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暗群山》南山朱雀

3、藩王疑案

　　赵龙左看右看，正巧看到桂花树后面有个十来岁的小鬼，正鬼头鬼脑的看着这厢，仔细一看是县衙膳馆的宋大婶家的小可儿。

　　“小可儿，你娘呢？”

　　“阿娘去西街口买菜去了。”小可儿抱着一只小狮子狗从桂花树后面钻了出来。

　　“你咋没跟去？”

　　“阿娘说城里乱，不让我乱走。”

　　赵龙嘿嘿一笑，“帮赵二叔一件事。带着这位大人去王府大院，那儿你得认识吧。”

　　小可儿点点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宋连臣。

　　看着抱着小狗崽、不时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可儿，宋连臣笑着问道，“几岁了？”

　　“十一岁了。”

　　“怎么没去学堂读书？”

　　“学堂今日放假。”

　　宋连臣行至宿阳王府外，只听得人声鼎沸，一群百姓围簇在王府外探头探脑。

　　甚至还有卖糖葫芦的，生意也不做了，也钻在人群里翘首看着王府。

　　宋连臣心道，怪不得一路过来没见到人，原来都在这里了。

　　再看去，王府大门紧闭，几个捕快亮着刀，护着王府大门，不让这些人进去。

　　“阿娘。”小可儿突然冲着人群叫起来。

　　挎着菜篮的宋大婶原在外围瞧着，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到了小可儿。

　　“不是叫你在府衙呆着，阿娘去买菜么。你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赵二叔说让小可儿带着这个大哥哥来王府。”小可儿仰着脸道。

　　宋大婶走近了，方看到小可儿身边有个脸生的人，“你是……”

　　“我是宋连臣，新上任的知县。刚听说出了这样的案子，故而来看看。”宋连臣道。

　　“知县大人。”宋大婶拍了小可儿后脑袋瓜一下，“什么大哥哥，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不懂规矩。叫宋大人。”

　　小可儿仍然拖着鼻涕，瞪着大眼睛看着宋连臣。

　　宋连臣笑了笑，“无妨。这里人多，又是个人命案子，还是先带着孩子回去吧。”

　　“是是，我这就回去，大人想吃些什么，我回去就办饭。”

　　“不必了。府衙内什么时候吃饭，加我一双碗筷即可。”

　　见宋大婶一手挎菜筐一手牵着孩子走远了，宋连臣便穿过人群、朝王府大门走去。

　　眼见一个脸生的年轻人走过来，一个小捕快抽着刀逼过来。

　　“什么人，现在官府办案，不准靠近……”

　　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他奶奶的，长着驴眼睛还放什么狗屁。”一个圆脸厚髯的胖捕快一脚将那个小捕快踹了一边去。

　　而后又端详了一眼宋连臣的大氅，恭恭敬敬道，“公子何人，来王府做什么。”

　　“我是新上任的知县宋连臣，听说王府出了事，过来看看。”

　　“宋大人，宋大人安好。”胖捕快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小捕快，“我叫石柏，是捕快三班的班头。宋大人稍候，我这就去喊赵典史。”

　　胖捕快又踹了一脚那个小捕快，“还不快去请赵典史出来，新上任的宋大人来看现场了。”

　　后面人群围的靠前的听到他们对话。

　　“宋大人？”

　　“没听到么，咱们这儿新来的知县大老爷。”

　　“谁谁？哪个？”

　　“那个脸白的，年轻的。”

　　宋连臣等了一会，听得王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长方脸但留了些轻髯的头冒了出来。

　　一眼看到了宋连臣，长方脸脑袋道，“宋大人，我是这里的典史赵云虎。”

　　赵云虎讪讪一笑，“小的不大方便出去迎接，大人快些进来吧。”

　　宋连臣走进去，只见赵云虎双手血腥，“怎么弄成这样子？”

　　“宋大人。这不知道是谁搞得，满屋子都是猪肠猪肺脾的，我带着人忙活一上午了，又扯绸子，又洗地板。那些书籍文件，一时半会弄不出来，先放在太阳底下晒着了。”

　　宋连臣看过去，只见一群书吏正在前院里摆弄那些染血的书籍。另外零星几个人正扶着墙边吐。

　　“后院已经晒不下了。”赵云虎对着宋连臣解释，“出事的地方在后院书房。”

　　宋连臣点点头。

　　“吐的那几个，一会自己打扫干净。再怎么样，这里都是王府。”赵云虎嚷嚷道。

　　赵云虎带着宋连臣行过前院，走到后院，只见大半个县府的捕快都在这里忙碌。脸上均围着白布，或是拿扫帚，或是提水桶，来来回回。

　　宋连臣探头一看，只见屋子里白绸子都扯下来了，捕快们正在洗地板、擦桌子。

　　“快快，哪个手干净的，快给宋大人整个白布来戴上，别熏着了。”

