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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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天清晨，本应晴朗的天空却反常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飘落，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说来也奇怪，临城的天气总是时好时坏，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会儿，老天爷就像好似能听见少年的心绪一般，相隔一天，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却阴雨绵绵。
宋今安和外婆打了个招呼后出了门，外面雨势并没多大，只是缠绵不断的湿意。
“外婆，我出门了。”
他没带伞，径直推门下了楼，穿了件黑色外套戴上了帽子，帽檐压得略低，里面藏着有线耳机，线顺着衣领垂落。
黑色布料很快吸了薄雨，泛出浅浅的深色。耳机中的歌声隔绝了雨声与周遭的喧嚣，他脚步稳稳地踏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宋今安漫无目的地走着，道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可能是下雨的原因，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雨天出门。
直到达一处花店，他停住了步子。
花店门口摆着块木牌：
[ 一遍遍念想，一次次计划，不如现在就带上一束花去见她 ]
“同学，你需要买花吗？”
一道软儒的女声打断了思绪，宋今安从木牌上移开目光，他抬眸一看。
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大差不多的女生，穿戴着印有花店店徽的米白色围裙，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正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少年抬手摘下濡着雨汽的帽子，额前碎发微湿贴在眉骨，一张清俊的脸露了出来，眉峰利落，眼尾带点浅淡的倦意，最打眼的是鼻尖那颗小巧的痣。
他抬手，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节泛着薄白，指尖轻轻捏住耳罩，缓缓摘下一只有线耳机。
女生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语气满是热情：“需要我帮你推荐一下吗？对了，方便问下，这花是送给什么人呀？”
“不用。”
“好吧……”
她语气中带着些失落，准备转身进店继续做准备工作，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我要一束白玫瑰。”
“好的，你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姜末立马笑着应声，转身时在心里面嘀咕了句"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嘛……"
“对了，同学”姜末突然回头，勾唇一笑道“外面下着雨呢，你进店里等吧！”
宋今安是个怕麻烦的人本是不想进店，奈何这雨未有停的趋势，最后他还是进了花店。
花店里面的装饰设计很是清新淡雅，给人感觉很是让人感到轻松，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盆栽绿植。
小姑娘修剪花枝、包裹花束、整理花材的动作利落娴熟，一眼便知她是常做这事的，没出十五分钟一束白玫瑰就包装好了。
她包装花束的手没停，指尖麻利地整理着丝带，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是大多数感觉是她在自言自语，宋今安没有与人闲聊的习惯，只是偶尔回应一句。
“同学，我叫姜末，我其实知道你，你是铭中的宋今安吧？我也是铭中的，是你隔壁班的。”
宋今安应了一声“嗯”。
“同学，我好奇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如果你觉得冒犯到不能的话就算了。”
姜末偷摸瞥了一眼宋今安，对方眼神正直勾勾注视着她手上的白玫瑰。
“问吧。”
“就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姜末瞥见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双好看的眸子正注视着她，顿时羞红了脸颊，手足无措地摆着手解释：
“不是我，不是我喜欢你…是…是我朋友，她天天提起你，所以我就想帮她问问。”
“如果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关系的，很抱歉问了个这样唐突的问题。”
他语气很平淡道：“没有。”
宋今安的答应很不明确，不清楚说是这个问题没有冒犯到他，还是说他并没有喜欢的人。
姜末始终埋着头打理着花瓣，听见他的回应后知后觉得点了下头，后面她并没有如前面那般主动去聊天，只是时不时用余光去打量一眼。
少年举着手机，正专注拍下窗台那盆绿意盎然的小盆栽。
姜末双手捧着打包整齐的白玫瑰，花瓣裹着柔润的光泽，轻声道：“宋同学，你的花好了，需要贺卡写祝福吗？”
“不需要，谢谢。”
宋今安从她手中接过花，付了钱便离开了花店。
徐妤琳最喜欢的花是玫瑰，可惜生前一直想让“他”送的花到最后也没有收到，最后却在她的葬礼上布满了白玫瑰。
早上的墓园空荡荡的，四下寂静无声，唯有细密的雨滴敲打着地面。
宋今安脚步未停径直往里走，路程不远，五分钟的路他却像是走了很久很远。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女人年轻又漂亮，眉眼弯弯的笑意清浅柔和，即便褪去色彩，依旧美得格外动人。
徐妤琳死时太年轻了，这张照片她才三十几岁，桃李年华，本该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她怎么就偏偏为了个不值得的“爱”自杀了。
