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37、去野培

　　好容易将安妮收回圈舍，黎可复查完后特意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头：“伤口没好就去玩水，一点都不乖！”

　　安妮只顾着嚼嘴里的零食，耳朵收拢，一看就没听进去黎可的话。

　　“小贪吃鬼。”黎可不满地嘟囔道。

　　饲养员笑着接话道：“它啊，它是小挑剔鬼！竹子要挑，细料也要挑，窝窝头更是一点不吃。可难伺候了哈哈哈。”

　　黎可：“它回来都不吃窝窝头吗？”

　　饲养员摇摇头：“不吃，我想很多办法都不好使，就算沾了蜂蜜它也是舔一口就给扔了。”

　　“还真吃惯白人饭了？”黎可哼笑一声，然后对饲养员说，“给我试试吧。”

　　饲养员迅速切了块窝窝头递给黎可，黎可把窝窝头掰成小粒，凑到安妮面前试探它的反应，果然安妮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闻了一下就扭过头不再理会。

　　黎可又拿起一个胡萝卜粒递到安妮面前，这是安妮最喜欢的零食，果然安妮有了极大的反应，它急忙张开嘴巴等待黎可的投喂。

　　等了一会儿，果然一个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安妮高兴地嚼巴了两口，打算仔细品味胡萝卜的甜蜜时，突然脸色一惊，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黎可见安妮张嘴想吐窝窝头，连忙又把胡萝卜喂它嘴里：“安妮，这才是胡萝卜哦。”

　　胡萝卜的味道掩盖了安妮不喜欢的窝窝头气味，这才让它勉强将胡萝卜和窝窝头一起咽下去。

　　黎可又故技重施：“安妮，看，胡萝卜，乖，张嘴。”

　　安妮乖乖地张嘴——呕奇怪的味道——啊胡萝卜真甜——一起咽下去——又张嘴。

　　就这样黎可蒙骗安妮吃下了一整片窝窝头，随后对饲养员说：“给它们喂药我就是这么干的，你也可以试试，让它慢慢适应窝窝头的味道吧，对它肠胃消化有帮助。”

　　饲养员兴奋地点点头：“好嘞。”

　　叶照远第二天就要上山去野培组了，所以晚上他便留在黎可这里吃饭。

　　“上山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黎可边给叶照远夹菜边絮叨。

　　叶照远眼神温柔地望着她，语气中带着点小小的不满：“没事不能打电话啊？”

　　黎可：“你不是忙吗？”

　　叶照远摸上黎可的手：“再忙我也要打。”

　　黎可无奈地拍掉叶照远的手：“吃饭，摸什么呢！”

　　“还没走呢就嫌弃我了？”叶照远满脸委屈地抱怨。

　　明知道叶照远是装的，但黎可还是忍不住地去哄他：“哪有，是让你吃饭啦！”

　　叶照远从餐桌对面一下挪到黎可旁边，搂着她在耳边轻蹭：“不想吃了。”

　　“哎呀痒。”黎可不轻不重地拍了叶照远的背，然后又轻声哄道：“那你要干嘛？”

　　叶照远没说话，只是喷在黎可耳垂的呼吸越来越重，烫得她全身战栗，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柔软的手臂慢慢攀上叶照远坚实的背脊，似乎是一种应允。

　　霎时黎可被叶照远搂得更紧了，呼吸交错，密不可分。

　　“叶照远。”黎可声音染上一丝蛊惑的意味，“你想......”

　　“姐，我回来了！”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坤仔风风火火地跑进客厅。

　　黎可和叶照远连忙分开，怕被看出端倪似的还特意坐得老远。

　　“坤仔，你吃饭了吗？你说今天加班，叶照远饭就煮得少，要没吃就坐下来吃点吧。”黎可强装镇定地跟坤仔说道。

　　坤仔也不傻，他进屋一看两人尴尬的神情，尤其是叶照远那副极其不满的脸色，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坏事了，他抱歉地挠挠头，亡羊补牢地转身道：“哎呀我还有事没干，我回趟基地，姐夫你继续，继续哈！”说完便一溜烟儿跑楼下去了。

　　黎可想追出去，被叶照远抢在前面说道：“我找他回来。”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楼梯口有微弱的屏幕光在闪烁，是坤仔蹲着玩手机，叶照远朝下微微瞥了一眼，页面上全是是租房信息。

　　“别看了。”他趴在扶手上低声对坤仔说。

　　坤仔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心虚地抬头望着叶照远：“干嘛？还想找我算账啊？姐夫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的不是这事。”虽然刚才坤仔的打断让他很是气闷，但他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他指了指坤仔的手机页面说，“甘多房子你网上不好找，找着了也是坑你的，所以让你别看了。”

