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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凡之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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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
她把戴在胸前的一个水晶吊坠捻在手上向林浩问道。
那是一个被金属外圈环绕起来的心形吊坠,只不过里面的水晶残缺了一半,断口处是人工精心切割而成的曲线纹路,有半个核桃的大小,上面竖起刻着四个蝇头小字:“浮生若梦”。
“好看是好看,不过好像……,少了一半,哪里来的?”
“老沈送的,那一半在喜儿身上。”
“沈不凡么?你叫人家老沈,经过人家同意了没有?”
上一秒还在为她赞美的林浩顿觉不快,因为从她口里说出的这两个字,简直和陈若云一个腔调,林浩在这一刻才体会到了那天苏易轩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了,还有,为什么另一半会在喜儿身上,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管我,我和老沈认识多久,跟你才认识多久?”
她嘟起嘴,翘起下巴,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凭什么说是沈不凡送你的,指不定是你从哪条道上捡的,也可能是从地摊上淘的都说不定。”
“姓林的,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哪个地摊上能有这么漂亮的挂坠卖?你去给我买一个试试。”
“他送的就他送的呗,有什么了不起,改天我送你十个,一百个。”
“改天?改天是哪天,实话告诉你,这可是人家老沈送我的生日礼物,再说了,这可是人家老沈从威尼斯一座美人鱼的石像上摘到的,你去给我摘一个试试。”
“美人鱼?”
林浩忽然想起来在闫晓娟走后的没几天她打过一个电话曾问过他这么一个问题。
“对呀,是威尼斯的美人鱼。”
“骗你的吧?威尼斯哪里有美人鱼?”
“哼!你连威尼斯在哪儿都不知道,还说人家是骗人,跟人家比,你差好大一截呢!”
林浩被她这一句有意无意的挖苦噎的差一点背过气去,本以为今天来她会有什么好东西要送他的,没成想是被叫来受气的,还专门挑他一直都耿耿于怀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啦?真小气,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见林浩不搭话,她不但没有安慰,还一个劲的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威尼斯在哪儿?”
为了不至于总是这么被她数落,林浩决定跟她好好争辩一回。
“不是你在电话里说的么?你忘记啦?”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是我生日那天,我打你手机,你说的呀。”
“生日!那天是你生日?”
林浩问了她几辈子她都从未回答过的问题,居然就这么被牵扯了出来。
从来,林浩就是这么愚昧至极的,他本是可以向陈若云或者苏易轩打听徐梦的生日,但他不愿这么做,他相信,他和徐梦之间的感情是他人生中最美丽、最珍贵的拥有,所有刻意而为之的言行都可能会给这份拥有蒙上瑕疵,他非常坚定的认为,世间最无与伦比、最妙不可言的情感和事物一定是天工巧成的、是冥冥注定的、也是顺其自然的。
“对呀,就是那天你在手机里说的,你连威尼斯在哪里都不知道,嗯?,等一下,你知道那天是哪一天吗?”
“呃……。”
说的是美人鱼的事情,却忽然把话锋转到了日期上面。林浩不得不承认,她在察言观色这个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说,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我已经刚刚告诉你了,快说!”
林浩哪里能说的出来,那些天正是他心烦意乱的几天,闫晓娟的离去搞的他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都是心不在焉的。
“呃,应该就是五月中旬的某一天吧!”
“中旬?姓林的,你的小女朋友跟我抢着过生日,我不怪你,但是今天你如果说不出我的生日是哪天,那你可也别怪我!”
“讲点道理好不好?你那天根本就没说是你生日啊。”
“讲道理?你让我跟你这种每天就知道讲废话的人讲道理?好,好,好,那我问你,你有真正关心过我吗?我的家庭,我的工作,你关心过吗?还有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你关心过吗?”
“那你喜欢什么?”
不管林浩的真切是否溢于言表,徐梦都已不想再正视一眼,她把手按在胸前的挂坠上,雨恨云愁、又像是心驰神往地说道:
“我就喜欢这个,还有老沈。”
“什么?”
林浩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在他看来,就算徐梦在他面前有多随便,也不可能这么没羞没臊、口无遮拦的说话。
“什么什么?还想让我再说一遍吗?”
