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响 ...
-
你曾与她紧紧相拥，你曾与她漫聊彻夜。你曾与她交换所有欢笑与泪水，你看她如天上孤鸿不知疲倦一往无前。
你不曾祈求她停留。
可是怅然若失会涌上心头，掩住双眼。
家入硝子，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曾遗忘。
照片的一角总是残缺。
我们回不到过去。
*
乙骨忧太拘谨地敲了敲医务室的门。
自入学高专之后，乙骨忧太就一直在麻烦家入小姐。家入小姐的性子很淡漠，乙骨忧太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即便如此，每次治疗完毕，乙骨忧太都会对家入小姐表示感谢。虽然家入小姐在点头致意后就会赶他离开。
高专里都是些很厉害的人，乙骨忧太可不能拖后腿！乙骨忧太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振作。
里香恢复自由之后，乙骨忧太就成了“普通人”，就没有留在咒术高专的理由了。
可是、我想留在咒术高专。
这里能让我实现人生意义。
我可以去更多的地方、救更多的人。
［能看到咒灵并以祓除咒灵为业、暗中守护普通民众的人，就是‘咒术师’。］
乙骨忧太握紧手中的太刀。
循环往复将诅咒注入刀内，这是乙骨忧太入学第一天五条悟就让他做的事。之前要做到这样的事并不容易，近来却愈发轻松。
他可以做一名咒术师，哪怕他现在还很弱小，会被真希同学打倒一次又一次。乙骨忧太不会轻言放弃，他会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他能和真希同学打得不相上下。
嗯！
乙骨忧太自顾自的重重点头。
这么久家入小姐都没有过来开门，恐怕她现在不在医务室。乙骨忧太得自己进去找些应急药品了。
乙骨忧太深呼吸，昂首挺胸准备大踏步走进医务室。结果下一秒他坚定的神情就破碎了。
拉扯到伤口了，膝盖好痛……
真希同学完全不对他手下留情呢……从小学回来之后还变得比以前更过分，暴打乙骨忧太如切瓜砍菜一般容易。
真希同学脸上对我“你好弱”的嫌弃和“这家伙真的是特级”的疑惑简直要溢出来了。
最近还多了一些欲言又止。
真希同学想说什么？她可以直接问我的。不过我这么去问真希同学，只会被她矢口否认吧。
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和相处最多的真希同学都如此，更别说熊猫同学和狗卷同学了。尤其是狗卷同学，乙骨忧太还没太搞懂狗卷同学的饭团语言呢。
“家入小姐？”乙骨忧太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医务室里空荡荡的。
好冷清——不对，膝盖处传来的的刺痛提醒了乙骨忧太。
医务室里没人才是好事吧？
乙骨忧太找到存放药品的储物柜，里面有一张字迹模糊的便签。
往常到医务室，乙骨忧太身上这些小伤不用多久家入小姐就能治好。治好之后家入小姐就会挥手让乙骨忧太离开。
乙骨忧太常来医务室，却不熟悉医务室。角落里放着几盆长势喜人的多肉，现在是冬天了……乙骨忧太不了解植物的习性。
墙上挂着的抽象派大作，乙骨忧太猜是五条老师绘制的。那几个火柴人他只认得出白发蓝眼的五条老师。有一个应该是家入小姐。其余的一男一女乙骨忧太不认识。
是五条老师的朋友吗？
五条老师有这么多朋友还会感到寂寞吗？
因为五条老师很忙，没有时间和朋友相处？
乙骨忧太扔掉自己脑中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他把便签拿近观看。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与动作。
［Alinamin EX：缓解疲劳、提高精力
Heme Iron：防止头晕
Glycine：放松神经，提高睡眠质量
Seirogan：缓解肠胃不适，预防因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肠胃问题
……
桂枝茯苓丸：改善血液循环，缓解手脚冰凉］
密密麻麻的，乙骨忧太看的晕字了。
有人轻轻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
“乙骨同学。”家入小姐的语气向来平稳淡漠，没五条老师那么灵活多变。乙骨忧太完全没有受惊。
“呃，家入小姐，我的膝盖擦伤了。”
小小的擦伤用反转术式治疗起来很快。
“好了。”家入硝子一脸平静地看着乙骨忧太。乙骨忧太知道这是让他赶紧离开的意思。
“家入小姐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寂寞吗？”一整句话脱口而出，乙骨忧太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这也太冒昧了吧！？
家入硝子点燃一根烟：“哪里寂寞了？乙骨同学不就是这里的常客？前几天还有禅院同学和那两个孩子。你不知道的时候这里也有很多其他病人。你不知道罢了。”
