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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晕针? ...

  •   处置室就在纪言深办公室隔壁,似乎平时少有人用,干净整齐,光线充足。
      顾司朗跟进去,视线扫过器械台和无影灯,最后落在纪言深忙碌的身影上,心思微微一动。
      “纪医生,要脱衣服吗?”
      “嗯。”
      “好嘞。”
      顾司朗利落地解开纽扣,将上衣褪下,随手搭在椅背上。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房间,洒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那是长期高强度训练铸就的好身材——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左胸的伤口正缓缓渗出猩红,在蜜色皮肤上刺目地绽开,更添了几分危险的冲击力。
      纪言深转过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景。
      英俊的男人坦然地站在光里,微微偏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脸上。嘴角噙着一抹耀眼的弧度,手指懒洋洋地搭在裤腰边缘,微微下压,像在等待一句暧昧的许可,或是一个停留的目光。
      纪言深淡漠地说:“处理胸口伤,不用脱裤子。坐下吧。”
      顾司朗嘴角一僵。
      妈的,死直男。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处置椅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纪言深戴上手套,镊子夹起碘伏棉球,轻轻触上他胸前绽裂的伤口。
      顾司朗胸肌一颤,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疼?”
      “痒。”顾司朗扯了扯嘴角,“你手太轻了,纪医生。”
      纪言深重新低头,手下力道似乎更轻了几分。微凉的触感划过伤口边缘,激起一片灼热的痒,直往人心口里钻。
      午后的光线温柔地笼住纪言深低垂的脸。光沿着他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唇线游走,连睫毛尖上都凝着一点碎金。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地蜷缩在他指尖方寸之间。
      顾司朗静静地看着,简直移不开眼睛。伤口疼不疼的早就不知道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荒唐念头:
      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天使?
      “纪医生。”
      “嗯。”
      “你睫毛挺长的。”话没过脑子就溜了出来。
      镊子在半空中顿了半秒。纪言深没抬头,换了个新棉球:“顾警官,观察嫌疑人习惯了?”
      “算是职业病吧。”顾司朗没话找话,“对了,你刚才不是要问我喜欢吃什么吗?我喜欢吃辣的,越辣越好。”
      “养伤期间,忌辛辣。”
      “那就吃不辣的。”顾司朗眼睛弯了弯,“都听你的。”
      “哦,是吗?”纪言深忽然俯身凑近他颈侧,极轻地嗅了一下,眉头皱起,“那先把烟戒了。”
      顾司朗愣了一下,耳根呼啦一下烧了起来。
      “……你属狗的?”
      “我属兔。”纪言深认真地看着他,“烟碱影响血管收缩和血氧供应,不利于伤口愈合。知道吗?”
      顾司朗把视线移开:“知道了。”
      伤口表面的血污已经被仔细清理干净。
      纪言深微微皱眉:“浅表撕裂了,需要重新缝合。”
      他转身拿起注射器,流畅地吸取麻药,细长的针尖在无影灯下折射出一点冷光。顾司朗瞥见那抹银亮,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纪言深注意到那一瞬间的僵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听说这人敢在枪林弹雨里脱防弹衣,打架时出手狠辣得像个战斗机器,居然怕针?
      他不动声色地将针尖抵近伤口,那处的肌肉瞬间绷得像块铁板。顾司朗死死盯着对面墙上的《七步洗手法》图示,表情认真得像是要考研。
      纪言深无声地扬起了嘴角:“放松。越紧张,进针越疼。”
      “谁紧张了。”
      纪言深看了他两秒,手探进口袋。
      “伸手。”
      “干嘛?”
      顾司朗疑惑地摊开手掌。一颗玻璃糖纸包裹的水果糖轻轻落进他掌心。
      他愣住了。
      脑中毫无预兆地浮现出家里那个总是满当当的玻璃罐。
      小时候,每次磕了碰了委屈了,谢斯年就会从里面摸出一颗糖塞给他,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是妈妈从天上寄来的,是止痛的魔法。这个甜蜜的谎言,守护了小司朗荒芜的童年。后来,那罐子里的糖越来越贵,包装越来越精致,他却再也尝不出儿时的甜。因为他长大了,知道魔法都是骗人的,知道温柔背后大多标着价码。
      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这颗糖本不是给他的。他曾亲眼见过他用一颗糖安抚惊恐的女孩,这或许是纪言深为什么人养成的习惯,熟练得像是本能。
      顾司朗生平最讨厌谎言,其次是这种无差别的温柔。
      可所有的原则在这男人面前全都作废了。
      麻药注入皮下,凉意蔓延。心口逐渐麻木,心底深处,却有什么在隐隐发烫。
      纪言深已经完成注射,拖过一把椅子,在顾司朗敞开的□□坐下。
      “两针就好。怕就别看。”
      顾司朗沉默地点了点头。对针的恐惧早已无踪,另一种陌生而清晰的紧张感,随着两人骤然拉近的距离悄然攥住了他。
      太近了。近到顾司朗能清楚地数出纪言深的睫毛,近到能清晰闻见他身上那股清淡的气息——像一座雾中的岛屿,外围是成片的冷杉林,深处却隐约透出被阳光晒过的橘园的清香。时隔三年,再度闻到这熟悉的气息,让他一时恍惚,一时沉迷。
      他无意识地捏紧手心的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纪医生这么会哄人,家里有小朋友?”
