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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野性难驯工于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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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
慕沉醒来给白夜套上脚链后,便去和熙殿寻了姑姑慕溪,这个在一千年前用“复活白夜”这个承诺吊着他的命,于慕沉而言陌生而又熟悉的故人。
入殿,只见慕溪早已装束完备,准备前往城主府,她方看到慕沉便示意其余众人退下。
慕溪向慕沉行了一礼道:“参见朝华神君。”
“姑姑,不必拘礼,沉此次前来只为兑付曾经承诺。”
“昨夜念无悲寺高空上的红光,姑姑您看到了吧?,我成功了,姑姑。”
此话一出,慕溪明白了慕沉的言下之意,她眼睫垂下,看不清漆黑眼瞳里的神色,“看到了,不愧是神君,连复活那样的碎魂的事都能做到……”
“这世间奇迹不过尔尔,而吾独占三分,没有不可能之事,姑姑”,慕沉见慕溪莫名落寞感伤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触动,他无情道:
“吾此次前来不是来跟您叙旧的,在吾前日突然出关的那一晚,您就应该明白,修补魂魄的聚魂丹吾练成了,所以吾要的聚魂血阵呢?什么时候准备好,白夜快要压不住了。”
“吾不想再有半分差池。”
为了吊着慕沉,慕溪传授给他的并不是完整的复活之术。慕沉只能先通过一枚千年血食丹和秘法,将白夜的躯体和一丝残魂唤醒,将他变成有部分意识的活死人,而剩下的最重要的,融聚魂魄和记忆的血阵则要经由慕溪之手,当然融聚魂魄的聚魂丹需要慕沉个人炼制。
恰好是这枚最为关键的聚魂丹,硬生生地耗了慕沉一千年。
“血阵臣下早已备好”,慕溪见状立即应道,“最早今夜午夜时分便可进行最后的聚魂仪式。”
慕沉听言,终于松了口气,他道:“那就好,便今天吧。”
慕溪应:“是。”
“对了,萧祈好像历劫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有些蹊跷的人族女”,慕沉方转身欲走时,突然提了个话头,他提醒道,“毕竟是慕雨表妹唯一的孩子,是将要掌管家族之人,你身为他的外祖母,万不能由他随意乱来。”
慕溪闻言应道:“是。”
慕沉在与慕溪商议完所有事宜后,便前往了领泽城城心,加固了城心禁制和再造赐福后,紧接着上了趟天界八方仙宫,参加了百年一遇的六神集会。
会上,众人在“是否开启六界门”一事争论不休,慕沉代表花界强硬表达了否决,并在最后投票为劣势时,以一句半威胁半随意的话“若尔等执迷不悟,那吾也不妨略施小计”强行结束了会谈。
由于除开让众生不得望其项背的远古四神之外,放眼三千神佛、各路妖魔鬼怪、奇侠义士,毋庸置疑位列战斗力第一的便是慕沉,因而集会在场几位被挑衅的神君、君主也不得不暂时顺从了慕沉的“否决”。
因此,第一次有关“是否重启六界门”的决议答案为“否”。
等到慕沉回到花神宫时,已是戌时一刻。
慕沉一回到花神宫,便有位端着食盒的侍女向他报告:“大人,里面的那个郎君在到处扔砸东西,还诋毁您…我们实在是没法子服侍他用膳…”
浅青色衣衫的侍女战战兢兢的,两颊通红着。
“退下吧”,慕沉道。
“是”,侍女慌忙地跑走了。
慕沉接过侍女的手上的食盒走进了内殿。
他一进入殿,便见不知怎么成功打碎了脚链的白夜,执刀盯着自己。
只见白夜浑身凌乱,不知是因为他的挣扎还是什么,原本穿在身上的黑色亵衣松松垮垮,若有若无地露出他心口处的伤口,和身上的伤痕。
白夜手里握着匕首,嘴里喃喃着什么,慕沉虽听不清,但料想也是“要杀了他的话”。
白夜执刀怒视着慕沉,却未曾向前踏出一步。
慕沉见状,先是放下手中食盒,而后靠在门边打量着白夜手里那柄小巧锋利的匕首,确认是花神宫中侍女随身携带的匕首无错了。
二人僵持一会儿后,
见白夜还未有所动作,慕沉便向其踱了几步,而白夜见状自是将匕首挡在身前,手臂肌肉紧绷起来,做出防御的姿势,他说:“你想做什么?不要过来!”
闻言慕沉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甚至还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子,他挑了挑眉,道:“你不是想杀了我吗?不凑近一点,你怎能得偿所愿?”
见事态走向奇怪,白夜似是无法,亦只得一个箭步向前逼近,他毫不犹豫地将刀搁在慕沉的脖颈上,咬牙切齿道:“凡人尚且为名节饿死保贞,而如今我堂堂金城白氏少主却要被你无故囚禁,受尔等鼠辈折辱,简直是岂有此理!”
“慕沉,我告诉你!”
“若你执迷不悟不肯放我自由,咱们大不了玉石俱焚,若你知难而退,你我便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虽不知你是使了怎样的手段,断我筋骨、废我修为,我也不会就此屈从于你的淫威,我白宵行从来都不是甘愿苟活之人!”
