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剑穗斜》疗伤药

16、生离

　　“你怎么了？。”赵牡丹弯腰，担心的说道。“我肚子好饿啊，我感觉我要晕倒了。”她脸色惨白，说的并不像假的。
　　“晕倒了啊……”赵牡丹蹲在她前面“来，我背你回去吧，我家就在前面。”
　　稻花有些害羞“我……我还是自己走吧，我可以坚持一会的。”
　　“上来。”赵牡丹就说了两个字，稻花拗不过她，只得磨磨唧唧的趴到她背上。她的脸贴着她的头发，清幽的香气使她感到舒适。
　　赵牡丹走的很慢，稻花以为她背不动了“我是不是太重了啊，要不我自己走吧。”，“没事，这段路有些坎坷，又没灯，就不太好走。”她轻轻的说着。
　　趴在她背上，听到她说话时声音的震动，觉得有趣。
　　“牡丹姐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稻花犹豫的问出口”多年的情谊、好心怜悯还是其他的原因。”稻花想了许多理由。
　　“到了。”赵牡丹停了下来，她打开门，稻花却还站在原地不动。
　　“进屋说。”赵牡丹摸索着点亮灯，稻花进来看到屋内虽然整齐，但空气中飘着灰尘的味道。“好多年都没回来了。”她说这话没有怀念，却有一瞬的苦楚。
　　稻花没注意还惊叹：“没想到牡丹姐姐还有自己的房子，好厉害啊。”
　　“你先休息会，我去下碗面。”她转身朝后院走去。她前几天就来过，把这房子从头到尾的捯饬了一遍，并置购了些食物。
　　稻花躺在床上“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吃到牡丹姐姐做的饭，真好啊……”又想到自己会不会在某天被抓回去，心跳加快了许多。
　　这种不安感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肚子叫了一遍又一遍，她有些烦躁，无处发泄。
　　一阵脚步声传来“快来吃饭。”，稻花跳下床，来到桌前，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不一会就吃的干干净净。
　　“好吃，牡丹姐姐下的面条真好吃。”她吃饱后满足的说道，心中也暖洋洋的。
　　“嗯，好吃就行，现在时候不早了，快去洗洗吧，我下面的时候烧了热水，你自己搞。”赵牡丹拜拜手。
　　“好。”稻花向后院走去，“你不拿灯吗？”赵牡丹将桌子上的煤油灯递去，稻花嘿嘿的笑道：“我这不是忘了吗？”，“快去吧。”可能是很久都没人住的原因，房子里还有轻微的回声。
　　稻花手脚麻利的打好水，就叫道：“牡丹姐姐水打好了，快来洗吧。”，“你先洗。”赵牡丹的声音传来。
　　她走到屋里问道“难道不一起洗吗？这样更快，而且我看这个盆还挺大的，我们两个一起洗没问题的。”
　　赵牡丹也有些疲倦了，就不推来推去的，便点头，和她一起向后院走去。
　　她们脱了衣服后先是在木盆里嬉闹了一会，闹着闹着，一股悲伤又悄然涌上心头。
　　“牡丹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她想要去了解，她想要和她一直站在一起。
　　赵牡丹沉吟了会说道：“之前我家是在朝廷当官的，后来遭仇家陷害，被满门抄斩，只有我侥幸逃过一劫，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杀了他们全家，后来机缘巧合下碰到了他，就是那个黑衣人，他自称“惘”，他了解我的事，并扬言说会帮我，教我习武，但有个要求，我需要帮她饲养一种魔物。”
　　“那你同意了？”稻花担心的看着她。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后来如愿以偿的实现了我的愿望。自此，我开始了逃亡生涯，又是他，他帮我换了一个身份，但是得帮他做事，类似于收集情报这种，我被安排在了那楼里，再后来，那魔物对我的心性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我变得暴虐易怒，为了对抗这个影响我将自己一切的情绪掩盖了起来。”
　　稻花恍然大悟“原来牡丹姐姐对自己果然不是真的冷淡。”
　　“后来你的到来，你当时第一次来这里，畏手畏脚的，我选你当我的侍女是因为，在那逃亡的日子里，我路过你们村时，受了些伤，你当时在家门口吃饭，看到了，就一直问东问西的。我当时快烦死了，就吼了几嘴，你先是跑开了，后来又把一个破树根给我非要说这是你前几天挖到的人参，说要帮我疗伤，我随手一丢，说自己就要死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又自己在那哭起来了。我还纳闷，又不是你死了，而且我死没死跟你又没有关系。你当时说，死了就要被埋在土里，看不见太阳月亮，多黑啊，所以不让我死，我就答应你了，我不死行了吧，你又边抹眼泪边端起碗吃饭，然后又从裤带里掏出一个石头说是糖，还要我吃……”说到这她脸上染上了笑意。
　　眼看还要说下去，稻花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别说了，好丢人啊。”
　　在水汽弥漫中，她睫毛湿湿的，脸也是红红的。二人相视一笑，“话说我当时多大啊？我怎么没印象。”稻花双手撑在木盆边上，仰头看着天，思索着自己的幼时。
