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说爱你》绿辛

74、第七十四章

　　周末的清晨，阳光比往常更显得明媚温暖。顾时韫和林夕驾车驶向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老城区，那里有顾家住了几十年的单位老宿舍楼。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薰，是顾时韫惯用的车载香氛，但今天，这熟悉的味道里似乎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夕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着顾时韫。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牛津纺衬衫，搭配卡其色休闲长裤，比平时少了几分学术的严谨，多了几分清爽俊朗。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等红灯时，目光会下意识地扫过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上是林夕为他制作的“今日重点特征速记表”：父亲，藏蓝Polo衫，银边老花镜挂链；母亲，米白针织开衫，珍珠耳钉；姑姑，酒红色连衣裙，嗓门亮…

　　“别紧张，”林夕伸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背上，“你都‘预习’得可以倒背如流了。而且，叔叔阿姨人都那么好。”

　　顾时韫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力度传递着依赖。“我知道，”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自我打气的意味，“就是…有点像论文答辩前的等待。”

　　林夕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放心，顾教授，今天的‘评委’肯定会给你打满分的。”

　　车子驶入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区，停在了一栋略显陈旧但十分整洁的居民楼下。刚下车，就听到楼上某个窗户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是小韫和夕夕到了吧？快上来，门开着呢！”是顾时韫姑姑的声音，特征鲜明，与“预习资料”完全吻合。

　　顾时韫和林夕对视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识别成功”的安心。他提起精心准备的礼物——给父亲的顶级兰花植料和一本古籍拍卖图录，给母亲的真丝围巾和一套养生茶具，给姑姑的知名品牌护肤品——这些都是林夕根据“情报”精心挑选的。

　　走上三楼，防盗门果然虚掩着。顾时韫轻轻推开门，玄关处，一位穿着米白色针织开衫、戴着珍珠耳钉的慈祥女士已经迎了上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笑容。

　　“妈。”顾时韫几乎是立刻出声，声音带着肯定。他的目光快速而精准地落在了那对小巧的珍珠耳钉上，这是林夕特别强调的、顾母最近几乎天天佩戴的饰品。

　　“阿姨好！”林夕也立刻乖巧地问好。

　　“哎哟，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顾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目光在林夕身上停留片刻，满是欣赏和满意，然后落在顾时韫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似乎想看看儿子是否能顺利“过关”。

　　这时，一位穿着藏蓝色Polo衫、戴着老花镜（镜链确实是银色的）的中年男士从客厅沙发站起身，走了过来，身形清瘦，气质儒雅。

　　“爸。”顾时韫再次准确无误地打招呼，视线扫过Polo衫和那标志性的老花镜链。

　　“叔叔好。”林夕紧随其后。

　　顾父点点头，脸上是温和的笑意，眼神睿智而宽容：“路上辛苦了，快进来坐。”他的目光也在顾时韫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了然和一丝宽慰。

　　“哎呀，这就是夕夕吧？真俊！比照片上还水灵！”一个爽朗的声音插进来，穿着酒红色连衣裙的姑姑从厨房方向快步走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果然嗓门洪亮。

　　“姑姑好。”顾时韫再次精准识别。

　　“姑姑您好！”林夕笑着回应，心里为顾时韫的完美开局暗自喝彩。

　　初步的“人脸识别”环节，顾时韫凭借充分的“预习”，交上了一份满分答卷。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顾母热情地拉着林夕的手往客厅走，顾父则接过顾时韫手中的部分礼物，姑姑又风风火火地回厨房继续忙碌了。

　　客厅布置得温馨而充满书卷气，阳台上摆满了郁郁葱葱的植物，其中几盆兰花尤为显眼。落座后，顾母忙着倒茶拿水果，顾父则和顾时韫、林夕闲聊起来。

　　起初，话题还围绕着路上是否顺利、工作忙不忙等寒暄内容。顾时韫应答得体，但林夕能感觉到他精神依旧高度集中，像是在参加一场不能有丝毫松懈的社交考试。

　　很快，顾父将话题引向了顾时韫熟悉的领域。“最近实验室那边怎么样？上次你提到那个关于植物逆境记忆的课题，有新的进展吗？”

　　一谈到专业，顾时韫的眼神立刻有了光彩，紧张感消退了不少。他条理清晰地向父亲介绍着近期的发现，偶尔用到一些专业术语，还会下意识地看向林夕，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听得懂或需要解释。林夕则回以鼓励的微笑。

　　顾母端来切好的水果，坐在林夕身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从她的工作到生活习惯，语气温柔，没有丝毫压迫感。林夕落落大方地回答着，超忆症让她能轻松记住顾母刚才问过的每一个问题，并适时地反问回去，表现出对长辈的关心和尊重，气氛融洽自然。

