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正反面》喜乐辞忧

12、云落下的时候

　　宿舍楼下的路灯把林砚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砚整理了一下东西，从家出发到了宿舍。推开门，暖黄的灯光裹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沐正趴在桌上刷题，程婳对着手机屏幕皱着眉选衣服，听见动静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怎么才回来？脸色差得吓人！是因为峰会吗？”李沐率先丢下笔起身，伸手碰了碰林砚的手背，“凉得像冰，出什么事了？”
　　林砚没撑住，脱外套的动作顿在半空，声音轻得像要飘走：“我跟吴砚深提了分手。”
　　程婳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床铺上，她几步跨到林砚身边，拉着人坐到椅子上：“分手？为什么啊？前几天在江城不是还挺好的吗？”
　　“是我觉得……走不下去了。”林砚把脸埋进程婳肩窝，声音带着闷响，“上次他跟陈野吵架，说我护着外人……”李沐没多问，转身倒了杯热牛奶递过来，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程婳则咬着牙骂了句“吴砚深这臭脾气”，半晌才软下语气：“别想了，期中考完咱们去云城玩！古镇散心，还能吃你最爱的桂花糖糕。”
　　林砚捏着温热的杯子，抬眼看向两个朋友亮晶晶的眼睛，鼻尖一酸，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吴砚深坐在自家沙发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里林砚的聊天框。屏幕停留在“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小时，喉结动了动，却连一句“别这样”都没敢发——他太清楚，分手的导火索，是他那天跟陈野的争吵。不过是陈野随口调侃了句“你俩进度太慢”，他却莫名发了火，还冲林砚喊“你总帮他说话算什么”，现在想来，悔意像潮水似的裹住了他。
　　门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吴砚深起身开门，看见麻安安蹲在门垫旁，手里攥着一摞泛着黄的信封。“砚深哥，这些是我从初中开始写的信……”麻安安抬头，眼神里带着期待，“现在你和林砚姐分了，我……”
　　“抱歉，我和你不是很熟吧？”吴砚深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目光扫过信封，连停顿都没有，“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他甚至没给麻安安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关上了门，后背抵着门板，心里的烦躁和悔意又重了几分。
　　晚上十点，门铃响了。吴砚深开门，龙石华拎着烧烤站在门口，龙钰嘉手里攥着两瓶啤酒，两人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进去说。”龙石华挤进门，把烧烤往茶几上一放，直接问：“林砚提的分手？是不是因为你跟陈野吵架那事？”
　　龙钰嘉也跟着点头：“你当时脑子是不是抽了？陈野一□□的就嘴欠，你冲林砚发什么火啊！”
　　吴砚深坐在沙发上，指尖掐着眉心，声音带着疲惫：“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现在后悔得要死，可她连我电话都不接。”
　　“后悔有屁用！”龙石华拍了下桌子，“明天用我手机给她打电话，把话说开！你要是再嘴笨，我帮你说！”龙钰嘉也附和：“就是，林砚又不是不喜欢你，你好好道歉，肯定能……”
　　门铃突然又响了，打断了龙钰嘉的话。吴砚深起身开门，看见麻安安和龙钰芳站在门口，不等他反应，麻安安就冲了进来，指着他喊：“吴砚深！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林砚都跟你分了，你还想着她？”
　　龙钰芳赶紧拉她：“安安姐，你别闹了，我哥他们还在呢……”
　　龙石华皱着眉站起来：“这位同学，你搞清楚，吴砚深从来没对你有过意思！”龙钰嘉也跟着起身，语气带着不耐烦：“赶紧走，别在这儿添乱！”
　　麻安安看着没人站在自己这边，眼泪掉得更凶，却还是不肯走。吴砚深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怒意：“麻安安，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喜欢你，你再纠缠，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麻安安被龙钰嘉半拉半劝地推到门口，还在不甘心地回头喊：“吴砚深，我不会放弃的！”直到门“砰”地关上，那点嘈杂才彻底被隔绝在外。
　　龙钰芳红着脸攥着衣角道歉：“对不起砚深哥，我没拦住安安姐……”龙石华摆摆手打断她：“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拎不清。”转头看向沙发上的人，语气沉下来：“别攥着啤酒罐闷着了，想挽回林砚，得让她知道你的心思。”
　　吴砚深指尖松了松，变形的啤酒罐滚到茶几边，露出底下摊着的一本《考古学概论》。他今年19，高二辍学后没找正经工作，一门心思自学考古，常去城郊溶洞观察岩石层；和同岁的林砚认识，就是去年在溶洞里，蹲在角落看瓦片时，看见眼前那个双马尾的可爱女孩子，后来又常跟她分享自己整理的考古笔记，慢慢就走近了。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林砚说分手时的样子，声音轻却扎心：“我总觉得，你在往前走，我却还在原地。”
　　“你没在原地！”龙石华一拍大腿，凑过来出主意，“程婳不是说林砚考完要去云城玩吗？你跟着去啊！云城有处新石器时代遗址，你正好能跟她聊这个——你之前整理的遗址资料，不还说想跟她一起看吗？到时候把你后悔跟陈野吵架的话都说开，再让她看看你记的笔记，她肯定知道你没停下！”
　　龙钰嘉也点头：“对啊，你俩当初因为考古话题熟的，现在用这个当由头最自然。林砚又不是嫌你没学历，是你那天冲她发火，让她觉得你自己先泄气了！”
　　吴砚深抬眼，眼底终于有了点光。他之前总怕自己自学考古“不正规”，连吵架时都没敢说真心话——那天陈野调侃“你这自学的，跟林砚这准大学生差太远”，他急了眼，才冲林砚吼了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的出生，我的学历，我的家庭！”。现在想想，比起身份差距，没说出口的在意和后悔才更让人遗憾。他拿起手机添加了陈野的好友，敲下一行字：“帮我跟林砚道个歉，那天是我不该冲她发火，我不是觉得她嫌我，是我自己没底气。”
　　女生宿舍里，程婳正对着手机跟林砚说云城行程：“我查了，云城有个新石器遗址公园，还能看考古模拟发掘，你肯定喜欢！”
　　林砚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抽屉里那本吴砚深送的笔记——封面上是他手绘的溶洞岩石分布图，里面还夹着片他捡的三叶虫化石。其实她从不在意吴砚深是自学考古，只是那天他跟陈野吵架，吼着“你总帮他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自学的拿不出手”时，她突然觉得委屈，也怕他真的因为自卑推开自己，才没忍住提了分手。
　　“好啊，”林砚抬头对程婳笑了笑，“遗址公园一定要去。”
　　手机亮了，是陈野发来的消息：“林砚，对不起啊，那天是我没控制住，吴砚深后来跟我骂了自己半天，说不该冲你发火，你别真跟他生气。”
　　林砚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把手机按灭时，嘴角悄悄弯了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