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43、遇同类

　　震震被叶照远吵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以为是有吃的，它手脚麻利地奔了过来，但不想却是来挨训的。

　　“你知道你打呼吗？你看看你把隔壁都吵醒了。”叶照远点点震震的脑门儿说道。

　　没吃一顿倒被骂一顿，震震也不是好脾气，随即朝叶照远还嘴，哼哼唧唧个不停。

　　“说你还不听……”

　　“嗷嗷嗷嗷嗷嗷！”

　　“怎么还不让我说……”

　　“嗷嗷嗷嗷嗷嗷！”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别骂了别骂了。”

　　叶照远迅速败下阵来，朝黎可使了个眼色：“走走走，我待在这里，它能骂一宿。”

　　黎可哭笑不得：“你把人家吵醒，还不让人家骂你啊？”

　　叶照远走到秀灵圈舍，小声地说：“震震打呼那么响，秀灵都没骂它，就它小心眼……”

　　话没说完，隔壁的圈舍又传来震震气急败坏的声音：“嗷嗷嗷嗷嗷嗷！”

　　这回叶照远不敢说话了，只暗地里向黎可撇撇嘴：“看吧，它就是小心眼。”

　　把秀灵崽带回盘龙谷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回到家里，坤仔还在加班，叶照远本打算和坤仔挤一挤，但打开他的房间门就被里面乱七八糟的摆设震惊了。晾晒的衣服没收进衣柜里，而是带着衣架原封不动地散落在床上，地上全是团成一块的袜子，连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臭小子！住成猪圈了？”黎可一脸嫌弃。

　　叶照远边收拾床上的衣服边说：“没关系，整理一下就行。”

　　“整理个屁！”黎可一把将叶照远拉出房间，“他自己收拾，你睡我屋！”

　　这话让叶照远一怔，他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嗫嚅了半天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在黎可势硬的眼神下把话咽了回去。

　　洗漱完后黎可回到房间，抬眼就看见叶照远拘谨地躺在鹅黄色的床被里，只露出个脑袋，眼神慌张，本来就黑的肤色在黄色的映衬下显得更黑，怎么看怎么透出一股诡异。

　　一个没忍住，黎可瞬间捂嘴笑弯了腰。

　　“你笑什么？”叶照远歪着脑袋问道。

　　黎可边笑边爬上床回答道：“没有，只是刚才看到你盖这床被子，觉得好奇特了哈哈哈。”

　　“奇特？”叶照远拿被子捂住脸，闷闷地说，“是奇怪吧。”

　　黎可伸手拥住叶照远的脖颈，宽慰道：“那我们就换一个颜色，蓝色？还是灰色？黑色也行。”

　　见黎可真在考虑换被子，叶照远环住她的腰，动容地说：“不用，这样就好。”

　　被子里的温度急剧升高，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侵袭了叶照远，他有点难耐地撤了撤身体，动静引来了黎可的注意。

　　“怎么了？”黎可在叶照远耳边问道。

　　呼吸一深一浅地喷在皮肤上，扰得叶照远心神不宁，他咽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没事。”

　　黎可自然不会信他的话，她凑近叶照远，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脖颈，停留在他动脉的位置。

　　“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得十分剧烈，贴近的身躯微微颤动，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黎可望向叶照远。

　　背着夜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游移，侵略又强势，掌下的皮肤还在不断升温，黎可内心一颤，她没来由地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刚想说话，一道黑影压了过来。

　　叶照远直接欺身上前，吻上了那张薄薄的唇舌。

　　熟悉的味道让他发出满足的喟叹，他不得章法地亲黎可，像是拆开裹着漂亮包装纸的礼物。

　　小心又急切。

　　笨拙的技巧让黎可有些想笑，她温柔地抚摸着叶照远的脊背，一下一下不断推动着情绪的浪潮，让叶照远十分不好受，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难耐地在她颈窝里喘气：“黎可，黎可。”

　　“我在。”黎可小声地耳语，企图安抚他的躁动。

　　叶照远极力压制住心底的冲动，闭了闭眼说：“现在不行。”

　　“嗯？”黎可停下手上的动作，“为什么？”

　　叶照远缓了缓，然后双臂撑在黎可脑袋旁，正视她道：“我今天跟黄祺说的话是认真的。”

　　“黄祺？”黎可着实有些蒙圈，在这当口提第三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她的确脑子没转过弯来。