“家入小姐、吸烟对身体很不好。而且、而且……”乙骨忧太东张西望。
“吸烟点？我就住这儿，这儿相当于我的家。我在自己家抽烟怎么了？”
“你想说你是关心我？啊……多谢关心，乙骨同学。”家入硝子蛮不在乎的说。既然这孩子想和她聊两句，那她就和他聊几句。
这可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罢了，无偿加班是常有的事。
家入硝子叼着烟抬头看向天花板。
“我冒犯家入小姐了！”乙骨忧太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大声道歉。
家入硝子夹住香烟，缓缓说道：“赖在这里不走，你想问我什么？”
欸？我想问家入小姐什么？我没有想问家入小姐的事——“家入小姐和五条老师是朋友吧？”
“算是我熟识的人。”
只是这样吗？
乙骨忧太的问题全都写在脸上。
“我和五条之间的关系，用不着你一个新生来操心，乙骨同学。”家入硝子拉开座椅坐下。站着说话多累，家入硝子从来不难为自己。
“那……”乙骨忧太的视线投向那副抽象画作。
“五条闲来无事画的。”家入硝子抿唇似乎是在微笑，“他哪有时间用来画画。不过是心情烦躁之时的信手涂鸦。浪费我这里的纸。”
心情烦躁？乙骨忧太没见过五条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五条老师面对学生的时候总是很精神振奋。
“请您告诉我另外两人是谁，家入小姐。”乙骨忧太再一次双手合十，这一次是拜托。
五条老师帮了我这么多，我也要帮他！
我能为五条老师做些什么？
“乙骨同学为什么想知道另外两人是谁？”五条那么强，崇拜他、想要更了解他的学生只多不少。
家入硝子不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五条对乙骨同学寄予厚望呢。
她是看不出这位乙骨同学身上有哪里出彩的地方。
爱、诅咒……这些东西见得多了，就别亲身经历了。
“我……我想更了解会说出‘一个人会很寂寞’这句话的五条老师！”
五条寂寞吗？家入硝子不是一直陪着他吗？
……
家入硝子支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就很艰难了，没法再去额外支持五条。
就算如此……他不是还有这些学生吗？
怎么会寂寞呢……
家入硝子瞅了乙骨忧太好几眼，她把香烟按在烟灰缸里将其熄灭。
“那两个黑发是我和五条的同级。我们那一届和你这一届一样，有四个人，也各自都是很特别的人。”
就这些？
乙骨忧太有些失望。仅仅知道这些，感觉派不上什么用场啊……
“你不用白费功夫。我和五条之间这种平平淡淡的关系就很好……”家入硝子话音一转，冷漠的说：“五条和这两个人已经没有可能了。”
乙骨忧太皱起眉头。
“恋人。”
乙骨忧太心神一震。
这是里香给我的提示？不、不对，里香怎么会知道！？她现在还有这种能力了吗！？
【傻瓜忧太。】
“五条老师和另外一名女生是情侣吗？”乙骨忧太之间问出口，这下皱眉的变成家入硝子了。
“你——”
这种事情是怎么猜得到的！？这张涂鸦最多只能看出这四个人彼此认识，是朋友一类——难道这位乙骨同学在辨别爱恨上还真有一套？家入硝子无法理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乙骨忧太。
“乙骨同学觉得你的五条老师，是会恋爱的人吗？”家入硝子依旧保持淡漠。
呃……那倒真还挺难想象的。做五条老师的恋人，感觉会很累。可又感觉五条老师明明会大包大揽一切。
我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感觉？
“会。”乙骨忧太难得铿锵有力的回答一次，他把手贴在戒指所在的位置。
“我渴求爱，却无法控制爱。我也无法控制由爱而生的恨，我却讨厌这样的恨。因为归根到底，我还是爱她。”
乙骨同学这是在说谁？他自己？家入硝子对乙骨忧太的情况挺了解的。
“五条老师很会爱人。他会需要一个能承接他这份爱、并给他爱的人。”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看法，家入小姐……”乙骨忧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如果这位小姐和五条老师不是情侣关系，我会向她道歉的……”
家入硝子又点了一根烟。
“你不用道歉，你也没法向她道歉。”
家入硝子不喜欢吞云吐雾。她抽烟只是为了麻痹自己的感知，和喝酒一样，都是消遣。
眼前朦朦胧胧一片。
“啊？”乙骨忧太傻眼了。
“死了。”
家入硝子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
乙骨忧太变得手忙脚乱。
“别这么慌张，过去很多年了，五条早接受了。”
谎言。
五条绝不接受。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宽慰他的学生？
“家入小姐……”
“另一个黑发男生是五条的挚友。失踪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就这些，你可以走了。”