“不至于吧,我也没做错什么,不至于用这种话来气我吧!”
“哼!姓林的,你变了,变得自以为是,变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好吧,就算我变了,但是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
“闭嘴!别再给我灌迷魂汤了,我现在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你赶紧走,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她不耐烦的朝林浩摆了摆手,便欲转身离去。
“不是说好了去买电瓶车的么?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样式的?”
“我才不稀罕你的破电瓶车。”
“那,那总要给我点零花钱吧。”
她懒得回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她渐渐模糊的背影,林浩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至于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这么畏首畏尾?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的思考过,答案只有一个:他太爱她了!
回首以往的朝朝暮暮,纵然对她的百依百顺换来的不是相濡以沫,他也仍然无怨无悔,有容乃大的胸怀是他配享这份爱情的资格,也是弥补他各方面不足的一种资本。当然,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愈加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纯真足可抵消她所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包括她的不可理喻和她的凶神恶煞。
但是,她说的沈不凡送给她的那个吊坠,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再掉以轻心,毕竟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达到了一定的效果,这种效果和林浩内心深处那个久不散去的芥蒂,共振了。
回到住处,刚一坐下,陈若云就往他跟前的桌面上撒了一大把零钱,然后,狗仗人势的说道:
“一共三百,这个月的零用,还有,往后买东西要记帐,要是对不上帐,就从下个月的零花钱里扣,梦妃说的。”
我去,瞧瞧那鼻孔,再瞧瞧那架势,林浩忽然觉得,这两闺蜜,简直一副德性。甚至,他都开始怀疑,当初认识苏易轩,到底是交了好运,还是倒了大霉?
以前在皮具厂,虽然一个月只有七百多的工资,但那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直用到一干二净,一穷二白,别提有多痛快了,可现在倒好,明知自己卡里有钱,却被别人握在手里,而且,就连这区区的三百块钱都要受人的白眼,还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再细想一下连日来在徐梦那里遭受到的各种指责和挑剔,林浩内心的基石忽的就那么松动了一下。
“行啦,别吹胡子瞪眼的了,赶紧吃饭,这么多剩饭,你不吃她也不吃,就等我一个人吃吗?”
等陈若云进了里间,边上一直埋头干饭的苏易轩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他吃的正是前一天晚上剩下的稀饭和泡菜。
“不吃,我的那口等下帮我倒掉。”
林浩闷闷不乐的回了一句。
“嘿!你发神经啊,有种,就跟你们家那口子去发,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儿狼。”
“发就发,谁怕谁啊!”
说完,林浩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想都没想就拨出了徐梦的号码。
“干嘛?”
一句声色俱厉的喝问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林浩体内所有不安分的神经都给震碎了。
“没干嘛呀!就是想劝劝你别再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噗!”
苏易轩把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稀饭全都喷到了林浩的身上。
……。
第二天,周六,林浩第一次步行穿越石碣大桥,走了近三个小时,来到了石龙镇的西湖公园。
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见沈不凡的理由,最好是只见见喜儿,他就想知道在喜儿那里有没有徐梦所说的那另一半吊坠,再仔细地、好好地看看这个吊坠的另一半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公园里转悠了一圈,没有他期望中的偶遇,又窜到了那条胡同里,来来回回的走,每次路过沈不凡家的院子都要抬头看看阳台上有没有他们的身影,林浩甚至都还没有想好,万一被撞见了该如何照面。而且还要时时留意每个整点打一次徐梦的手机,当然,这个频率只属于周六和周日,剩下的周一到周五只需每天三到五次。近来这段时间,林浩一直保持的很好,尽量不给她发飙的机会。
中午,在公园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草草的填饱了肚子,付钱的时候想起了昨天晚上陈若云的那些话,觉得好玩,就跟店老板要了一张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了:“11月11号,周六外出,中午吃饭,六碟肠粉,共计15元”
写完,又自己欣赏了一番,禁不住联想起了将来对帐时,徐梦的表情和话语。
她一定会阴沉着脸站在栅栏门里,一门心思的翻阅手中那一沓厚厚的帐单,而不屑于看他一眼,然后,当翻到这一张时,就会用她一贯嫌弃的口吻把他又数落一遍,她一定会说:‘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没错,到时,她一定会那样说。
然而,再想想只一顿饭就花掉了一天半的零花钱,想想再也不能像以前孤家寡人那样可以一直贫穷潦倒却无所顾忌时,林浩瞬间就没了觉得好玩的心情。
还有沈不凡,这个林浩一直都耿耿于怀的人;这个讳莫如深的家伙,到底对徐梦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如果有,他为何要对作为情敌的林浩这么关照、这么友好?难道是想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没理由啊,完全说不通啊!
