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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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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今游还顾虑着于宵的身体,也没什么玩心了,准备早点带他回去休息。
她捉摸不定于宵的状况,问他:“你还能骑车吗?”
于宵想也不想地回答:“可以。”
他确实是可以,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逆行的电瓶车。
那黄毛不要命了一样,油门像是踩到底了,刹也刹不住,直挺挺地往程今游所在的方向撞。
于宵似乎能从反光镜上看到自己惊惧的脸。扶把的手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拐,整个人侧翻下去。
在身后的程今游脑袋“轰”一声巨响,像是迎接了一场地震。
对面本来撞不到他,奈何他硬是往上接。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意识到了于宵这么做是为什么。
于宵再睁眼的时候,只觉满嘴血腥。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混合起来,吚吚呜呜地在他耳边嘶吼。
“程今游……”
刚才肾上腺素飙升,现在才感觉到指节上断裂一般的疼。
于宵看过去,只见食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弯折着。
他用力撑了一把水泥地。
还行,能站起来。
“我在这呢,我在这呢,我没事。听话,我们先去医院。你哪里疼吗?”程今游怕碰到他的伤口,虚虚地扶着他上救护车。
检查完,骨科医生下了定论:“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食指稳定性骨折。”
“是你?”黄毛去缴费的路上,无意间瞥到于宵左手上的疤痕,叫起来:“你他妈活该!就是你偷我的钱,害得我被我妈赶出家门!都是被你害的!”
医生看不过去了。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吵架的地方。”
程今游把门关上,冷笑一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就是当初那个人啊。行,你等着,别想好过。”
“你还没成年吧?记得联系你父母哈。”
黄毛脸色倏地变了:“老子宁愿坐牢!我呸!两个死人渣!”
程今游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被于宵轻微的闷哼声打断了,心里狠狠一揪。
她越想越气,明明知道痛,怎么就不知道爱护自己呢?
医生本来建议做手术的,但犟不过于宵。
他看于宵身上一堆旧伤,还以为是做危险职业的,做手术影响工作,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没忍住絮叨了一嘴:“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今天是你运气好,否则估计连正常生活都费劲。”
程今游透着磨砂玻璃往里瞧。
她不敢进去,她怕自己进去了,于宵更是一声痛都不叫了。
还是给他留点空间吧。
打完石膏,上了夹板,于宵被医生数落了两顿,才从里面出来。
程今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确认他没什么事后,才把满腔的委屈发泄出来。
“你是不是一根筋啊?他逆行你就往他身上撞啊?你当我是死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看你躺在地上的样子多吓人啊?”
于宵无可辩驳,捏了捏她的肩膀。
食指还在隐隐作痛,但这些痛不及程今游言语的万分之一。
不过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程今游,爱你已经成为我超出趋利避害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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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于宵还要等着拿药,程今游趁着这时间下楼,准备去打包点饭菜。
“于宵!”黄毛把他叫住,“就是你偷了我的钱,是不是?”
他一把揪住于宵的领口:“我问你!是不是!”
于宵平静地说:“是。”
黄毛双手紧握成拳,气得浑身颤抖。
他压着嗓音说:“这件事,你不想被那个女人知道,对吧?”
于宵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黄毛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直跺脚。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什么关系!在那种地方,说到底不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你这种和我一样坑蒙拐骗的社会毒瘤,还真以为自己能傍上大富婆呀?”
黄毛的眉骨深深凹陷着,双眼如炬,面容狰狞可怖。
他说:“人家要是知道了你是这种人,估计早把你甩了吧?”
于宵的眼神终于起了波澜。
高筑的大厦轰然倒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里防线,在一字一句之下悄悄溃然决堤。
黄毛发话了:“这样吧,我呢,大人有大量,给你一个机会。今天这事我们私了,过去的事我就不再提了。怎么样?”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张小纸片,用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协议书”三个大字。
并不正式,就写了几个字,“你不追责,我不再提,承诺人:解伟”,提及的“提”字不会写,还用的拼音。
他把笔杆子塞于宵手里,不耐烦道:“快快快,赶紧签字。你放心,我们道上的最讲义气,你签了字,我打死都不会讲了。”
于宵变扭地拿着笔,接在他的名字后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黄毛赶紧把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抢回去,塞到裤兜里。
程今游提着热菜上楼的时候,黄毛早就跑没影了。
她把饭菜一一摆出来。
“太多了。”于宵说。
程今游手里动作没停:“能吃多少吃多少。平时都是你给我做饭,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给你打包了点。”
于宵费劲地拿起筷子。他食指戴了指套,使不上劲,只好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
一筷子青菜到他嘴里只剩下一根了。
程今游把自己的那双一次性筷子拆开,刮了两下。
“手别动。你想吃哪个?”
