，竟将楼阁筑得这般高……” 一阵心悸袭来，她不敢再看那跳跃变化的数字，轻抚胸口，紧紧闭上了眼。
待到电梯“叮”声响起，门开时，她脚步微浮地踏出，仍觉地动山摇。忍不住顺着走廊窗格向下望了一眼——只见地面行人已细如蝼蚁，车辆穿梭如盒，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她。
“骇人…真是骇人…”她脸色发白，低声喃喃，忙不迭的后退几步，远离那令人心慌的窗口，“居于如此危楼之上，竟不觉惧怕么？”
她抚着心口，强自镇定，终于找到了那方属于“林小质”的逼仄工位。面对闪烁着幽光的电脑，她如临大敌。凭着身体残存的肌肉记忆，她笨拙地按下开关。
屏幕亮起，跳出需要密码的界面。她对着那闪烁的光标蹙眉，心下茫然：“方才那通天之术尚需应对，此物……竟也需通关文牒方可驱使？”
结果自然是完全想不起密码。在IT同事不耐烦的指引下进行了繁琐的重置。对方语速飞快地交代一堆注意事项，她只捕捉到“密码”、“保密”几个词，不由得凛然：“原是机要重地，需得暗语方能入内，须得谨慎。”
同事张姐端着一杯咖啡路过，随口道：“小质，病好啦？脸色这么白，吓得不轻啊，多喝热水压压惊。”
“多喝热水？”她微微一怔，心想：“此乃万灵丹么？怎地何事皆用此应对…”按宫中规矩，探视病者需备礼问候，言语需得体周全。她下意识想回一句“有劳挂心”，又觉太过正式，最终只挤出一个僵硬的、模仿来的微笑，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王总很快丢来一沓资料：“把这个历史数据录入Excel表，下班前给我。”
“Excel表…”她琢磨着，“听着倒像是‘优良表’？录此数据， akin to 誊抄文书，倒是不难。”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难处所在。那名为“键盘”之物，按键细小繁复，手指极易按错。更别提那些扭曲的番邦符号，在她看来如同天书！她不得不一边对照着原主留下的“输入法”秘籍，一边一个键一个键地艰难寻找，效率低下至极。耳边传来同事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如同骤雨打芭蕉，更衬得她这里如同“老牛拉破车”。
正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在办公区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王总，不是我说，怎么有些人刚回来就摸鱼，半天才输进去两行数据，我们组整体的进度都被拖慢了呢，也不知道前些天生病是不是不想上班装的呢？”
李丽质抬眼，见是邻座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同事Lisa），正斜睨着她，对走过来的王总说话。那眼神里的意味，她在大明宫里见多了——是告密，是上眼药。
若是从前的林小质，或许就忍气吞声了。但此刻，坐在这个躯壳里的是李丽质。她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浮起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委屈，声音轻柔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见：“lisa姐姐何出此言？妹妹方才一直在此潜心…‘录入’，只是这键盘甚是不听使唤，许是病后手软……倒是Lisa姐姐，方才我见你频频低头，面含春色，手指在那小屏上飞舞不休，想必是在处理万分紧急的要务吧？竟还能分心留意到妹妹这厢的细微进度，真是…有心了。”
她语气温婉，甚至带着点钦佩，却精准地指出lisa自己也在不停玩手机，并暗讽其窥探他人。lisa的脸瞬间涨红，周围几个同事也下意识地收起了手机或最小化了聊天窗口。王总皱了皱眉，瞪了Lisa一眼：“都专心自己的工作！”虽未多说，但显然那记眼药没奏效，反而引火烧身。lisa悻悻坐下，再不敢多言。林小质垂眸，指尖轻轻敲了一下键盘——呵，区区构陷之术，本宫自幼时起就见多了，也敢班门弄斧。
内部沟通软件上弹出消息：“亲，在吗？那个file你ok了吗？老板在催了哦~”
“‘亲’？我与你并无姻亲。”她看着那称呼，眉头微蹙。“‘在吗’？我分明在此。‘file’？‘OK’？番邦蛮语，不成体统！”她认为同僚之间沟通需面对面，或至少书写正式文书。她盯着闪烁的光标，慎重的思索该如何回复。想了半晌，才郑重其事地敲下：“卿所问之事，尚未功成。且容些时辰，必不误事。”
结果对方回了整整一排问号和一个笑哭的表情：“？？？？？？小质你没事吧？？？”她看着那排符号，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只得归于又一种她不懂的异世规则，心下更是茫然。
午休时，听到年轻女同事们兴奋地讨论周末与男友约会，言辞大胆直接。男女私相授受，竟可如此公然议论？！她听得面红耳赤，坐立难安，只觉羞人，不成体统！只能低头默默咀嚼着外卖，感觉自己像个被困在异邦的孤魂，周遭的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且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僭越”与“失礼”。
一天下来，她精疲力竭。揉着发酸的手腕，看着屏幕上才完成了一小部分的“账目”，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那片她畏惧的高度化为了璀璨却冰冷的灯海。一种荒谬感和孤独感包裹着她。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此间生存，远非一句“收到”那么简单。她那套在大唐运行了二十多年的生存法则，在这里，彻底行不通了。
翌日清晨，李丽质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踩着点“点卯”成功，坐在工位上依旧有些魂不守舍。昨夜那“婢舍”的床榻让她辗转难眠，窗外整夜不息的车流声更是如同魔音灌耳。
同事张姐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液体走过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好心道：“小质，没精神啊？喏，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咱这儿都靠这个续命。”
李丽质看着那杯疑似“汤药”的东西，心中狐疑，但碍于礼节，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她小心地抿了一口，一股极其苦涩、焦糊的怪味瞬间席卷了她的口腔！
“噗——咳咳！”她险些失态地吐出来，强忍着咽下，眉头紧蹙。“此……此物为何如此之苦？竟和汤药一般？此间之人每日便饮此‘续命’？”她实在无法理解，将这杯“咖啡”悄悄推到桌角最远处，再也不愿碰一下。
整个上午，她依旧对着那“Excel表”和“键盘”苦战，效率低下。王总背着手巡视过来，看到她屏幕上半日才填进去的寥寥几行数据，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小质！”他声音不大，却充满压迫感，“你这速度，是在绣花吗？今天下班前这表必须做完！做不完，你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他特意加重了这四个字）就别想了！”
“赏银”！李丽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她猛地抬头，想争辩几句，却看到王总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目光。她想起了那串可怕的银行卡数字，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到了下午，王总又拿着一份文件过来）
“手头的活先放放。”王总把文件拍在她桌上，“把这个送到三号摄影棚，交给张导。那边拍咱们公司新产品‘大唐风月’酒的广告，急着要流程表。”
李丽质看着屏幕上未完成的表格，又看看王总，脸上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不情愿。她今日的“徭役”尚未完成，岂能又派新差？
王总立刻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冷笑道：“怎么？不愿意？公司不养闲人，想拿“全额奖金”，就得多干活。快去！”
“赏银”的威胁再次奏效。李丽质抿了抿唇，终是接过文件，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