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一十二月冬

3、 等掉吧

　　凌晨四点的宿舍还黑漆漆一片，闹钟尖锐的“滴滴”声突然炸开。

　　“靠，谁他妈没带脑子？天还没亮透！”

　　姜固猛地睁开眼，眉头拧紧，带着起床气的嗓音哑哑的。

　　帘子外传来轻响，李书川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那只老式闹钟，骨节泛着浅白，正低头研究怎么关掉

　　“抱歉，碰错按钮了。”

　　“姜固你活腻了？大清早定闹钟……”

　　崔清的吼声卡在喉咙里，刚掀开的帘子顿在半空——看清李书川手里的闹钟，声音瞬间软下来：“啊，没事没事，我梦游呢。”

　　“装什么？”

　　姜固对着崔清合上的帘子翻了个白眼，心里清楚——崔清这人，八卦比谁都灵，装模作样也比谁都熟练，上个月还偷偷雇学妹天天送早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人缘好”。

　　姜固扯过帘子刚要躺回去，崔清的声音又传来，压得极低：“喂，刘蓉今天查寝，你那老年机藏好点，别又被抓包。”

　　“用你说？”姜固嘴上硬，身体却诚实得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攥着那台掉漆的老年机在宿舍里转。厕所？上次被翻过；床底？太显眼；阳台？一进门就能看见。

　　姜固手心一直在出汗。

　　“阳台上方。”李书川忽然开口，抬手指了指斜前方——阳台顶边的墙面上，凸着块固定空调的水泥墩子，灰扑扑的，藏东西正好。

　　姜固抬头瞅了瞅，那高度目测得有两米多，他伸直胳膊跳了跳，指尖连水泥墩的边都碰不到：“这他妈是人能…？”

　　“需要帮忙？”李书川站起身，校服衣摆轻轻扫过桌子腿。

　　“我才不……”姜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老年机要是被刘蓉收走，这个月就没法再出去找兼职。

　　面子和手机，傻子都知道选哪个。他把手机递过去：“……麻烦了。”

　　李书川接过手机，抬手时肩线绷得笔直，指尖轻轻一放，老年机就稳稳地落在了水泥墩上。

　　姜固看得眼酸——这他妈也太打击人了！他心里不爽，又有点实打实的感激，憋了半天蹦出一句：“请你吃饭。”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个月生活费早就见底，自己都快顿顿啃馒头了，还装什么大方。

　　“不用，举手之劳。”李书川坐回书桌前，低头继续整理课本，语气平淡。

　　“哦。”姜固松了口气，半点没客气——正好省了饭钱，谁跟他客气谁是傻子。

　　早自习铃响前，姜固和崔清溜进了教室，李书川说要先去刘蓉办公室报道。姜固盯着黑板上的“语文”二字，脸瞬间垮下来：“又是这破课？”

　　“不然你想上啥？事真多。”崔清翻了个白眼，把课本往桌上一摔——他知道姜固烦语文，不光是成绩常年吊车尾，更烦语文老师那张嘴，每次上课都得把他拎出来当反面教材。

　　“崔清我跟你说……”姜固的话刚开个头，教室门被推开，语文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脸黑得像锅底。

　　“上次月考，平均分全年级倒数第一！尤其是姜固！”老师把教案往讲台上一砸，“满分150，你考7分！平均分被你拉低…”老师气的说不出话：“你班不垫底谁垫底！”

　　姜固左耳进右耳出，趴在桌上就想睡——反正骂的又不是第一次，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姜——固——”

　　一声吼给姜固吓的猛地抬头，对上了老师的眼睛。下一秒，他就站在了教室最后面。

　　“喂。”姜固用脚尖踢了踢崔清的凳子——幸好崔清坐最后一排，方便他搞小动作。

　　崔清回头，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干嘛？站着还不安分？”

　　姜固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副皱巴巴的扑克牌，牌角都卷边了：“玩两把。”

　　“你疯了？”崔清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瞅了眼讲台，“你站着呢！老师一眼就能看见！”

　　“玩不玩？”姜固瞪他，眼神里带着点威胁——他太了解崔清了，越是刺激的事，这小子越上瘾。

　　“玩！”崔清果然上钩，声音压得更低，“斗地主？”

　　“必须的。”姜固洗牌的动作熟练得很，这是他最拿手的牌局。

　　“王炸，四个二，三个K带一对J，三个A，最后一张3——走了！”姜固出了一连串牌，崔清手里的牌还没理清楚，只能连连喊“要不起”。

　　“操，你这什么运气？”崔清不服气，伸手就要抢牌，“再来！”

　　“玩414吧，你不是说你最拿手？”姜固洗牌的手没停，语气里满是挑衅。

　　“跟我玩414？等掉吧老弟！”崔清撸起袖子。

　　姜固懒得跟他掰扯，摸牌的间隙忽然想起正事，声音压得极低：“晚上想翻出去，要是被刘蓉抓了咋办？”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因为捏牌微微泛白，皮肤白得晃眼。崔清瞅了一眼，看向他：“还能咋办？手板伺候呗，又不能开除你——顶多让刘蓉把你手打肿。”

　　“行。”姜固琢磨着，只要不开除，手板算个屁。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牌，嘴角勾起笑——两对414都在他手里，稳赢。

　　“等掉。”他冲崔清挑了挑眉。

　　语文课过去一半，崔清已经连输三把，气得差点把牌摔了：“靠！你出老千了吧？”

　　“菜就菜，别找借口。”崔清刚要洗牌，教室门突然被敲响——“咚、咚、咚”，节奏清晰。

　　两人瞬间僵住，崔清手忙脚乱地把牌往桌肚里塞。

　　门被推开，李书川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戴了副细框防蓝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显得更亮，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T恤，脖子上挂着块玉，被衣服弄的半遮半掩。

　　“报告。”他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停在姜固旁边的空位前。

　　“进。”语文老师的声音居然软了下来，连带着脸上的褶子都少了些——跟刚才骂姜固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靠！你他妈吓死我了！”崔清拍着胸口，瞪了李书川一眼，赶紧把桌肚里的牌又往深处塞了塞。

　　李书川坐在空位，看见姜固还站着，又瞅了瞅崔清慌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抱歉，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