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外》殷澜

2、初阶考验（一）

　　田鹤确实是知道一些东西,可若非要说他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毫不知情,那也对。
　　因为他所知道的并不是一些具体的东西,而是一种预感。这种东西本来很玄乎,可一个人如果生来就有这种东西,并且每每在一些灾祸面前表现得特别准的话,预感于他而言就成了与GPS一样平平无奇的东西——除了前者是关不掉的，偶尔反而会使事情变得没意思以外。
　　哦，还被许行之这玩意儿拿来消遣过，说这是女人的第六感。结果就是某人在经历一个礼拜的冷暴力后抱头鼠窜地来道歉。
　　兴许是刚刚吃饱的缘故,他在看到重新亮起的食堂空无一人后,也没感到多慌张。这个与天地鬼神通灵的唯物主义分子轻轻摩擦着两颗锞丝钉——那是方才天黑时他随手从食堂老化的塑料凳上拧下来的——打量起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天还是黑的,恢复供电的只有食堂这片区域。田鹤扫了一眼这些刚被折磨过一回的电子设备,总觉得它们有些命不久矣的潜质。他心里一沉：须知他的预感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果然,那些素白的LED灯开始向一些不妙的颜色转变。田鹤并没有做好无妻被绿的思想准备,默默地先一步扣上了自己的黑色棒球帽。
　　毕竟黑色反射所有光嘛。
　　不过不管这种超自然现象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它似乎都没有把这里当场变成鬼屋拍摄地的打算。灯光闪烁了几下,最终定格在了一种要灭不灭的状态下。食堂在这种半瞎式的氛围下居然显出了一种一看眼不到头的庞大。
　　不过田鹤还是凭他超凡脱俗,没有经历过半夜打灯刷题或开黑洗礼的视力看见了靠近门口处螯伏的一具黑影。在看见这个不明物体的目瞬间,他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心悸。
　　那是什么?
　　没给他思考的空间,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幻,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半敞开的空间里,周围的光线要死不死地亮了一点,若隐若现的欢呼声从四周响起,身前一个巨物带着震天的嘶吼声扑向了他。
　　田鹤本能地往旁边一个闪,又把自的"武器"向前一送一抽——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握着一把刀——然而现实只有磕碜的螺丝钉。面前那巨物的嘶吼戛然而止,在呼喉喉头汩汩流出的鲜血中挣动了一阵,就彻底颓软了下去。田鹤这才看清,那巨物竟是一只标准的吊睛白额虎。
　　……自己方才算什么?武松附身?
　　田鹤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通过一颗镙丝干倒一只老虎的,可上面的血迹却尽职尽责地提醒他他确实办到了。他于是略有茫然地朝前扫了一眼——场景切换前，那地方曾经有一个看不出形状的黑影。现在那黑影原来立着的地方空空荡荡,像被太阳蒸干的几滴水一样,不曾留下分毫痕迹。
　　没来由得,他有几分烦躁。
　　[参选者1726853422号已完成支线任务1:杀死布鲁托。]
　　[解锁支线任务2:成为这片斗兽场的最强者。]
　　仿佛死过去的电子音重响起,尽职尽责地发布了任务。田鹤回过神来,堪称老神在在地想道:嚯,还是个西方老虎。
　　浑没把这个要命的支线任务2放在心上。
　　果然,正如他一直雀跃着的预感提示他的那样,他只来得及把支线任务1获得的道具收归囊中,都没来得及检索一下自己新跳出来的面板内容,周围时空扰动,他再次被送回了那个黑乎乎的空间。
　　这次他没再犹豫,甩开步子就向前跑,试图离那个黑影更近一些。
　　至少要搞清楚那是什么。
　　五米...十米...就要看清了。他隐约见到那应当是个人形生物,还极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然后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又一次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田鹤不肯放弃的又向前了几步,这才站定,又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茫然。他强行收敛心神.有些自嘲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矫情起来。
　　他的右眼皮毫无预北地跳了一下,紧接着是左眼。
　　反正这世界都崩坏成这样了,他的祸福预感系统失灵一下也是非常正常的吧。田鹤于是一面戒备地顺势蛮力拆了把椅子腿架在身前,一面开始检查支线任务1那个绿油油的盒....铜板?
　　我那么大一个盒子呢?