慕沉闻言神情微动,但仍无所改变。他自然明白白夜为何如此愤怒,自然明白他的性子——完完全全地继承了他母亲裴月南的神女风骨,“宁折不弯”,似竹子一般傲然挺立,似竹子一般非直则断。
他想如果他现在能将一切种种都说出来就好了,但他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向白夜讲述着一千多年来的沧海桑田、万千因果。
慕沉盯着白夜那双带着恨意和不解的眼睛,那双纯粹璀璨的黄金般的瞳眸,曾经的爱意伴着千年离别的苦痛,带来酥酥麻麻的针扎感。
真相无可奈何,而慕沉又太过自私,工于心计。
慕沉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用着温柔得近乎甜腻的语调说着:“阿夜现在是想让我死吗?好,我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无论是钱、权还是我的一条性命,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我能给的,我都会一一将其献给你。”
他说着便反手掐上白夜的手腕,轻轻地一发力,那把锋利而精致的匕首,便斜斜地刺进他的脖颈,像是怕一次死不成一般,慕沉又强制地扭了几下白夜的手腕,将那把匕首在他脖子里翻搅了几下。
小巧锋利的刀身在慕沉的血肉中,漫无目的地疯狂地横冲直撞,但慕沉这样近乎恐怖的自虐行为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白夜松手了,并出手打掉了慕沉的手,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拔出匕首后,只见奇异的白色花瓣,从慕沉的伤口里滚出,似白色浓烟般淋在地上而后堆积成海,诡异而又奇幻的色彩在空中弥漫。
这是慕沉成神后,人形躯体彻底与花草木同化的表现,慕沉知道只要踩一脚那些脆弱的花瓣,它们便会化作血水向四处奔流,所以慕沉也就故意地朝他们碾了几步。
慕沉想要的不多,
要一切疯狂起来就可以,
摧毁一切,才能打破界限。
白夜显然被眼前的血腥怪异场景刺激到了,他愣了片刻,顷刻又恢复理智般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吗?!你明明知道…”话到嘴边,白夜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这双有些奇怪的手,蓦然地有些失措了。
慕沉见状并无丝毫意外,他知道即使是自己用尽一切办法转移白夜的注意,白夜也会在某一刻,某一个不经意的一刻,通过蛛丝马迹,难怕是多了些茧子的手,发现如今早已不是一千年前的光景了。
所以他想是时候告诉他“真相”了。
“知道什么?”慕沉轻描淡写地继续说着,“你知道的,我慕浮尘向来一诺千金,说到做到,除了‘让我离开你’之外,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乃至我的命,也是你的囊中之物。”
“因为,”
“我爱你。”
话落,尚不等白夜反应,慕沉便再次毫不犹豫地抄起那把匕首狠狠地向自己冰冷的心口刺去。
呲!接一声闷响,花滚满地板。
昏迷前,一声泣血的惊呼传进慕沉的耳朵中,
慕沉知道他赌赢了。
等到慕沉再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对不起…”
“对不起…”
慕沉一睁眼看到坐在一旁的白夜,便虚弱地开口道:
“这几天不应该那么对你的,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而已…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对不起…我不应该什么也不跟你说的,我只是想让你好受一点而已…对不起…”
虽然白夜被慕沉前面的偏执行为,弄的混乱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了慕沉话中的蹊跷,他问:“所以你要解释什么?”
“……”
“慕沉,你知道的,我白夜最厌恶隐瞒。”
慕沉听言认命般闭了闭眼,像是挣扎了许久才继续说道:“你死了,你死在了一千年前,死在了你正值八百岁的时候。”
“前几天,我凭着你的尸首以及你的灵息强行打开了聚魂阵,把你的一片最完整的神识碎片招了过来,所以你没有你死时以及你生时的一部分记忆,也没有你的法力。”
白夜自经历被囚禁被强吻和被强制当杀人犯后,什么稀奇的事对他都不足为怪了,于是就连他现在听到自己早已死的事都能接受几分,他适时引导慕沉继续说下去:“那我是怎么死的?”
“一千年前,神魔大战,你为了保护族人而陨灭,你的神魂碎片带着你的记忆和修为散落四处。”
“我会有那么深明大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白夜说着便推了下慕沉,他看着慕沉那分外认真的眼神,一时间这个于现在的他来说堪称荒谬的说法,有了几分可信度。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话音落下,慕沉从袖中抽出一枚血色的珠子,将其掷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瞬时!一抹红光飞过。
白夜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成一片荒野,他进入了他的一段记忆之中。
白夜失去了意识,向前一歪,瘫倒在榻,而慕沉见状则是一扫脸上的病容,将白夜抱在了自己怀中。
他轻抚着白夜的发顶,既怜悯又偏执的眼神,看着白夜紧皱的眉头,他幽幽道:“对不起,我不会说谎。”
“只能让真相来做我的说客。”
不过半刻钟,
慕沉便适时掐了一诀,将白夜从回忆中唤醒。
从痛苦中脱离的白夜,依旧紧皱着眉,一双眼里满是绝望和痛苦,他嘴里不住地说着:
“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我到底都忘记了什么?我到底都忘记了什么?!”
慕沉见状,爱怜地抱住颤抖的白夜,嘴里默念着对不起。
两人相拥无言了许久,直到白夜似乎从那痛苦中走出后,慕沉才柔声开口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可能不能接受这个,所以一直不敢和你说,但是,我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么,我的族人们,他们还在吗?”
白夜抬头看向身旁的慕沉,一双凤眼里,尽是波光粼粼。
慕沉盯着白夜泛着泪光的眼,顿了顿道:“不在了。”
“不在了…为什么?”
白夜说着便低下头,自顾自的问着自顾自的哭着。
长久的沉默后,白夜再次开口道:“怎么才能恢复我的法力和记忆?我一定要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