      “职业需要。”
      “是吗?”顾司朗微微挑眉,“你对每个患者都这么体贴?”
      “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顾司朗笑了,目光落在对方低垂的睫毛上,“看对方会不会怕?还是看……顺不顺眼?”
      纪言深抬头看他,淡淡回答:“看对方是不是像小朋友一样,需要人哄。”
      顾司朗与他对视,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清澈得像能映出人心底最细微的波动。他的心脏狠狠一震,准备好的玩笑全堵在喉咙里。
      最后一针收尾,线头被利落剪断。纪言深放下器械,准备起身,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那只手很烫,指腹带着薄茧,力度不轻,甚至有些蛮横。
      “纪言深,”顾司朗盯着他,眼神又深又亮,“不要拿哄小孩那套哄我,我可不是什么小朋友。”
      纪言深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攥住的手,又抬头看向顾司朗,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将自己的手抽回,认真地问:
      “那,顾警官想要人怎么哄?”
      “我……”
      顾司朗感觉自己的脸颊“轰”地烧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顶着张全宇宙最禁欲的脸,用最冷静的口吻,说着最要人命的话。
      顾司朗的视线缓缓扫过纪言深的眼睛,在他的嘴唇上停住了。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比想象中低:“哄小孩用糖果,哄大人当然要……”
      笃笃笃。
      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三下,没等回应便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笔挺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身形高挑,五官深刻,带着混血的凌厉感,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转着一支万宝龙钢笔,金属笔身在灯光下划出耀眼的弧光。
      胸牌上写着:神经外科 / 聂修远
      “哟,我的大教授,”聂修远的声音带着温热的笑意,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顾司朗肌肉贲张的胸膛,在他手里那颗糖上停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我说全院都找不着你人影,原来躲在这儿加班照顾’贵客’?”
      纪言深迅速拿起病号服塞给顾司朗,示意他穿上,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一贯的严肃:“修远,有事?”
      “我听说有流氓闯进你办公室撒野,还动手了?伤着没?”聂修远踱步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他旁若无人地走到纪言深面前,左右端详着他的脸,“买保险了没?嗯?这张脸若磕破一点可得赔上个几百万。”
      纪言深避开他探向脸颊的手:“说正事。”
      “别生气嘛,不逗你了,”聂修远的手极其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若有似无地捏了捏,“聂院那边紧急会议,讨论下季度神外心外联合课题的资源分配,就差你了。”
      顾司朗系着纽扣,目光却盯在那只手上。他从未见过纪言深纵容谁如此放肆地亲近自己。
      修远。
      叫得真亲热。
      他就是那个所谓的“发小”?
      啧,怎么看着这么碍眼。
      纪言深回头看了顾司朗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聂修远已揽着他往门口走去:“走了,言深,再不过去老头子血压怕要爆表。”
      他侧头瞥向顾司朗,嘴角笑意加深:“这位小哥看来需要静养,我们就不打扰了,嗯?”
      纪言深回头简短地交代:“伤口别碰水。”
      话音未落,两人已消失在门口。
      空气沉寂下来。狭小的处置室里,那股浓烈而极富侵略性的皮革男香,蛮横地绞杀了纪言深留下的清冷气息。
      顾司朗独自坐在诊床上,胸口缝合处随着呼吸传来阵阵闷痛,说不清是来自皮肉还是更深处。
      聂修远搭在纪言深肩上的手,几乎贴上耳畔的嘴唇,还有纪言深侧耳倾听时那罕见的顺从……这些画面反复闪回,每一帧都像细针,扎进眼底,刺进心里。
      顾司朗倏地收拢手指,将糖紧紧攥住。糖纸坚硬的棱角硌进掌心,带来一阵清晰而锐利的痛感。
      他都还没尝到甜味,给他糖的人,就这么被另一个人带走了。
      这怎么行。
      他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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