　　田鹤认出“开元通宝”四个字。看模样,这铜板是天宝年间的,多少也算个古董。虽然想知道原来那个盒子里装了什么,但是单凭颜色来说,这个东西顺眼多了。田鹤天生喜欢好看的东西，他把玩着这个铜板，十分看得开地想，既有之,则安之。
　　安个屁。
　　在空间第三次扰动的时候,田鹤没绷住骂了以上一句脏话。原因无外乎他被这时突然而迅速的扰动搅浑了脑浆后,斗兽场对他贴脸开了一次大——面前陈列着十二只他做梦都想不出的“猛兽”——包括但不限于比人高的羯子,用几万只复眼盯人的巨型蝇虫,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精神攻击的某屎姓生物。田鹤麻木地站在这群被巨大化后格外瘳人的虫子中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广播开头的那句话:
　　"请直面自己的恐惧吧。"
　　对于一个爱干净的人而言,世界上还有比一只比你高半个头的蟑螂把触须伸到你脸上,还往你嘴角蹭更可怕的事吗?
　　显然对田鹤来说没有。
　　于是他默默扣紧了手中的椅子腿,抡了出去。
　　然后平滑地切下了那玩意儿巨丑无比的头部。
　　这次他看清楚了,那幻化出来的其实是一把剑,似乎还有点不明显的锈迹，看上去很普通,却意外挺利的,等回到他手里时又变成了椅子腿。但是现在田鹤并不关心这个。
　　面前的地上是那节肢动物身尸上溢出的黏液,不幸喷溅到了田鹤脸上。田鹤下意识用手抹了一下,那美妙的触感配上销魂的气味,让田鹤十分后悔自己刚吃过饭。
　　同归于尽算了.活个什么劲。
　　这些巨型虫子之间本来看着互相也不是很熟,但是既然身为非正常生物,有点思想好像也不奇怪，或者不如说是本能——被这一手所震,它们居然有点同仇敌忾起来。
　　它们缩小了包围圈,猎物却没有谨慎应故的觉悟。田鹤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缩回原样后沾满了不明液体的凳子腿,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它的尖端,把手臂推出最远后甩了甩,随后闭上眼屏住呼吸,假装它还是一把干净的剑,狠狠挥了出去。
　　在他无师自通学会的剑法下,那只巨型苍蝇被狠狠切成了两半。因为闭着眼,无法控制方向，切得不是很对称。
　　那几万只死不瞑目的复眼里都倒映着这个穿着卫衣的少年生无可恋的扑克脸。
　　在剩下十只虫子真正群起而攻之的时候,田鹤发现自己不得不承认打起架来真是有种族优势的——抛开气味攻击,这些东西一多半是能飞的,巨大的翅膀掀起的风和扇耳光似的打得人脸疼,轰鸣声直抵上飞机起飞。
　　田鹤这会儿也不在乎什么粘不粘液了,握紧了"剑柄",全神贯注地向直扑自己天灵盖的几只虫子削去。他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天赋。
　　这些虫子虽然又大又疯,可还有一样好处——脆。
　　一剑划下去,能听到一串悦耳的“噼里啪啦”声,活像烤烧烤。
　　等到这边终于清理完了以后,由鹤把自己的卫衣一脱——他的打扮甚是奇特，里边居然而有一件全国统一的白色衬衫短袖校服。他用干净的一面仔细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和不明液体,用它包着回归原状的椅子腿,以如临大敌的姿态放生了它们。
　　深秋时节,这样的打扮有点冻人,不过田鹤一来打架打热了,二来即使把自己冻成一块太平间的冰床板也不可能再碰一回那堆东西。
　　这边战事告一段落,田鹤的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块显示屏一样的东西,黑色的底上泛起蓝色的字,上面显示的除了他的基本信息外还有任务完成情况。
　　[支线任务2用时15分32秒,评级优。]
　　[已开启主线任务:离开斗兽场。]
　　田鹤没急着管这个主线任务。他一划面前的虚空面板,找到道具一栏。
　　[铜鼎(C级道具):可伸展,用于防御。]
　　虽然那绿油油的盒子上应该已经只剩碱式碳酸铜了,但至少证明他一开始没看错,那铜板并不是一开始系统赠予的道具，铜鼎才是。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显示屏质量不过关似的闪了一下,原来那行字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未知。]
　　未知的东西依据套路来说不会太烂，但是加上自己乌鸦般的运气就不一定了。田鹤没有纠结,又试着往后划了划,下一页的内容却让他多看了一眼。
　　[个人摸能:控制类,稀有属性。
　　目前开发进度:未知(不足1%,不与显示)
　　功能1:控制非生命物体,使其转化为同材质其余形态。
　　限制:必须为使用者所见过且熟悉度较高的物体。]
　　田鹤不是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偶尔"打架也只能用用非管制刀具,仅早已过世的自己几乎没印象的父亲手中曾有一把匕首,人和刀和他都不是很亲,他是怎么和一把剑熟起来的?
　　而且这种转化是在他无意识中完成的,还附带限制里没有的一点规律——一旦危险解除,就回归原状。
　　就好像这是他曾经极为熟稔的一样东西,不过他已经忘却了,只有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才突破尘封的记忆,透出这保命的施舍来。
　　可是他今年才十七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