　　坤仔“哦”了一声锁上手机，然后试探地说道：“那……姐夫我……该找哪儿的房啊？”

　　叶照远斜他一眼：“你住你姐这儿不挺好的吗？”

　　“可是……不太方便……吧，今天这……”坤仔欲言又止地瞄了瞄叶照远。

　　“我明天就上山了，你就住这儿。”叶照远斩钉截铁地跟坤仔说，“你姐一个人我怕不安全，有你在我能放心些。”

　　得到了叶照远的首肯，坤仔挺直了腰板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姐夫，有我在，我姐肯定安全。”

　　安全得到了保证后，叶照远琢磨了一会儿，怀疑地问：“那你会做饭吗？”

　　“啊？”坤仔瞪大眼睛，“我姐不给我做啊？”

　　叶照远：“......”

　　行吧，这下两姐弟总算可以开开心心下馆子了。

　　叶照远上山后本打算每天晚上挤时间跟黎可打电话，哪成想第一天他就跟着代猛去巡山，转了好几座山才披星戴月地回到了保护站。

　　凌晨，值班的黎可终于等来了叶照远的电话，听他在手机那头疲惫的声音，黎可无比心疼：“第一天就这么大强度啊？”

　　叶照远打了个哈欠，蹲在外面边打蚊子边说：“是啊，这里太缺人了，巡山都要大半天，山上山下都忙不过来。”

　　黎可皱眉：“那你早点睡吧，以后有时间再打电话，我先挂了。”

　　“别挂别挂！着什么急啊？”叶照远撇嘴，“不打电话我们真成牛郎织女了。”

　　“胡说。”黎可朝他皱皱鼻子，催促道，“早点睡吧。”

　　就在要挂电话的瞬间，她突然瞄见叶照远蹲着的小腿上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伤口，是他走之前没有过的，她急忙问道：“你腿怎么了？”

　　叶照远低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哦，上山的时候被蚂蝗咬了，没事，已经弄出来了。”

　　“蚂蝗？”黎可大叫一声，焦急说道，“我看看伤口，你上山不是穿得长裤吗？怎么会被蚂蝗咬呢？”

　　叶照远手机摄像头一转，屏幕上伤口全是蚂蝗吸盘的印记，密密麻麻的红斑是它吸食的血迹。

　　细看之下十分恐怖。

　　瞧见黎可神情严肃，叶照远连声安抚道：“没事儿，代哥他们有药，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上山就可能会被蚂蟥咬，这在野培组里是常态。

　　他今天跟代猛上山是去看秀果崽，小东西随着年纪的增长多了不少心眼，白天很难在空地上见到它，连红外摄像机都难以捕捉到它的影子。

　　为了确保秀果崽的安全，叶照远便和代猛穿上熊猫服，带着信号接收器便朝山上走。山上虽然海拔高，但日照光线强，熊猫服密不透风，人裹在里面像在蒸笼里一样，他们没走几步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更何况山林里有不少虫蚁，一会儿被叮个大包，一会儿被咬个肿泡，尽管他们左防右防，但还没防住蚂蝗的入侵。

　　那些个软塌塌的物种从叶照远鞋帮里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甚至让他来不及反应，蚂蝗的吸盘就紧紧扒在叶照远的血管上，破开皮肤吸食着鲜血。

　　要不是感觉到有些微的痒，叶照远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大血包呢。

　　见蚂蝗本来土黄的躯体因为吸血变得有些红润，叶照远皱了皱眉，他小时候割稻谷就见过这东西，所以他倒也不害怕，只是觉得恶心。

　　“代哥，你有盐吗？”叶照远淡定地跟代猛说道，“我处理下这玩意儿。”

　　代猛听叶照远说要盐，立刻明白过来，随即掏出一包盐递给他：“你把鞋也包上，这地方的蚂蝗顺着缝都能钻进去。”

　　叶照远接过盐袋子，立刻抖了一把盐撒在蚂蝗身上。

　　蚂蝗登时蜷缩了身体，弯弯扭扭地盘在叶照远腿上，吸盘叮出的伤口也露了出来，盐和汗水融化了后渗进伤口，疼得叶照远神经突突跳。

　　有些蚂蟥硬是扛着不松口，叶照远便用纸巾拂落他们僵硬的躯干，因为怕耽误巡山的时间，他处理的方式粗暴又快速，伤口里的血液一股脑地全涌了出来，他咬紧牙关，用酒精又赶紧消消毒。

　　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一白，指甲掐进肉里也一声不吭，捱过这痛感后，他才迅速放下裤子，把塑料袋撕开严严实实地裹在裤脚和鞋上，防止蚂蟥再次咬伤。

　　简单地处理完后，叶照远冲代猛点点头：“走吧，代哥。”