可如果没有,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更没有必要一个劲的跟他套近乎。大街上像林浩这样不起眼的穷屌丝一抓一大把,而他一个堂堂大公司的质量总监根本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向一个这样的人抛枝献媚的呀。
到底是有鬼,还是没鬼?
林浩翻开手机通讯录里‘沈总’的号码,这个号码还是徐梦给他存上去的,而他还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
在胡同口的公厕隔板间里,林浩从中午蹲到傍晚,在手机开始提醒电量不足时,他终于不小心把早早就编辑好了的短信:‘沈总,你在家吗?’给发了出去。
随即,沈不凡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小林吗?怎么会想起在属于我的节日联系我啦?”
“你的节日?”
“光棍节啊,哈哈。”
“噢,噢,噢,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就是很久没见到喜儿了……。”
林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一下想到了很多。
光棍节,他终于亲口承认了,那么就是说,他现在是一个没有情感羁绊的自由人,那个画中的妇人,还有他曾提到过的某个人,都已成为他身上过往的历史,他现在是一个完全有资格和林浩竞争的人,还有他那该死的一切优越的条件。
“哈哈,你随时可以过来的啊,不过你要是有其它事,也不妨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呃……,也没什么……,没其它事。”
“好吧,既然如此,我只好正面回答你的问题,我此刻正在家里,和喜儿一起。”
“呃……。”
“要不,你过来一趟?说说你的方案进行的如何了。”
“嗯,好,好,好的,我马上过来。”
等沈不凡挂断了电话,林浩不免又一次在心里拿自己的优柔寡断和沈不凡凌厉的读心术做了比较,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可击垮他那点少的可怜的自信。
路过一家手机维修店时,又不得不花去八十元买了一块诺基亚的专用电池,算上遗忘在抽屉里的那五块,已经是第七块了。看来,以后尾大不掉的这个习惯真的要改一改了,否则,就只能改行去卖二手电池了。
当然,所谓要谈谈他的方案,那只是沈不凡临机应变的提议罢了,两个人对此都是心照不宣。在书房的沙发上,沈不凡只是略微提及了一下便绕过了这个话题,但不管他如何试探,林浩总是支支吾吾的有意躲闪。
“好吧,我还是识相点,去准备晚饭吧,就让喜儿陪你在这里说说话吧。”
他好像是看穿了林浩的心思,所以才这么打趣地说道,说完便去了厨房。
谢天谢地,苦苦谋划了一天,终于等来了这个绝佳的时机。
“喜儿,你是不是有一个缺了一半的心形吊坠?戴在脖子上的那一种。”
林浩悄声地、也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啊,你等一下。”
喜儿扔掉手中的积木,迅速地跑了出去,进了书房对面的卧室。林浩本来还要嘱咐她一个重要的注意事项根本就没来的及开口,她便已经没影了。
只过了一小会儿,就看见喜儿空着手跑出了卧室,她无视书房里使劲朝她招手的林浩,而是直接跑去了厨房。
“爸爸,爸爸,我的,嗯,就是,我的……欢……行去哪里了?就是,浩子叔叔想要。”
虽然在书房没太听清喜儿的这句话,但林浩的脑袋瞬间就蒙圈了。千方百计遮掩了一天,临到头了,还是被这小家伙一脚就给捅了篓子。
没过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喜儿跑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在书房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林浩凑近一看,只少了金属外圈,除此以外,一样的质地、一样的断口、一样的字体:“携欢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