　　“七八岁吧，还扎着两个小辫。”赵牡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记这么清楚啊……”她声音虚虚的。“对啊，当时哪遇到过像你一样的小孩。”她也陷入了回忆之中，谁知曾经的官家小姐，又是当刺客，又是当头牌的，她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那么普通的过着，如一般女人一样相夫教子“真是命运无常啊。”她感慨着。
　　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转过身，几乎是趴在她身上。她看到她微微张着嘴巴，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
　　“睡着了啊……”她起身，穿好衣服，又缓缓的将她捞起，抱在臂弯里。
　　她睡得倒是熟，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只是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黑夜中她轻笑一声“不过，好像也不错。”
　　稻花醒了后，不知睡了多久，但这绝对是她十多年的人生中起的最晚的一次。
　　她是做梦惊醒的，她梦到自己在一片火海中，坐起来，太阳有些刺眼，尘埃在其中蹦蹦跳跳的，似乎也被烫的乱动弹。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睡多久了啊。”，懒懒散散的穿上衣服“日上三竿了啊，不对，这么晚了，我怎么现在才醒。”她拍了拍脸。
　　“不对不对，我在牡丹姐姐家，不用干活了。”她心中悄悄放松了“还有我昨天不是在泡澡吗？怎么、怎么跑床上来了。”她坐在床上回想着。
　　门这时开了“醒了？”，稻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嗯，姐姐你去干嘛了？”
　　“卖粥，今天生意不错，赚了些钱。”赵牡丹晃晃手中的袋子，铜钱的声音叮叮作响。稻花有些失落，自己在这里睡大觉，姐姐却早早的起床卖粥。“你饿不饿？我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赵牡丹擦了擦脸上的汗。
　　太阳正旺，她脸上被晒得滚烫红晕。稻花连忙拒绝“没事没事，我自己会做饭，明天姐姐可以叫我起床吗？我想和你一起去卖粥，我做的粥也很好吃。”
　　赵牡丹笑了笑“当然可以。”
　　初次卖粥，稻花总是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给她抓进那个不见天日的楼里。即使赵牡丹不止一次安慰过她：“我们逃的地方很远，驾马还得要上三日，况且她们没那么清闲，没事的，不要害怕。”
　　后来时间长了，她也渐渐习惯了新生活，虽然日子没那么富足，但至少过得下去。就这样她们远离尘嚣，一起在这个偏远的地方挨过三伏，熬过三九。
　　几年的时间快得如流水，稻花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平凡普通，也是幸福的。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说到这她眼里闪烁星星点点的泪光。
　　那是一个严冬，在冬天，粥这类热食格外紧俏。
　　她们很快就卖完了，稻花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高兴的数着钱“姐姐，我们这次又赚了好多钱，可以够用一阵子了。”
　　“你走慢点，雪落到身上容易染风寒。”赵牡丹在后面举着把纸伞。
　　“哎呀！”稻花不小心被绊倒了，钱袋里的钱滚落一地，落到雪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稻花连忙弯腰去捡，在白色的雪地里，铜钱十分显眼。她捡好后，清点着“完了，还少了一枚。”，她又蹲下来，扒拉着地上的雪，想着是不是被雪给盖住了。
　　“要不算了吧，这么冷，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赵牡丹拉了拉她的胳膊，稻花却不动身“不行，姐姐我就找一会，说不定就找到了。”
　　“这是你掉的吗？”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稻花起身“谢谢你。”，抬眼，呼吸都停滞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大雪打在她脸上，她也不觉得冷。
　　“怎么了？不接着吗？”熟悉的声音令她血液倒流，错不了，就是那个人，她全身都在叫嚣着，后背也惊起了一身冷汗。
　　“过来。”赵牡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如梦惊醒，后退了几步。