　　两人在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秀果崽的培训圈范围。和往常一样，他们没有见到秀果崽的踪迹，代猛看着接收器上的信号，不断地变换方向来监测信号的强弱。

　　“照远，这边。”代猛指了指树林茂密的远处，“这小东西应该是上树了。”

　　叶照远跟着代猛向信号强的地方走去，两人在深山老林里来回不停地钻，熊猫服都被两人的汗水浸了个透。这时，代猛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示意叶照远蹲下来：“前边那树上，小东西睡觉呢。”

　　果然前面一颗老大粗的杉树上，一个黑白影子骑在树干上，两条腿耷拉着，要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或许就是熊猫生存必备的伪装避难术吧。

　　“爬挺高啊。”叶照远小声地嘟囔，然后掏出手机录了个视频。

　　代猛悄声接话：“这说明它警惕，是个野培的好苗子。”

　　确保秀果崽安然无恙后，两人才安静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他们要去更换红外摄像器，这是监控野外动物行为的仪器，到一定时间后需要更换内存卡。

　　“我们干的活都很杂，巡山后就要检查这些仪器设备是否正常。”代猛走在前面跟叶照远娓娓说着每天的活计。

　　又是一阵艰难地穿越无人区，他们走了老长一段时间后到了一棵大树前，叶照远见代猛卸下肩上的东西，然后几步攀上那树。红外摄像机的位置不算高，代猛一手扒住树干，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内存卡。

　　但他手指残缺，一下子没抓住内存卡掉在了地上。

　　“照远，给我捡一下。”他转头跟叶照远说。

　　叶照远连忙抓着内存卡递给代猛，但代猛还是拿不住，最后他气急地跳下树，自嘲地说：“我这手真够废的，照远，你上去换吧。”

　　叶照远应声拿好内存卡，利落地爬到红外摄像机的位置，单手完成了更换内存卡的任务，最后测试一下机器完好他才跳下树。

　　“代哥，来，卡你收好。”叶照远擦了把汗将内存卡递给代猛。

　　代猛笑说：“你拿着，回去看看有没有猫。”

　　“有野猫吗？”叶照远边收内存卡边好奇地问。

　　代猛故作神秘地说：“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

　　“那你在内存卡里看到了吗？”黎可兴致勃勃地朝叶照远问道。

　　叶照远揉揉眼睛：“今天看了一点，什么都没有，明天再看看。”

　　见叶照远实在累得不行，黎可也不再多说，催他赶紧睡觉。

　　即使眼皮上下打架，叶照远也还是没舍得挂电话，于是他看了看时间，又继续说道：“下班让坤仔来接你吧，太晚不安全。”

　　黎可皱皱鼻子：“我今天不回去，早上有接待。”

　　“接待？”叶照远立刻精神了，“兽医接待什么啊？”

　　黎可拄着下巴说道：“说是塞尔维亚动物园的园长过来参观，她是兽医出身，想要来看看我们医院，所以院长说明天要我去做翻译。”

　　这一天天的真能折腾，叶照远啧了一声，随后小声地说：“那你没事就趴着睡觉吧，早上好歹不会太累。”

　　黎可满脸愁容地将摄像头移到笔记本电脑上：“我哪里有空啊，现在就忙着写论文呢！”

　　塞尔维亚动物园的园长一大早就来到了基地，参观了展区后又顺路拜访动物医院，洪院长站在队伍前热切地与园长寒暄，黎可便在一边不停叭叭叭翻译。

　　“我知道你们有很丰富的经验，以后我们国家租借大熊猫也有了医疗保障，希望我们能有愉快的合作。”园长的话让黎可心头一惊。

　　好家伙，敢情是来选猫的啊？

　　晚上黎可照常接到叶照远的电话，她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起这件事，但说了大半天，叶照远都闷不吭声，只嗯嗯呀呀地哼气。她放下论文看向手机，才发现叶照远这次连摄像头都没开，一点也不像以前他猴急非要视频的态度。

　　黎可马上发现不对劲，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摄像头也没开？上次我忙着写论文不开摄像头你还念我呢，现在你又不开了？”

　　手机那头传来叶照远含含糊糊的声音：“唔，睡觉。”

　　黎可眉毛拧在一块，叶照远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奇怪，她不死心地说：“你开摄像头我看看，我觉得你有事瞒我。”

　　“真的。睡觉。”叶照远的吐词含糊不清，黎可差一点都没听明白。

　　“叶照远，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不然以后你电话我不接了。”黎可大声地命令道。

　　手机屏幕立刻有了画面，随之而来的还有叶照远的声音：“你别。生气。”

　　就着那头昏暗的灯光，黎可努力地想看清叶照远的模样，忽然她眨巴下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张稍显陌生的脸。

　　“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