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54、回国了

　　“什么时间开始手术？”黎可压低声音问林兰贞。

　　电话那头传来林兰贞细微的啜泣声：“医生安排的下周二。”

　　下周二？黎可在心里算了算，要是自己临时回去一趟也还赶得上，于是她迅速做出决定：“妈你别哭，我这两天就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

　　林兰贞一听女儿要从塞尔维亚回来，连忙阻止道：“你不是要照顾熊猫吗？不要来回折腾了，乖女，听妈话，你好好工作，我能搞定的，大不了我去找你叔姨他们，你不要担心哦。”

　　想到妈妈要赔着笑脸去求那些趾高气昂的亲戚们帮忙，黎可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妈，我回去很快的，什么都不会耽误……”

　　“乖女，我和你妈是一个意思，”一道虚弱但仍然乐呵的声音传到了黎可耳朵里，那是她爸黎广鸿，“爸妈不能拖你后腿，你好好工作，爸爸不害怕手术，不用担心，等你回来了，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喔！”

　　父母的理解和支持让黎可眼底不断有热意涌出，她吸吸鼻子妥协道：“好，我不回去了，但爸爸你有什么情况就要跟我说，不能瞒着我哦！”

　　黎广鸿笑得爽朗：“行，爸爸不瞒你，你安心工作吧！”

　　结束了通话后，黎可回到圈舍，迎面就碰上了沙明辉，他焦急地说：“我正找你呢，刚基地回消息说我们可以试试……诶你眼睛怎么红了？”

　　“眼睫毛进去了，揉的，”黎可捂住眼皮转移话题道，“基地怎么说？”

　　“噢噢基地说可以让我们试试其他原材，玉米粉土豆粉这些都可以，刚才我和米洛什聊了几句，他们这里玉米粉很多，可以尝试一下。”

　　“那就试试吧，我先给它们开一些维生素。”

　　玉米粉做成的窝窝头仍旧不能引起香萝的兴趣，但也不是十分排斥，有时竹子吃多了也会挑挑拣拣地嚼巴两口，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后续要是再多调试一下配方，兴许就能做出符合它们口味的窝窝头了。

　　劳累了一天黎可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她刚想洗漱睡觉就接到了叶照远的电话。

　　“你怎么了？”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叶照远心急如焚的声音。

　　黎可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叶照远本想脱口而出沙明辉说你情绪不好，但还是又怕黎可不高兴，于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想问问你今天工作怎么样？心情还好吗？”

　　黎可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调笑道：“你凌晨不睡觉就为了问我这个啊？”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叶照远语气立刻委屈巴巴：“你不给我打电话，白天我又怕你忙，只能等到现在问问你啊。”

　　一到打电话这个话题黎可迅速投降：“好了我的错，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叶照远深深叹口气：“黎可，我不要你哄我开心，只是希望你有事可以让我知道，还是说……”他话语停顿了下，声音逐渐变弱：“还是说我在你心里还不是可以放心倾诉的人？”

　　这样卑微的语气让黎可心里泛起一丝疼惜：“你别多想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但我想帮你，黎可，我是你男朋友，你可以告诉我，”叶照远打断黎可的话说，“告诉我好吗？”

　　像有一双手稳稳托住了黎可一整天都七上八下的心脏，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随后将黎广鸿做手术的事和盘托出。

　　说到最后，黎可声音中隐约带上哭腔：“我想回去，虽然我爸妈说还没到那地步，但我还是担心，要是手术出问题了，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叶照远连忙安慰道：“你别着急，事情没那么糟糕。”话虽这么说，但手术毕竟有风险，谁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顺利。他思忖了一下，随后又说道：“这几天我也在想二叔的事，你说得对，我不能瞒着芮婷，那是她的爸爸。”

　　如果二叔真的挺不过去，那他就太对不起芮婷了。

　　叶芮婷和黄祺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叶胜江，两人都十分震惊。

　　“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我的爸爸啊！”