　　那人笑笑，将手中的铜钱抛过去，赵牡丹伸出手，稳稳接住“走，回家吃饭。”她扯着稻花的手，飞快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如当年一般，没挪步子。回到家后，稻花连忙关上门窗，揉了揉自己狂跳不止的心。“他怎么找到我们的？”她低声说道，赵牡丹摇了摇头“不管他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都不要怕他，既然躲不了，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稻花抓住她的手“我不怕，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随后几天，她们卖粥，他都去凑热闹，拿到后就静静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喝着，喝完就离去，没有其他的动作。
　　她们也不知道他究竟要打什么主意，只能谨言慎行。
　　一个夜晚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赵牡丹蜷缩在床上，牙关咬的死死的，唇上渗着血，还是时不时传来几声闷哼，“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稻花再旁边急得都快哭了
　　她将自己衣服剪成一条条的，扎在一起，一并塞到她嘴里“姐姐你先咬住这个，我去找大夫，马上就回来。”，赵牡丹拉住她的手臂，想说些什么，痛感又传来，只能死死的拉着她的手。
　　这时，门吱呀开了“我来的真不巧，牡丹姑娘这是怎么了？”，又是那个声音，裹着面具的闷哑，只隐约听出是个男声。
　　风在门外，呼呼吹过夹杂着呜呜的呼啸声。她脑中一片空白，还是壮着胆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打了个响指，稻花觉得抓着自己的手一松，她回头看去，她好像晕了过去，稻花推了推她。门用力一拍，稻花又是一惊。
　　“她体内的噬神魔可一直都在，只不过最近有时间，才来找你们玩玩，我可一直没忘，唔，三年还是四年来着，不管了，反正那件事。”他毫不客气的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我不会答应你的。”稻花第一次吼了出来。“呵，之前还跟你谈条件来着，既然不听话，那就……”
　　床上的赵牡丹忽然醒了，翻身到床边猛的吐血，那血如停不下的雨，哗哗的流着。
　　“不要、不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快停下来。”稻花声音刚落，她果然停了下来，嘴角还挂着血痕，不过仍旧是昏迷的。
　　他满意的看着她，稻花用袖子小心的擦掉她脸上的血迹，地上的血多的几乎成了一个小水洼，触目惊心。
　　他这么坚持不懈的要在她身上饲养噬神魔，无非看她内心天真纯粹。噬神魔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寄宿在那种天真无邪，或者叫傻人身上，把他们的神智一点点吞噬，变成自己的容器，沦为自己一把锋利的刀。
　　他在其他人身上试了不下几百次，最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屡试屡败的滋味并不好受，况且，哪去找那么多的噬神魔给他试，顾而，想到了稻花，而赵牡丹也算个半成品，一开始明明好好的，不知干了什么，噬神魔就像是死了般，没有对她的神智产生任何影响。
　　稻花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人，终是点了头“但我有个要求。”，“说。”他翘着二郎腿。“可以让牡丹姐姐失忆吗？就是让她忘了我。”她轻轻的说道。
　　“简单，一言为定。”他起身，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一道奇怪的图案，从床上显现。赵牡丹皱着眉，挣扎着什么，有一团黑雾从她身体往外跑。
　　那团黑气脱离她，逐渐凝成一只小巧的甲壳虫般的东西。
　　“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他招招手，虫子就飞到他的手中。赵牡丹的另一张嘴慢慢消失，最后成了一颗痣。
　　稻花看了一眼她的脸，笑了笑“太好了，这样牡丹姐姐就不用戴面纱了。”
　　“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上面。”他冷漠的命令着，稻花照做，一滴血滴在了虫子上，那虫子鬼畜的扭动着身躯，稻花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去。”他将虫子弹到她身上“现在跟我离开这里，去烨华城。”
　　稻花踏出门口的最后一刻，想了良多。呼出的冷气里都带着浓厚的不舍，好不容易才开启的新生活，就这么潦草的结束了。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牡丹姐姐，至少你还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