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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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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殿下,还请赐教。”陈卓武气势汹汹地到了厅上,手中握剑,语气是逼迫的,目光是要吃人的。
“二弟,不得无礼。”陈厚文抢在肃王前开了口,“我跟殿下有事谈。你退下。”
“还谈甚么!你又不娶他妹妹,那姓许的又不归他管!”
“放肆,那是许姑娘,你未来的嫂嫂!”陈厚文喝道,“你须得敬重。”
“知道知道,礼都送到了,但这不还没过门嘛!”陈卓武嘴上说着,目光却是盯紧了对手,“肃王,请吧。”
肃王不答,只是问陈厚文,“这许姑娘可是昨日宴上的那一位?”
“正是。”陈厚文绷紧的脸立即松弛,笑意漫上。
肃王的心往下沉,声音也浊重,“她吗?”
这话是确认的意思,但在陈厚文听来却是质疑,毕竟那许姑娘只是一个厨娘,与他堂堂王子有云泥之别。
昨晚临睡前,他把决定告诉叔父与弟弟时,两人也是这种反应,根本不信。
但听了他的一番话,却不得不信。
旧话重提,好不烦人。但事关许姑娘,他就是说一万遍也是乐意的。
“是的。就是许姑娘。”陈厚文含笑说道,“她救了我的命,我自当厚报。思来想去,也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她的恩情一二。”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她很善良,且有勇气,莫说闺阁,就算大多男儿也比不上的。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我必娶她。”
听着,肃王的眸色黯了一分,陈卓武却是不耐烦,又催他出手。
“好!”肃王从茶食碟里拈起一粒榛子,“只要你能接住它,就算你赢!”
说罢,轻轻弹指,就像弹珠子似的。
弹珠接珠,甚至抢珠,陈卓武向来不惧,他本也是弹玩高手。
当下听了肃王的话,立即摆出架势,信心十足地张手,然只觉劲风扑面,两腿竟是站不稳,后退了一大步,就在这空档,那榛子已飞出了厅门,就像脱笼而出的小鸟。
他大惊,一个拧身,如箭般追去。
哪里追得上!
等他出厅,那榛子已越过了院门,又越出围墙,越过树梢,接着就不见了。
陈卓武又惊又气,在日光下直跺脚。
最后还是决定赖皮到底,反正他人在呢,不信他也能飞了!
谁知回到厅上,却再找不见人,问那收拾茶桌的男仆,说早走了!
* *
肃王骑着马,一面避让行人,一面慢慢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光禄寺街口。
只见街上甚是热闹,车来车往,驴叫骡响,人声鼎沸,或是给光禄寺送米面菜果鱼肉的,或是去光禄寺领膳食席面的,总之,都是跟光禄寺交道的。
此时正是午膳时分,各色肴馔香气齐腾腾地蹿出,被日光一蒸一晒,格外浓酽。
张锐不由吸了吸鼻子,见王爷驻马,以为是要让光禄寺置办餐食,于是自告奋勇要去传令,却被扬起的马鞭拦下。
看陈厚文的模样,当能好好待她,嫁给占国王子为妃,总比落在太子手里强。
虽远离故土,到底也是一步登天。
“走吧!”想着,肃王又看一眼那光禄寺的黑色匾额,拨转马头,回府去了。
* *
腌上五美姜,又置办午膳的小菜,一上午,许棠都不得闲。
好容易将所有领菜的打发了,就要喝口水歇歇的,一抬头却见伙伴们都看着自己。
五个人,十双眼,齐齐盯在她身上,吓了她一跳。
“我落甚么了?”
“落好了呗!”云晓笑眯眯地向她伸出手,“快拿来,给姐妹们开开眼!”
许棠立在菜案后,“甚么?”
“陈王子的大礼啊!”云晓拖着腔,“别小气嘛,咱又不要你的,就是看看,开开眼。”
她冲伙伴们扬声,“是不是?”
“是是。”
三人成虎,看着面前的两只半母虫,许棠知道躲不过了,只好从菜案下的木柜里取出那木匣子。
一打开,红光耀目,逼得众人眨眼。
云晓第一个睁亮了眼,“呀,这么大的宝石,许棠,你发财了!”
许棠却是愣住,看着那嵌红宝石的簪子,说不出话。
“啊呦,这礼也太厚了。”一个伙伴提出了异议,“这哪是谢,根本是聘嘛!”
“甚么呀?”
“簪子呀,这是簪子!相亲插定不就是用簪子。”那伙伴看许棠一眼,“陈王子一定是看上你了,你要做王妃了。啊不对,还有公主,你要做侧妃了!”
“侧妃也很好。咱们甚么身份,能嫁王子!”
“好甚么!背井离乡的,占国又跟咱不同风不同俗的,你愿意啊!”云晓叉腰撇嘴,“占国盛产宝石,这算甚么!”
“噫!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那异议的伙伴立刻反驳,“这簪子又不是给你的,轮不到你不愿意!”