　　走廊上叶照远沉默地接受着叶芮婷的宣泄，看见妹妹在自己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他只能无力地重复着对不起。除了叶芮婷的质问，叶照远同样也没能逃过赵金穗的指责。

　　她个子小小的，但力气十分强劲，几个巴掌拍在叶照远身上啪啪作响。

　　“你翅膀硬了，长辈的事你也敢做主？我还没死呢！那是我的儿子！是我最后的儿子啊！”因为激动，她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声音逐渐喑哑，浑浊的眼睛溢满泪水。

　　一旁的叶芮婷扶住赵金穗，边哭边劝：“奶奶，是我爸不想说，这一个月都是哥在照顾我爸，别再说他了。”

　　看着孙子垂首敛目的模样，赵金穗也熄了怒火，叹口气道：“我也是心急，算了不说了，这几天的我来医院照顾，远娃你回去休息休息，芮婷先顾着考试的事。”

　　“奶奶，你那么大年纪……”

　　“不行我留下来吧，奶奶。”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赵金穗的拒绝：“我心里有数，你们别管了。”

　　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的黄祺这时出声道：“奶奶，我也留下来一起吧，叔叔做检查什么的我也能帮上忙。”

　　叶芮婷急忙点点头：“对对对，奶奶，黄祺留下我也能放心些。”

　　“那奶奶最后同意了吗？”黎可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叶照远打电话问道。

　　“嗯，毕竟二叔化疗也挺麻烦，黄祺在能省不少事。”叶照远回答道。

　　说起这个，黎可又想到住院的黎广鸿，心酸道：“所以我好担心我爸妈，我爸还没手术，我妈要是累倒了可怎么办呢？”

　　叶照远温和地安慰道：“没关系，有我呢。”

　　“嗯？”黎可瞬间怔住了。

　　手机上的画面一转，立刻出现了两张黎可无比熟悉的脸，登时她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乖女，你是不是瘦了？外国饭能不能吃习惯啊？”

　　“哎呀肯定不习惯，乖女啊，等你回来爸爸给你做大餐，你爱吃的爸爸都给你煮，把你喂得胖胖的哈哈哈哈，哎呀不要哭，不要哭，爸爸没事的，都是小问题，乖女不要担心啦！”

　　黎可捂着脸泣不成声。

　　林兰贞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乖女，不哭不哭，明天你爸手术，照远也在，你不要太担心，好好照顾好自己昂。”

　　听这意思，叶照远还要在广州呆到手术后，黎可止住抽泣问道：“你怎么突然就去看我爸妈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叶照远温柔地看着她：“你总是放心不下叔叔阿姨，所以我就来看看，叔叔精神挺好的，医生也说明天的手术问题不大。”

　　有了叶照远这话，黎可心里这一个多月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第二天的手术很成功。

　　当然成功的不止是黎广鸿的手术，还有林兰贞对叶照远的改观。

　　她拍了张照片给黎可，是叶照远忙前忙后照顾病床上的黎广鸿，后面发了条消息：“乖女，你爸恢复得不错，再过一星期就要出院了，这边我能应付，照远来这么多天肯定耽误了工作，你跟他说说，还是不要影响上班的好。”

　　黎可半开玩笑道：“哟，妈你这么替他着想呢？”

　　林兰贞佯怒：“那我把他骂走你高兴啊？”

　　习惯了亲妈的别扭劲儿，黎可笑着顺从道：“行，我跟他说，不过你真的能照顾吗？要不找个护工吧？”

　　这个提议遭到了林兰贞的拒绝：“多大点事，你爸手术成功了我这心就稳了大半了，说真的，手术那天要没那臭小子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哇这么高赞扬的吗？叶照远值了诶！”黎可调侃道。

　　林兰贞：“哪里是值了，简直是赚大发了好嘛，把我博士女儿都给拐走了！”