　　“嗯，我说完那话后，发现我其实跟他是一样的，他今天经历的也会是我以后要面对的，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叶照远一脸正经地对黎可说，“我没见过世面，骨子里就是个传统的人，我不想在我们没有结果的情况下要你，这对你不公平。”

　　黎可明白了叶照远的意思，她啄了啄他的唇：“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叶照远打断黎可的话，“我爱你，我不想你吃亏。”

　　“那要是我父母一直不同意呢？我们要分手？”黎可有些不理解叶照远的古板了。

　　叶照远轻轻吻了吻黎可的头发，安慰道：“和你永远在一起是我唯一想走的路，我会努力的。”

　　无法开解叶照远的固执和绸缪，黎可也不再勉强，两人相对无言，黑夜里的沉默变得十分诡异，就在叶照远以为这事翻篇过后，黎可又冷不丁地开口道：“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刚消散的念想被黎可这一说又召唤回来了，叶照远扛了一会儿，最后一掀被子：“我去一趟卫生间。”

　　早上坤仔起床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人了，餐桌上还留着一人份的早餐，是叶照远买的包子。

　　此时他饿得不行，边吃包子边给叶照远发消息：“姐夫，你们这么早就走了？”

　　那头叶照远消息回得很快：“嗯，今天要早点上山，给你留的包子记得吃。”

　　坤仔拍了个包子照片过去：“吃着呢！”

　　随后那头发来一串语音，坤仔含着包子点开。

　　谁知语音那头传来黎可的暴喝：“吃完记得刷碗，别又堆厨房，昨天回去给你刷一堆碗，下次回来还这样，信不信我抽你！”

　　这怒吼吓得坤仔包子都掉了，他赶紧捡起包子，麻溜儿地把碗都给洗了。

　　叶照远拿过手机跟黎可说：“你跟坤仔说什么呢？这么凶。”

　　黎可睨他一眼：“我哪里凶啊？昨天你洗那么多碗没洗够啊？还帮他说话！”

　　叶照远温和地笑：“没事，就几个碗而已，再说我还需要他以后帮我在你爸妈面前多说好话呢。”

　　黎可揪了揪他的脸：“真不知道你是真傻假傻？”

　　叶照远笑笑没说话，他想竭尽全力去争取黎可家人的认同，这一点不止需要黎可的付出，更需要他上进，毕竟谁家父母会把女儿交给一个不思进取的男人手里呢。

　　秀灵崽作为最后一轮秀果崽的实验对象被抬上山，叶照远仔细安排着所有工作。

　　秀灵崽没有野培经验，还比秀果崽小一岁，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叶照远必须要保证它的安全，一路上他都对秀灵崽呵护备至，又是安慰又是投喂的，把小家伙哄得在笼里安心地吃着小零食，悠哉悠哉地到达了目的地。

　　“照远，秀果崽在前面那片林子里。”老谢见叶照远和黎可上来，朝他向林子里偏偏头，“这几天它警觉度都挺高的，你小心点，别让它把秀灵崽伤着了。”

　　叶照远点点头，然后转头对抬秀灵崽的同事们说：“我们把笼子抬到下面去。”

　　最后秀灵崽被抬到秀果崽附近的区域，叶照远悄悄拉开笼门，兴许是闻到了陌生气味，秀灵崽谨慎地缩在笼子里不愿出来，任叶照远怎么呼唤都不敢挪步，脸紧紧埋在角落里，没有办法，叶照远只能伸手抓住它的屁股和腿，将它提溜出来。

　　秀灵崽吓得吱哇乱叫，叶照远一把它放到树下，小家伙就迅速爬到了树的上端躲避危险。

　　但令它想不到的是，最大的危险就在它上面。

　　它爬到一半，听见头顶上有声响，抬头竟然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熊猫，它以为这个熊猫也是自己在盘龙谷的玩伴，所以秀灵崽很友好地给它打招呼。但随后它感觉到气氛不好了，这个熊猫看着跟自己一样大小，但气势完全不一样，它眼神凶狠地盯着自己，这是秀灵崽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的眼神。

　　发怒，驱赶，暴躁。

　　这不是友好的信号。

　　秀灵崽有些迟疑地退了一步，那个熊猫也看出了它的害怕，于是更加凶狠地怒吼，甚至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它逼近。