　　然而，真正的考验出现在一些细微之处。

　　比如，顾母起身去添茶水时，顺手把老花镜放在了茶几上。回来时，顾父很自然地拿起眼镜递给她。而顾时韫的目光则跟着那副眼镜移动了一下，林夕知道，他是在心里再次确认这个动作与“父亲常为母亲递眼镜”的预习信息吻合，加固识别。

　　又比如，姑姑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大声说：“小韫，快来尝尝姑姑的手艺，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个味儿？”
　　顾时韫笑着应声，但在起身前，目光极快地扫过姑姑的酒红色连衣裙和略显夸张的耳环，完成了又一次无声的“身份验证”。

　　这些细节，普通人或许根本不会留意，但林夕却看得分明。她看到顾时韫如何将他那套严谨的“特征识别系统”应用于真实的家庭互动中，如何用强大的逻辑和记忆力来弥补视觉识别的短板。这过程看似流畅，实则耗费心神。她心里涌起阵阵心疼，但更多的是为他感到骄傲。

　　午餐时间到了，饭菜极其丰盛，显然顾家花了很大心思。席间，气氛更加热烈。姑姑是个活宝，不断讲着顾时韫小时候的糗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顾时韫一边笑着，一边不忘给林夕夹她爱吃的菜——这也是他“预习”时特意问过的林夕口味偏好。

　　顾父顾母看着儿子如此细心体贴，眼中的欣慰几乎要溢出来。他们似乎完全理解并接纳了儿子这种略显“特别”的互动方式，甚至在他每一次准确称呼他们、或者自然接上某个家庭内部才知道的梗时，眼神中都会闪过一抹安心的光芒。

　　最让林夕动容的一个瞬间发生在饭后。顾母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旧相册，说要给林夕看顾时韫小时候的照片。翻到一张顾时韫三四岁时抱着一盆小植物的照片时，顾母笑着说：“你看他从小就跟这些花花草草亲，那盆是他爷爷送他的第一株捕蝇草，他可宝贝了。”
　　顾时韫看着照片，也笑了，补充道：“嗯，我记得后来它因为浇水太多烂根了，我还哭了好久。”
　　顾母惊讶地看向儿子：“哟，这事你都还记得？那时候你才多大？”
　　顾时韫顿了顿，目光温和地看向林夕，语气自然地说：“有些记忆，比较深刻。” 只有林夕知道，这或许并非他天然的记忆，而是他为了这次见面，反复“预习”家庭故事时，刻意记下的细节。他用他的方式，努力融入并引导着这场家庭回忆的暖流。

　　整个下午都在这种温馨愉快的氛围中度过。顾时韫的“预习”发挥了巨大作用，他不仅能准确认出每一位家人，还能在聊天中适时提及一些家人的近况或喜好，比如问父亲那盆新得的兰花长势如何，夸母亲织的毛衣花样好看，问姑姑家的表弟学业是否顺利。这些细节上的关注，让顾父顾母感到儿子虽然忙，但心里始终装着家人，对林夕更是体贴入微，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夕阳西下，到了该告辞的时候。顾母拉着林夕的手，依依不舍，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说是见面礼，推辞不过。顾父拍拍顾时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待夕夕，是个好孩子。” 姑姑则嚷嚷着让他们常回来吃饭。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轻松而满足的气氛。顾时韫明显彻底放松下来，眉宇间的紧张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深深的愉悦。

　　“今天……顺利吗？”他开着车，轻声问林夕，语气里带着一丝寻求确认的期待。

　　林夕看着他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非常顺利，”她肯定地说，语气充满赞叹，“顾教授，你今天表现得太棒了！简直是超水平发挥。叔叔阿姨不知道有多开心。”

　　顾时韫嘴角扬起一个真实的、放松的弧度：“是因为你准备的‘资料’太详细了。还有……”他顿了顿，“他们都很喜欢你。”

　　“那是因为你很好，所以他们才会爱屋及乌呀。”林夕笑着说。她回想起顾母悄悄对她说“小韫遇到你之后，变得爱笑了，也更有人气儿了”，心里甜丝丝的。

　　这次家庭宴，表面上是顾时韫凭借“预习”顺利过关，赢得了家人的认可。但更深层次上，是顾家父母用他们无条件的爱和理解，为儿子构建了一个最安全、最包容的“考场”。他们或许早已察觉儿子的“不同”，但他们选择用最温暖的方式，去接纳他的一切，包括他带来的这个同样“特别”却无比契合的女孩。

　　而对于顾时韫和林夕而言，这次共同面对的“考验”，让他们更加确信，只要彼此携手，用理解、智慧和深深的爱意去浇灌，那些看似与众不同的“棱角”，终会成为守护他们爱情最独特的铠甲。家庭宴的顺利过关，不仅是关系的进阶，更是两颗心在磨合中靠得更近的明证。车窗外华灯初上，照亮了他们回归温暖小窝的路，也照亮了彼此眼中，对未来更加坚定清晰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