　　这话无疑就是对黎明叶照远感情的应允。

　　黎可笑容灿烂，迅速回复道：“妈，谢谢你。”

　　那头很快发来一条消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爸妈等你昂。”

　　感情得到了父母的认可，黎可捧着脸高兴得不能自已，她扭头望向圈舍里的卧月，兴奋地跟它分享：“你听见了吗？我妈同意我和叶照远在一起啦！”

　　“嘤嘤……嗯嗯。”

　　“叶照远你认识吧，你的生日礼物都是他做的哦，他还照顾过你呢！”

　　“嘤嘤……嗯嗯。”

　　“我妈以后不会再为难他了……”

　　“嘤嘤……嗯嗯。”

　　“……你没在听吧？”

　　“嘤嘤……嗯嗯。”

　　黎可说一句，卧月答一句，看似是正常的沟通，实则一人一熊谁也没听懂。

　　“算了，你还小呢，等过几年跟你香萝姐姐谈恋爱你就知道了。”黎可宠溺地剥了根笋子给卧月，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心里忽然又充满不舍，再有半个月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而香萝和卧月却要在这里呆上十五年。

　　它们要在这里生活，要在这里恋爱，要在这里产子，要在这里度过一生中最长的时间，最后才会在暮年回到故土。

　　不知以后的漫漫长夜里，它们是否还会想起盘龙谷？

　　想起那里的山风，想起那里的鸟鸣，想起那里的乡音......

　　最后一顿喂食和检查，黎可和沙明辉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进度，想要和两个小家伙呆久一点，再久一点。一向心大的沙明辉此刻也红了眼眶，他边喂零食边嘱咐小崽：“好好吃饭，不要挑食，要健健康康地回来知道吗？”

　　小崽歪歪脑袋，眼睛里净是对零食的渴望，懵懂又天真，它们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时隔半生的阔别。

　　黎可不忍看这一幕，她吸吸鼻子，回头跟动物园的饲养员交代完注意事项后，才上前拍拍沙明辉的肩膀：“走吧，总归是要离开的。”

　　离别是人这一生不断面临的课题，可不管经历多少次，伤感的情绪总是难以消化，黎可和沙明辉坐上回国的飞机，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脸色落寞得像天边的阴云，直到飞机落地四川，他们的心情才逐渐平复。

　　刚出航站楼，黎可就看见叶照远在人群里朝她招手，她有些怔愣，随后快步跑过去握着他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

　　“不是让你别来吗？这么大的雨下山多危险啊！”她心疼地搓着叶照远的手半抱怨道。

　　叶照远将黎可紧紧搂进怀里，深深呼吸一口恋人身上的味道，满足道：“想早点见到你。”

　　他天天都在掰指头算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一天，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思念却与日俱增，在抱紧黎可的这一秒，他才意识到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她。

　　眼见两人黏黏糊糊地分不开，默默跟在后面等了老半天的沙明辉酸不溜秋地说：“哥们，咱们能走了不？”

　　谁知叶照远抬头瞥他一眼：“你还在呢？”

　　这把沙明辉气得倒仰。

　　把沙明辉送回家后，黎可问起叶胜江的情况，叶照远缓缓叹口气：“二叔还在化疗，上次我去看他，瞧着精神也不太好，芮婷这段时间和黄祺一起在照顾他。”

　　说起叶芮婷，黎可随口又问道：“芮婷的复试结果这两天也要出来了吧？”

　　叶照远点点头：“希望有好消息。”

　　黎可悄然逸出一声叹息，是啊，希望能有好消息，也让二叔高兴高兴。

　　见黎可一脸忧色，叶照远上前握住她的手劝道：“这事以后再说，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

　　“你要走？”黎可看了眼窗外的暴雨惊讶道，“下大雨呢！”

　　叶照远毫不在意地笑笑：“我车技好着呢，别担心，你早点睡。”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但衣摆的拉扯忽然让他脚步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