　　压迫感瞬间向秀灵崽扑了过来，它有些措手不及，慌乱地看看四周，想要寻求妈妈的庇护，但这里没有妈妈，甚至它的呼喊也不能叫来妈妈。

　　秀灵崽慌了，它迅速调转身子，赶紧跳下树，朝着丛林茂盛的地方猛窜，然后爬上一棵离着很远的树上大喘气。

　　生怕那个不认识的熊猫追了上来。

　　但秀果崽没有追上去，其实它也吓得不轻，这是它第一次见除了妈妈以外的熊猫，这个小可怜好像没有什么胆量，被自己轻轻一吼就吓跑了。

　　第三轮的实验也到此结束，秀果崽都很顺利地通过了这些实验，剩下的就要交给专家论证会，让领导们去评估了。

　　实验虽然结束了，但回收秀灵崽就不是件容易事，叶照远站在树下叫它也不应，拿零食哄也不听，就骑在树杈上嗷嗷叫唤。

　　“这小可怜吓坏了吧。”黎可担忧地观察着秀灵崽的状态，怕它应激过强。

　　要是秀灵崽真就不下树就麻烦了，叶照远眼里划过一丝忧虑，这地方毕竟是秀果崽的地盘，它现在已经有明显的领地意识，要是他们一个没看住，秀果崽真有可能把它表妹摁着打。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将秀灵崽尽早带离这里。

　　叶照远从衣兜里掏出一团粪便抹在熊猫服上，然后对黎可说：“我上去抓它。”

　　黎可担忧地嘱咐：“你小心点。”

　　熊猫服上的粪便是昨天叶照远从秀灵圈舍里顺的，就怕秀灵崽不听话，拿来以防万一的，结果还真派上用场了。

　　叶照远爬上大树，悄悄靠近树杈上的秀灵崽，嘴里还发出母猫唤崽的声音，以此来吸引秀灵崽的注意。

　　秀灵崽骑在树杈上喊妈喊得撕心裂肺，忽然鼻尖闻到了妈妈的味道，耳朵一动还听见了妈妈的呼唤，于是它停住呼叫，迅速扭头去寻找妈妈的身影。

　　眼睛看清的一瞬间，秀灵崽愣在树上，心里纳闷：妈妈怎么瘦成条了？

　　它没敢挪动位置，又仔细地闻闻味道，对啊，这是妈妈的味道啊！

　　正当它那小脑袋瓜还在琢磨的时候，“妈妈”一个步子窜上去就把它揪了下来，口里还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带你回去啊。”

　　迷糊的秀灵崽不敢挣扎，只惊恐地瞪着眼睛被这假妈妈提着下了树。

　　为了安抚秀灵崽的情绪，叶照远仍然时不时地模仿着秀灵带崽的声音，这声音同样也唤来了秀果崽。

　　小家伙焦躁地在树上探头探脑，它好像听见妈妈的声音了，它半年前就被妈妈驱赶了，虽然它不知道原因，但它还是尝试着留在妈妈身边。

　　可妈妈不喜欢它了，开始吼它，咬它，赶它。

　　它开始害怕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依偎在妈妈身边，只敢离得远远的，安静地跟着妈妈，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被妈妈亲昵地抱在怀里。

　　然而有一天它醒来，妈妈不见了，它找过所有地方，都没有妈妈的的影子，好像妈妈是真的不要它了。

　　或许会有悲伤，会有遗憾，但它只能勇敢地用妈妈教给它的经验在存活。

　　因为它的妈妈告诉它已经长大了，要独立生活了。

　　现在耳边再响起妈妈久违的呼唤，秀果崽焦急地回应。

　　是妈妈来找它了吗？

　　秀果崽兴高采烈地又回应了几声：妈妈，妈妈，我在这里！妈妈我在等你！

　　然而刚才妈妈的声音没再出现，仿佛那声声呼唤都是幻觉。

　　秀果崽爬下树，又试探地大叫，声音比前面更加大声，它怕妈妈走远了，它怕妈妈听不到。

　　但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妈妈没有来过，妈妈没有找它……

　　秀果崽没有再出声，它扒着树干看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许是在想妈妈吧。

　　毕竟它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妈妈了。

　　未来，它需要带着妈妈教给它的本领去生存，去战斗，虽然会很辛苦，但却背负着妈妈对野外自然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