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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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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年到了午门就被午门门正张端拦了下来。
“徐侍郎,皇上有令,无召不得进宫。”张端道。
“我有急事要对皇上说,劳烦张门正通传一声。”徐斯年道。
“皇命难违。徐侍郎有什么事可以在明日早朝上说。”张端道。
徐斯年掏出一本奏折,“请把这个呈奏皇上。”
张端没接。
“怎么?人不能进宫,奏折也不能吗?”徐斯年问。
“这个皇上倒没有说。”张端答道,而后接了奏折,“奏折我可以上呈皇上,徐侍郎可以走了吧?”
“皇上有说过这里不能站人吗?”徐斯年问。
“没有。”张端答。
“我就在这等着。”徐斯年挺了挺身,像一株松树。
“既然您不嫌累就站着吧。”张端耸了耸肩,无奈道。
这封奏折到了吕善长手里时,他看着没马上接。皇上刚沐浴完,正守着长平长公主。这个奏折来的很不是时候。
“吕公公,徐侍郎人还在午门站着呢,看他那架势没皇上的命令是不会离开的。”张端道。
吕善长看着奏折,思量了一下,“这样,我尽量找个时机送进去给皇上。你回去再去劝劝人,寒冬深夜,出了事总归不好。”
“好。”张端答。
吕善长走到卧房门口,低声问当值的小太监,“主子有没有叫人?”
“回祖宗,没有。”小太监答。
吕善长点了点头,想了想袖子里揣着的折子,踌躇着。这个折子他接一半是因为长平长公主。他知道长平长公主与徐斯年的妻子王氏交好,上次长平长公主进宫就是因为她。现在徐家谋反,皇后、徐松和徐有年肯定是死路一条,但徐斯年怎么处置皇上一直没说。徐斯年这个人和徐家其他人都不一样,皇上也是清楚的,因而才会在处理徐家之前让他搬出去,好到时候把他撇清。但是,他们那时谁也没想到皇后野心如此之大会做到这个地步,把整个徐家都架到火上。然而,徐斯年今天又为了长平长公主见了皇后……他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微妙了。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内殿传出了人声。
“传膳。”皇帝的声音传来。
“是。”吕善长答了一声。
屋内,云弗欲起身,周祈政马上站起来背过了身,“我出去等你。”
大年初一对着她的身体肆无忌惮打量的人现在连她起身都要躲避。是因为她进宫打动了他吗?
周祈政出去后,一众宫女鱼贯进来,侍候云弗更衣。
云弗出来时,周祈政坐在床榻上正看着一本折子,见她出来,头也不抬说了句:“你先吃。”
云弗坐下,端起了碗,喝了几口粥就没了心情。
“让孙怀仁进来吧。”周祈政道,眼睛依然在折子上。
“赵文元呢?”云弗开口问。她说过要保住他性命的。
周祈政终于放下了折子,但是却没看她,“在夏源那。”
“可以饶他一命吗?”云弗问。
周祈政转头看向她,要说什么看见孙怀仁的身影,“先诊脉。”
云弗默默垂下了头。
周祈政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眼中一暗。
他现在有些看不得她柔弱的姿态。
云弗的脉象比孙怀仁想象中好,除了有些气血虚,倒是没像之前那般严重。不得不承认,赵文元治迷药还是有一套的。
孙怀仁向周祈政禀明了情况,正要退出去,被云弗叫住了。
“你的身体……”话是对着周祈政说的。
周祈政一怔,意识到她在关心自己,暗喜的同时有些心虚,沉声道:“看过了,没什么大事,按时喝药就行。”
孙怀仁垂着头,眉毛挑了挑。皇上虽然躺了几日瘦了些但身体好得很,正常吃喝就行,哪用喝什么药啊!
周祈政挥挥手,孙怀仁如释重负退了出去。吕善长也跟着出去了,屋内就剩下了两人。
“赵文元是被人所迫,他也已经醒悟,弃恶从善。撤了他的官,饶他一命可以吗?”云弗再次开口。
周祈政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除了赵文元,你还想替谁求情?”
云弗认真想了想,“暮雨姐姐会被牵连吗?”
