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违禁》胖鸡龙卷风

21、第二十一朵花

　　“二呢？”沈行云问，声音很轻。

　　“二，我举报你。”沈心看着他，“用那段录像，用刹车线的证据，用我这十年收集的所有资料。到时候，你会身败名裂，心元素会垮，而你，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沈行云盯着那支笔，很久很久。

　　窗外起了风，吹得梅树枝干摇晃。沈心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段话：

　　“今天路过沈园，看见那株梅树开花了。白色的小花，很香。我想起初见夏衍之那天，也是梅花开的季节。他站在树下，说我的眼睛像梅花上的雪。现在想想，雪会化，花会落，只有谎言永恒。”

　　沈行云终于拿起笔。他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很讲究的纸，有水印，有心元素的logo。

　　他开始写。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很重，像在刻碑文。

　　沈心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她叫了二十年父亲的男人，写下自己的罪状。他的手在抖，字迹歪斜，但内容清晰：承认1998年6月15日□□沈语，承认事后威胁，承认沈语的车祸是他指使……

　　写到一半，沈行云停住了。

　　“心心，”他没抬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如果我自首，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最后一声。”

　　沈心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看着他颤抖的手，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很疼。那是血缘的本能，是她想否认却无法抹去的联结。

　　但她想起母亲。想起录像里，二十岁的沈语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的样子。

　　“不能。”她说。

　　沈行云的肩膀垮了下去。他继续写，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签上名，按上手印。

　　他把信纸推给沈心。

　　“拿去吧。”他说，“我累了。”

　　沈心收起自白书，放进包里。她转身要走，沈行云叫住她。

　　“心心。”

　　沈心停住，没回头。

　　“你母亲……”沈行云顿了顿，“她是个好女人。是我配不上她。”

　　沈心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没有泪。

　　“我知道。”她说。

　　她走出书房，走出沈园，没有再回头。身后，那座华丽的坟墓里，一个时代正在落幕。

　　而前方，夜色正浓，但天快亮了。

　　——

　　三天后，沈行云向警方自首的消息震惊全国。

　　心元素影业股价暴跌，娱乐圈大地震。媒体挖出了沈语的故事，挖出了那段尘封的往事。人们这才知道，那个总演反派的新人演员沈心，原来是沈语的女儿，是沈行云的亲生女儿。

　　而沈心，在父亲自首的当天，发了一条微博：

　　“我的母亲叫沈语。她是个演员，也是个勇敢的女人。她用生命换来了真相，而我，只是完成了她未竟的事。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沈行云的女儿，我只是沈心的女儿。我会继续演戏，用我的方式，记住她，也记住所有不该被遗忘的人。”

　　配图是沈语年轻时的照片——穿着戏服，对着镜头笑，眼睛很亮，像盛满了星星。

　　发完微博，沈心关了手机。她坐在公寓的地板上，背靠着墙，看着窗外的天空从漆黑变成深蓝，再变成鱼肚白。

　　天亮了。

　　手机在震动，是白野打来的。沈心接起来。

　　“我在你家楼下。”白野说，“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沈心下楼，白野的车停在路边。他没问什么，只是递给她一杯热豆浆，一袋小笼包。

　　“趁热吃。”

　　车开了很久，开出市区，开上高速。沈心没问要去哪，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春天了，路边的树发了新芽，田野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车最终停在一个墓园门口。

　　沈心愣住。

　　“你母亲……”白野轻声说，“我把她的墓迁到这里了。离市区远，但安静，风景也好。”

　　沈心推开车门，走进去。墓园很整洁，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每座墓碑前都放着鲜花。走到最里面，她看见了母亲的墓——新的墓碑，上面刻着：

　　沈语

　　1978-2010

　　演员，母亲

　　一个勇敢的女人

　　墓碑前放着新鲜的白色菊花。沈心跪下来，伸手抚摸那些刻字。石头很凉，但阳光照在上面，渐渐有了温度。

　　“妈。”她轻声说，“我做到了。”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像在回应。

　　白野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他知道，这一刻该留给她们母女。

　　沈心在墓前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话——说她的第一部戏，说她遇见的那些好人坏人，说秦笛，说钟情，说《春花》，也说沈行云。

　　“我不恨他了。”最后她说，“恨太累了。我只想记得你，记得你笑起来的样子，记得你教我念台词的样子，记得你在我发烧时，整夜不睡守着我的样子。”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我会好好活下去，妈。演很多好戏，过很好的人生。你会看着我的，对吧？”

　　风吹起她的头发，一朵白色的花瓣飘过来，落在墓碑上。

　　像是一个吻。

　　——

　　一年后，又一个春天。

　　《春花》海外版在全球上市，春叶的翻译获得了业界好评。张羽的新专辑里，有一首歌叫《春雨》，词是春叶写的，讲的是两个少年在光荣榜下的初遇。

　　秦笛还在美国，和那边的制片公司合作新项目。秦俊松每两个月飞去看她一次，依然在等。而钟情，成了国内最受瞩目的新锐服装设计师，她的个人品牌“春日”刚刚发布，主打色是各种绿色。

　　徐青月和于理在上海买了房，准备明年结婚。于理在求婚时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从依华一中到上海，我的人生计划里，每一步都有你。”

　　沈心凭借《春花》拿了最佳女主角。领奖那天，她穿着简单的黑色礼服，站在台上说：

　　“这个奖，献给我的母亲沈语。她没能完成的梦想，我替她完成了。也想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坚持的女性——天会亮的，花会开的，而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台下掌声如雷。白野坐在第一排，看着她，眼眶发热。

　　颁奖礼结束后，沈心和白野一起离开。走到门口时，一阵风吹过，路边的海棠树花瓣纷扬落下。

　　沈心停下脚步，伸手接住一片花瓣。

　　“又一年了。”她说。

　　“嗯。”白野看着她，“花又落了。”

　　“但明年还会开。”沈心把花瓣放进他手心，“就像我们，还会继续向前。”

　　他们并肩走进夜色。身后，花瓣如雪，在春风里跳着最后一支舞。

　　而春天，终究会过去。但没关系，花落了，是为了让树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更绚烂地绽放。

　　就像那些受过伤的心，那些破碎的梦，那些未完成的故事——都会在时间里慢慢愈合，在下一个春天，开出新的花。

　　《春花》的故事结束了。

　　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