他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雨痕，动作小心翼翼，喉间低低溢出一声喃喃自语：“妈，外婆和我最近过得挺好的，你在那边就放心吧。”
“其实我特别不能理解，你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为了他那样的人……”
“爱”究竟是种什么模样？为何总有人为它欢喜为它愁，甚至满心伤痕？
在宋今安的小时候不懂得“爱”这个东西，他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爱父亲，父亲却不爱母亲。
所以宋今安并不相信“爱会让人幸福快乐”，它让他自小便失去了母亲。对于他来说“爱”这个东西，太虚无缥缈太过于遥远。
他话语蓦地一顿，眼底掠过丝执拗，沉声道：“我不能像你教我那样大度包容，或许，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他，去不怪他。”
说完，他定定站在原地，身影在细雨中凝立了许久，直到雨丝渐渐密起来，打湿了肩头。
宋今安喉结滚动，轻声唤道：“妈，我要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一阵风掠过身边，轻轻拂过白玫瑰柔软的花瓣，花瓣微微颤动，仿佛是她的回应。
阴雨缠绵，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墓园的松柏，枝叶上挂满了湿漉漉的水珠，风一吹便簌簌往下掉。
宋今安从墓碑前站起身，指尖还残留着擦拭碑面的凉意，眼底带着未散的情绪，神色沉郁得像这漫天的雨。
方才蹲了许久，腿有些发麻，他低头揉了揉膝盖，沉重心绪还压在心头。
他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完全没留意到墓园铁门外的门廊下，正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撑着一把灰黑色的长柄伞，伞面被风吹得微微倾斜，雨珠顺着伞沿成串滑落，在脚边积起小小的水洼。
许是赶路太急，又或是怕错过什么，那人没做半分停留，攥着伞柄便急匆匆地往墓园里跑，脚步踩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刚跨过门槛，抬头的瞬间，对方已经冲到了跟前，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冲，视线都没落在彼此身上，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咚”的一声闷响，肩膀狠狠撞在一起，力道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冰冷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打伞人的伞也被撞得脱手，旋转着落在地上，雨水瞬间浇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
两人皆是一怔，望着彼此狼狈的模样，耳边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少年有一头利落黑发，衬得小麦肤色格外干净透亮。他穿着件白色上衣，身形清瘦，却不显单薄，肩背挺拔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利落的轮廓。
五官生得端正周正，鼻梁挺直、唇线清晰，每一处都长得合宜，没有过分张扬的棱角，却组合在一起格外耐看，透着一种干净又清爽的好看。
对方半天没出声，只睁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慌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
宋今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对方眼睛直直看着盯着自己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并没有打算过多去过多纠缠计较，自己没什么大碍，他也嫌麻烦。
“我没事”他率先开了口，“你走吧。”
这会儿两人都站在原地淋着雨也不是个办法，宋今安说完后没有去看他的神情反应，只是拍了拍身上残留的污渍，转身准备离开。
宋今安刚迈步向前就被一股阻力拽住了，他停下脚步回眸去看，是方才还干愣着不说话的那人，见他要走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角，手上的力道很轻。
只是他还是干看着不说话，宋今安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有些烦躁开口问他：“你还有事吗？有事就赶紧说，不要愣着不说话。”
他眼尾带着点局促的闪躲，攥着衣角的手指还蜷着没松开，话堵在喉咙里，他急切地点了点头。
宋今安见他耳尖悄悄红透了，也没有憋出一句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要干嘛。
宋今安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轻轻颔首，便立刻迈开步子小跑上前，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伞，转身快步递到自己手边。
宋今安大概猜到他许是不能说话，语气也没了先前的不耐，挑眉望着他，开口问道：“干嘛？这是要给我的？”
他立刻用力点了点头，指尖飞快指向旁边那栋青砖小楼，又抬手简单比画了个引路的手势，眼里带着几分急切的示意。
宋今安大概看懂了一些？
“那是你家？”
他没有立马点头摇头，似乎是察觉到前面的视线，后知后觉的才缓缓点了下头。
瞥见窗外雨势愈发湍急，豆大的雨点砸得地面噼啪响。
宋今安便不再推辞，伸手接过那把还带有他指尖余温的伞，攥紧伞柄轻声道了句谢。
“谢了，下次再见还给你。”
他们还会有下次再见吗？
或许他们不会再见了，也或许他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见宋今安的背影慢慢埋没在雨里，渐行渐远，他挥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再见。
说过再见他们一定会再再见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