“哈——”云晓气得就要上去撕嘴,却见许棠合上匣子抱着就走。
“你干甚么去,我还没看够呢!”
许棠不答,径直去寻了顾承恩,请他帮忙收管礼物。
“婢子胆小,怕丢了赔不起。”她实话实话。
顾承恩笑笑,笑她没胆识,可在看见匣中金簪时,也是一愣。
他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但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红宝石。
那红,透明,纯净,柔和,生动,一如秋波,仿佛要开口讲话。
怔愣间,一个念头闪过,但旋即就否了,再怎么说,许棠也只是一个厨娘,就算大王子青目,他的父王,陛下都不会允的。
“好,我且收着,等你还时来取。”
顾大人的话让许棠稍稍安心,适才伙伴们的话令她心惊,但又不好对顾大人说的。现在见他不动声色,显然就是件礼物,没甚么的,过两天还回去就好了。
不要自己吓自己,风声鹤唳的,没点子出息!
她暗笑自己,慢慢走回掌醢署,去吃午饭。
* *
又喝了几服汤剂,陈厚文就彻底大好了。皇帝得知后,就宣他入宫。
这次接见是在怡和殿的偏殿,虽不及德明殿郑重,却多了几分亲近。
因为怡和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所在。
于是,两人见面,就有一种长辈见小辈的意思,而不是尚国皇帝见占国王子。
陪陈厚文来的,是陈耀,陈卓武没在宣召之列。
皇帝这边,也只留了一个礼部尚书文远。
拜礼毕,陈厚文献上敬礼,四把沉香扇,四斤沉香,一匣红宝石,一匣蓝宝石。
时在午间,皇帝命传膳,膳食也未经光禄寺造办,全是由尚食局制作。
三杯过后,寒暄已毕,皇帝就问陈厚文最近读了甚么书,一路上过来,有何见识。
“读的是话本,名化蝶,讲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对知心人,至死不渝,情比金坚。”陈厚文认真道,“这正与在下的心思一般无二。”
皇帝听着淡淡一笑,将要说甚么,就见他立起身,走到面前跪下,“陛下,文有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我要娶心上人,与福康公主的婚约只能取消。”他的声音不大,但字迹清晰,殿上的人都听清了。
皇帝一愣,这小子倒是坦诚,继而舒了一口气。
昨日年轻太监回禀了肃王与福康的争吵,所说的“求和”二字实在刺心。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身为尚国君主,不能不考虑天下人的评议。
福康一个深宫女子都这般想,那天下的议论可想而知。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是因为与占国国王太交好了嘛!毕竟在他翦灭群雄,执掌国玺之间,只有占国没有趁火打劫,使得他无南顾之忧,可全力北上。
臣下怎么也无谏言?
哦,是了,在福康顶撞后,他就发急,再有异议者,斩立决。
太急了,结果就是急事不成。
但也好,不结亲,他这个君主的盛誉英名都无亏损,但占国国王那里怎么办?
似是听见了他的疑问,陈厚文又道,“我已写信给父王,父王定会谅解。此事责任在我,文愿全力承担,也愿补赔福康公主。请陛下成全。”
皇帝没有说话,看了礼部尚书文远一眼。
对于福康与陈厚文的婚事,文远是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占国乃化外之地,远国异族,公主嫁过去,无异议流放,太苦了。
但当初陛下心意甚坚,他不能硬谏,现在对方居然松口,正好顺水推舟。
于是立即开口,“陈王子这是铁了心啊。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陛下,您最仁慈,就成全了吧。”
皇帝沉吟半响,又问陈耀意思。
陈耀跪地,说全凭圣上裁断,绝无异议。
皇帝点头,就要应允的,一个疑问忽地闪过,是何美人让陈厚文如此坚决呢?
莫不是延金国的人?
延金国出美女,这些年,延金国一直蠢蠢欲动,妄图拉拢占国,对尚国发动夹攻。
若此就麻烦了。
他看着跪地的陈厚文,笑问道:“你的心上人何在?”
“她在尚国,光禄寺。”
“是吗?光禄寺有这等美人?”皇帝看看文远,质问的目光中带着不满。
文远立即俯首,只觉浑身寒毛立起。
“是的,就是许棠。”陈厚文的声音带着笑意。
皇帝的声音却越发低了,“许棠?”
“回陛下,就是那日宴上救大皇子的人。”陈耀道。
“哦。”皇帝轻轻一笑,“那个厨娘啊!”
他端起酒杯喝一口,“光禄寺的人都有定数,陈皇子这要娶一个去,顾少卿怕是要犯难了!”
陈厚文一怔,“那请顾大人补人可好?”
“这得看他了。”皇帝不紧不慢地道,“还有那许棠,不知她心意如何!朕没理解错的话,陈皇子要的是两情相悦之人,求娶前,总要问个明白吧?”
不等陈厚文回答的,又道,“她是光禄寺的人,也就是朝廷的人,朕自会让人问清,给你个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