于宵不挑,程今游就一一给他夹。于宵细嚼慢咽,她就自己吃一点。
收东西的时候,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没看到黄毛。
“他人呢?”
于宵说:“我和解了。”
程今游一脸不可置信:“你和解了?为什么?赔不赔偿的先不说,我都可以送他去坐牢了!这种人在外面还不是祸害?”
筷子滚落下去。
祸害、累赘、毒瘤……
这些指责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的神经。
于宵蓦地一僵。
“你说话啊,哑巴了?还是他威胁你了?”
于宵抿抿干裂的嘴唇,却不得不撒谎骗她。
“他也挺惨的。”
程今游反驳:“惨什么惨?最不该同情他的人就是你!我真是……”
他抬起头,像是鼓起很大勇气,问:“程今游,如果我……”
“如果什么?我说就您这心肠,观音菩萨来了都得给您礼让三分。”
于宵能听出程今游的冷嘲热讽,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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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起了毛毛雨。
老旧的雨刮器在玻璃上“嘎吱嘎吱”地尖叫着。空调口出着热气,还带着一股令人反胃的汽油味。
碰上不爱说话的司机,也没有放有声电台的习惯,车子上安静得不像话。
程今游累了一天,沉沉地睡过去,无意间滑到他的膝盖上。于宵默默把她圈住,拨开空调的百叶。街景一帧帧后移,于宵觉得自己像短路的电线,裹着黑胶皮,吐露了一瞬的火树银花。
到了,车停下来。
门口的路灯坏了,漆黑一片。于宵打开手电筒,背起程今游,给她披了件自己的衣服,慢慢地往前走。
暗黄的灯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
他一路照过去,忽然看到草丛里有一个黑影晃了一下。
是只小狗。
活的,脏得不像话。
被手电筒的亮光照到,吓得发抖。
眼睛看向他,怯生生地。
于宵驻足看了它两眼,默默地把手电筒挪开了。
他怕狗。
没想到这流浪狗一瘸一拐的,却在后面跟了他一路。
于宵脚步停下来。
程今游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没下车呢,问:“怎么不动了?”
她一动,搭在身上的衣服掉下来,这才彻底醒了。
感慨道:“让伤员背我走回家,我也真够不要脸的了。”
掉下来的衣服刚好盖在那只狗身上,程今游弯腰去捡,却不想底下有个活物,被吓了一跳。
她蹲下来,自言自语:“你怎么这么脏啊?怎么跑到小区里面来的?”
小狗“呜”了一声。
流浪狗养不熟,程今游本来也没想把它带回家。此时听它叫了一声,又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程今游也没嫌弃它满身血污,把它抱起来,从家里翻出一个纸箱子和一块毯子,给它搭了个小窝。
“今天太晚了,明天白天我带你去看病,你乖乖的在这里。”
小狗像是知道自己要有家了,不喊也不叫,窝在毯子里。
程今游转头看向刚才一直跟着她打手电却装哑巴的那个人,问他:“怎么不把我叫醒?”
于宵背着光,程今游只能看到他的影子。
他把手电筒关了,答非所问:“没电了。”
从楼梯间的窗户往外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几户人家开着灯。
程今游侧过身子:“帮我点根烟。”
“让伤员点烟,就好意思了?”
“我手脏了。”
于宵看不清,只能凭感觉在她兜里摸,摸出一个盒子。
“你拿错了。”
“那这是什么?”
程今游面不改色:“气球。”
于宵“嗬”了一声,把东西放回去。
“真有烟吗?”
“有啊。”
火光亮了,于宵左手双指夹着细烟,点燃,伸到她面前。
程今游说:“该你喂我了吧。”
她明目张胆的挑逗,反而让于宵心里一松。
他是贱,这个求来的位置,他坐不安稳,就喜欢当情人。
唇瓣擦过他的发梢。
于宵顺水推舟地迎上去,把烟渡到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