　　眼见宋连臣围上了，赵云虎骂道，“真不知道哪个狗崽子，破坏现场就破坏现场，给我们整这么多活计。你看，今儿天热，都有味了，再不赶紧收拾出来，一会儿整个屋子都进不得人了。”

　　宋连臣点点头，走进去，虽然窗户都打开了，但屋子里还透着浓重的血腥气。只见屋子里的书籍大半已经搬空了，染了血的花瓶摆件也都晒出去了，书房已经空荡荡的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宿阳藩王的遗体呢？”

　　赵云虎带着宋连臣走到后堂偏殿，只见一颗黑猪头摆在桌子上，而宿阳藩王正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背着药匣子的年轻男子，正看着宿阳藩王的遗体发呆。听到两个人走进来后，方才回过神来。

　　“小的带着人刚进去的时候，这个桌子上的猪头，就缝在宿阳藩王头上。藩王的头，用白绸子挂在房梁上。就这么一弄，我们第一批进去的捕快，晕过去了仨，现在都还没醒呢。”赵云虎道，“对了，这是我们这儿济安堂的苏阳苏大夫。”

　　那年轻男子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冲着宋连臣亲切一笑。

　　赵云虎介绍道，“他修复的苏阳藩王的尸身。苏先生，这位是我们新任的知县，宋知县。”

　　“宋大人。”苏阳道，“在下技艺不精，只能恢复这种程度了。”

　　宋连臣走近一看，尸身已经完整了，脖子上一道细密的阵脚。

　　“已经很不错了。”宋连臣道，“劳烦相问，这位藩王的致命伤是什么？这个头颅是生前所割、还是死后所为。”

　　“头颈部断口很整齐，没有挣扎的痕迹。死后所为的可能性大一些，但如果那人武功高强的话，生前所割也说得过去。致命伤该是心口的刃伤。从剑口宽度来判断，凶器大概是条五分宽三寸长的剑。凶犯从背后刺剑，背部伤口高，胸部伤口低。从胸背部伤口的高度差以及胸背部剑口的宽度差来看，凶犯很是高挑；在距离宿阳藩王不到三尺的地方入剑。”苏先生道，“如此近的距离，剑口却非常整齐干净，没有惊动藩王，且直穿心脏中心，一击毙命。应当是个高手。”

　　“苏先生好生厉害，单从这剑痕中便看出这么多来。”宋连臣赞叹。

　　“苏先生可是祖祖辈辈的杏坛高手。”赵云虎道，“城中哪家哪户有了病，都是靠苏先生妙手回春。我也今日才知道，苏先生不仅能治生，还能诊死。”

　　“哪里哪里。宋大人和赵大人谬赞了。”苏阳道，“术业有专攻。身为医师，本就从人体肌理解剖入门。而且赵大人是剑术行家。刚刚关于剑伤那一通分析，我也是和赵大人讨教后，才得出这些结论的。只是……”

　　看到苏阳有些犹疑，宋连臣道，“苏先生有话直言。”

　　“在下这些话便是猜测了。在下见这伤痕，入剑口、心脏剑口、以及胸部剑口，均非常整齐。可见凶犯的从容自信。因此，凶犯出剑拔剑应该是非常快速的。按说回剑时，也就是尸体身上的二次伤痕，也应该整齐。只是在下却注意到二次伤痕有一些撕裂伤，就像是毛刺一样，并不明显，若不细观，应该是注意不到的。因此，在下猜测，这位凶犯行凶得手时，原本是从容自信的，却不知为何却突然有些匆忙。”苏阳笨拙的模仿了一下凶犯可能的刺杀方式。

　　宋连臣猜测，“莫非是被人撞到了行凶现场，或者是行凶时差点被人发现？”

　　“在下也是这么猜测的。”苏阳道，“故而找到那个人证，应当是关键。”

　　“第一个发现宿阳藩王遇害的是谁？可是那管家何氏？”

　　赵云虎道，“对，正是管家何三，他是伺候宿阳藩王的老人，是从宿阳那里跟过来的。现下人一会疯一会晕的。看起来不中用了。”

　　宋连臣问道，“宿阳王妃呢？”

　　“王妃一直晕到现在还没醒来，刚刚苏先生开了药了。但听身边服侍的丫鬟说是那药喂不进去。”

　　宋连臣道，“现下王妃由丫鬟看顾好。若破此案，还得先问问何三。还得劳烦苏先生去看一下，或是喂药、或是扎针，能否恢复何三清醒。官府也好问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