周祈政以为她会问徐斯年,没想到是王暮雨。看来,徐斯年在她心中也不怎么重要。
“他们两个的命可以留着,人要离开京城。”周祈政道。
“我替他们谢过皇上。”云弗起身行了个礼。
周祁政的手在空中拦了一下,没拦住,但看她的动作身体应该是无碍。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周祈政问。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可以因为仁慈放过对自己没有伤害的鹿,但是如果对于想置你于死地的敌人,就要亲眼看到它断了最后一口气。”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做的时候就该想到败露的后果。对于他们来说,失去权力是比没有性命更可怕的事情,这样的话,对他们来说死反而是好事。
周祈政暗自忖度,她终于彻底抛弃他们了。那是不是,她也能认识到他的脆弱?抑或,她把他也归类到敌人里,毕竟他也逼迫过她。
他紧盯着云弗,心情复杂地问道:“为什么进宫?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宁愿喝毒药也要救我?”
云弗注视着他的脸,为什么进宫?她知道他生病的第一反应就是进宫,一定要看到他,但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这件事说到底和她有关,他出了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者,她……
云弗止住了念头,想起了徐妙祯问她为什么要见他,开口道:“你初一那天说过了正月在宫里等着我回话,我一直记着。”
周祈政一怔,想到那天他对她做的事、说的话,他顿觉不安。移开眼,他喉结微动,“那天……”
“我答应你。”云弗打断了他。
周祈政眉毛一挑,无法抑制内心的欣喜,随即又变得迟疑,“你的意思是……”
往日高高在上、霸道逞凶的人此刻却变得犹豫不决,云弗嘴角轻扯,“我可以进宫。”
周祈政盯着她,思量着她话里的意思。
云弗任他看着,没有丝毫躲避。
是可以,不是愿意。
“你如果不愿意,可以先回府。”
“你会让我嫁给别人吗?”
话音未落,周祈政的眼神就变了,眉头蹙着,脸也立刻绷起来。他当然不会让她嫁给别人,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如果不能,她回府还是在宫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说这个世上不会有比你对我再好的人。既然这样,留在你身边应该是我最好的归宿。”她需要他,不管是作为一个孤女渴望亲情,还是一个弱者渴望权力,她都需要他。云弗挤出一个笑,“所以,对我好一点,让我爱上你吧。”
周祈政看着她的笑,心头发紧,他对她说的话她听到了吗?还是上天听到了,终于垂怜他。
来不及再想,他起身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她抱紧了怀里。
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在现实中发生,令人迷幻沉醉。
“阿弗,阿弗,阿弗……”他喊着她的名字,“相信我。”
云弗靠在他怀里,低低道了声“好”。
午门外,林恩带着两个太监走到张端身旁,低低说了句什么。
张端听完眉毛一压,似有疑问。
林恩头往徐斯年站的方向一抬,无声催促着。
“明白了。”张端说罢径直冲着徐斯年走过去。
徐斯年看见他迎了上去,但他的身体已经僵了,一脚踏出去,打了个趔趄。
张端见状加快了脚步,一手扶住他,另一手一掌劈在徐斯年颈上。
“得罪了。”
随后,张端扛起徐斯年走到了等他的小厮身旁。
“你们家大人冻晕了,送他回去看医生吧。”张端冲着小厮道。
小厮看到了徐斯年趔趄的那一下,不疑有他,嘴里连声对张端道谢。
等马车走远,张端看向林恩站的方向,早已没了人。
他冷哼一声,“竟干这得罪人的活,脾气还这么臭!”
这边徐斯年被打晕,那边徐府就被抄了家。
赵氏一走,徐府就被锦衣卫围住了,只能进不能出。等赵氏和王暮雨一到,抄家正式开始。
徐夫人好不容易醒了,见到这场面又晕了过去。
赵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瘫坐在院里的地上,哀哀哭着。
徐有年的妾室在后面也都抹眼泪,心中哀叹自己命不好。尤其是八姨太,她嫁给徐有年才不到半年,就享了几个月福,转眼间从天上到地上,怎受得了。
王暮雨在屋里侍奉着徐夫人,听着外面的喊声和哭声,心中哀戚。
现在这里是这样的情况,徐斯年那里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她给徐夫人喂完了药,出去找到夏源。
“夏指挥使。”王暮雨施了个礼。
“王娘子。”夏源还了礼。
“我母亲她身体不太好,可否通融一下,让她缓一缓。”
“可以。”
“多谢。”王暮雨又行了个礼。
“王娘子既已看过老夫人还请打道回府。”
王暮雨点了点头。
她能进来已经是夏源看在和她弟弟在军中那点交情的份上网开一面了。而且,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反而是徐斯年那里……
王暮雨匆匆赶回了府邸,前脚刚进门,后脚徐斯年的马车就回来了。
王暮雨看着晕着的人,眼中一热,“快,快把大人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