欸欸欸！
又被家入小姐赶了！
五条老师这是拿了一个什么剧本啊，这么惨……乙骨忧太没什么好朋友。里香去世就足够打击他了。他难以想象接受双重打击的五条老师……他怎么还活着？
“等一下、家入小姐！”乙骨忧太把便签递给家入硝子，“这上面的部分药品我觉得我也挺需要的……”
家入硝子接过便签，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你不需要这些。你的状态没那么差。”
“药品和补品都不能随便吃。你用反转术式治疗外伤就够了。”
“反转术式……”
“你想学？课上不是有讲理论吗？五条也会，让他这个老师负责给你解惑。”
【结界术和反转术式都像天书一样，好想像家入小姐一样天生就会啊……】
“家入——”乙骨忧太注意到家入小姐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好像要在他脸上挖出一个洞。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家入硝子只能听见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激烈声响，她坐在那里没有动。
“？”乙骨忧太就站在这儿，啥也没做啊。
“你刚刚在想，结界术和反转术式都很难，你想直接就学会。”家入硝子异常缓慢的说。
绯红迅速传遍乙骨忧太的脸颊。
【家入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你自己告诉我的，乙骨同学。”
家入硝子没理会满脸疑惑的乙骨忧太，换了一个话题：“乙骨同学，你的术式是什么？”
“术式？是指狗卷同学那样的吗？我好像没有术式……”乙骨忧太扬了扬手里的太刀，“我和真希同学一样，用咒具祓除诅咒。”
「一样」「天生」
一个荒唐的念头击中了家入硝子。她必须去验证它。
家入硝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细小的血珠一点一点涌了出来。
“家入小姐！？”
“治好这道伤口。”家入硝子平静的说。
禅院的术式是新术式，她的术式只有她的子嗣后裔能遗传到。乙骨的年纪对不上。
术式一般在四至六岁时觉醒，术师会有所感。不过那时年纪太小，如果没有人引导或是使用起来效果不显著，很容易会被遗忘。
赌一把罢了。
就算乙骨做不到，她也能自己治好。
乙骨忧太伸出手，拼命回想课上五条老师讲过的内容。
完了，他全忘了！
“好了。”
“你闭上眼睛做什么？还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什么好了？
乙骨忧太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家入小姐。她看上去很无助。
“你有进行咒力提炼训练吗？”
刚刚那样的家入小姐好似是乙骨忧太的幻觉，乙骨忧太一眨眼的功夫家入小姐又一脸淡漠了。
“啊……还没有。五条老师说我太瘦弱了，当务之急是进行身体上的全面锻炼。祓除诅咒用这把刀就可以了。”
家入硝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仰躺着：“也是。”
伤口只愈合了一点点，乙骨忧太的咒力储备不足。能被他发动的……禅院的术式，只需要消耗很少的咒力。
“你的术式是「复制」。”
“复制别人的术式。”
语言是有效力的，正如狗卷家的「咒言」。随口说出的话，就是你潜意识里最深刻的想法。
「术师的大脑」
黑匣子。
“不过你以前应当没见过其他术师使用术式。即使因为里香，你能看见咒灵了，有里香在你身边，一般的咒灵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这样无知无觉过了那么多年。”
“家入小姐？”
“说说吧，乙骨同学。你有没有见过一位……很特别的女子。就像这位。”家入硝子把小刀掷到画上，小刀正好扎在另一位女生的头顶上方。
“家入小姐！？”
“乙骨同学，我在高专也是接受过体术训练的。”
“她是不是自称‘若叶’？”
わかばさん？
“从乙骨同学的表情来看，我又猜对了。”家入硝子没感到有多高兴。
“和我说说你遇到她时的情况吧。今天不赶你走了。”
……
乙骨忧太明白真希同学的欲言又止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敏锐。原来五条也不相上下。”
“我到高专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わかばさん。五条老师又是……”
“禅院的个人经历和你很像。五条一下就会联想到。”
会这么敏锐……还不是因为，五条一直把你放在心里。
那我呢？
五条居然不和我商量这件事，宁愿去找自己的学生。
因为我告诉五条，我不相信你还活着吗？
妄想的人是我啊，五条沉冤得雪了。
家入硝子很想痛快地大笑一场。
“家入小姐，这是一件好事，对吧？”乙骨忧太满怀期待的说。
“也许吧。”家入硝子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