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区住着美杜莎》medication

46、小镇清晨

　　反正，只要让莱桑德没有空来管尖顶监狱就好。

　　迟束看了一下简洁发给他的消息，尹在水确实没有成果把莱桑德带走，但也借着调查的接口派人去了泽菲尔本家，更是打着保护的旗号让阿提克斯松口找人跟在了莱桑德的身边。
　　料想在短时间内，莱桑德确实是没有空来管尖顶监狱的闲事了。

　　迟束正这样想着，房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苏珊的店虽然对比上正儿八经的选区的旅店只能算是小店，但是对于城市规划堪忧的第91选区来说，已经算是很体面的大店了，因为要工作，苏珊和厨子们都是直接住在一楼后面的房间里。空余的房间有限，迟束三人就算是来了，也不太匀得开。
　　曲南信住在最高的阁楼里，诺亚住在三楼空着的房间里，至于迟束，反正他睡哪里都无所谓，而且苏珊和他也最熟，干脆就让他睡在了二楼的杂物间。
　　毕竟是杂物间，虽然还是收拾了一番，但就凭隔音，也肯定是远远比不上正常的卧室的，敲门声一响，迟束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脑壳都在被人敲。

　　“我进来咯——”
　　女人爽朗的声音响起，说完就礼貌性地停顿了两秒，接着就推开了杂物间的门，木制的门有些年代久远，已经微微变形，她一推，挨到地上了的门底就摩擦出一点不太美妙的声音。

　　唉。

　　迟束真的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也好小孩也好，都是他的磨难。

　　明明才二十几岁，但是他已经觉得他一把年纪了。

　　他眼疾手快地在开门声中抓起放在一旁的被子，一把裹住了自己裸露的上半身，无奈道：“苏珊——”

　　“在——”深色皮肤的女人笑眯眯地应声，迟束的动作是很快，但是不妨碍她的眼睛更快，看见床上一闪而过的肉色，她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干什么？还害羞啊？”
　　嘴上是还在奚落，手上倒是把门关上了，给伟大的监狱长留了一点脸面。
　　她走到迟束床边隔着被子拍了一把迟束的肚皮：“好身材啊我们长官。”

　　迟束不语，只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良久，他才无语地又喊了一声：“苏珊——”
　　哪里来的女流氓。

　　虽然在监狱的时候简洁偶尔为了叫他起床也会采取一些不太体面和礼貌的方法，但是毕竟简洁是个体面的大学生，就算确实不会给监狱长大人留什么隐私，但也绝对不会顺手就调戏了。

　　苏珊无辜地挑了挑眉：“哪来的贞洁烈男？拜托这里可是第91选区。”

　　除了在镇上的红灯街，第91选区的任何地方男女性别都没有区分意义。
　　呃......红灯街有些地方也不一定有？

　　苏珊想了想，不太确定，她好久都没去了，已经不太清楚现在的行业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苏珊一回神，看见迟束眉头一皱，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她态度很好，但是做的事情仍然让人想扶额，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迟束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还卡进了迟束的下巴下面：“我们长官是信徒来着。”

　　迟束闭了闭眼。
　　“我不是，”他道，快速地掠过了这个话题，“别叫我长官，就算这是粉红暧昧，也未必就没有别人。”

　　又是中央选区，又是不知道会些什么妖法的实验室，迟束不得不警惕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苏珊应道。

　　她没走，看得出来应该是有事要跟迟束说，迟束不太想在苏珊面前裸露上身，虽然这种躺姿看起来是有失风度了一些，但是总比被她看来看去好。
　　迟束干脆就这么被被子吃着，开口问她：“什么事？”

　　“去红灯街一趟，”苏珊也没跟迟束藏着掖着，“反正你们证件大概也要两三天，不急着走又没什么事情做，干脆跟我走一趟。”

　　迟束皱了皱眉：“去那里干什么？”

　　“我总觉得最近不太安生。”苏珊店每天都有不少的客人，吃饭的喝酒的住宿的，除了游客之外，公民黑户甚至塞失落地来的人都有，免不了消息通达，她这些日子偶尔听一句客人们之间聊天的闲话，总觉得不太放心。
　　“虽说像咱们这儿一样红灯区不违法的地方在联邦也不多，但是最近总能听见客人讨论，说是什么......‘新人’。”她道。

　　流动人口复杂但是居住人口堪忧的第91选区，哪来的什么“新人”。
　　又不是战乱时期，哪来那么多走投无路的女性。

　　她对迟束道：“我觉得，或许是什么人卖来的。”

　　反正这几天也应该是闲来无事，苏珊开着店没空招呼他们，迟束一如既往的在早晨不见人影，曲南信觉得那个人多半是还在睡觉，就干脆不去讨嫌，早上和诺亚一起吃了早饭，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起去街上走走。
　　因为一般来说，联邦人不会跑到第91选区这种混乱落后的边陲之地来，所以他走在这里的街道上，反而是大部分联邦人一生都不会有的体验。

　　曲南信当然没有理由闭着眼睛逛街，他睁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街道。

　　大概是因为风沙和天气的特点，街道两侧的建筑物颜色都不鲜亮，灰蒙蒙的，但也不算破旧，因为是现在是上午，很多昨晚曲南信在屋顶看见开着的店都关着门。

　　“这里很多店都是下午才开门，营业到凌晨就关了。”诺亚跟曲南信说过，之前的每年迟束他们都会故意给他空一个月的时间出来，把他送到镇上，说是跟苏珊学习经营和和普通人相处，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在放假。
　　他给他单方面认定的老师介绍道：“因为人口比较复杂吧，生意大部分都集中在天黑之后，白天反而不太好做。”

　　他说得没错，虽然今天难得的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是街上营业的店铺并不多。
　　但是街上却多了很多小孩子。

　　看起来都比诺亚还要小一些的样子。

　　曲南信不由得想到了监狱里那些一区的那些孩子。

　　只是街上的孩子穿得没有一区的孩子们干净，大概也是因为室外比不上全封闭的尖顶监狱，衣服上总之难免带上沙子和尘土。
　　就算今天风不大，曲南信很多时候也要眯一下眼睛，免得沙尘进了眼睛。

　　诺亚倒是很习惯的样子，因为每年都会在苏珊这里住一个月，苏珊收着他不少换洗的衣服，今早一起床，诺亚就换上了。

　　现在他一身边塞多风沙地区常见的短袍，明明年纪不大，却绷着脸，看起来比成年人还可靠的样子，转头对曲南信道：“我们去买两身衣服吧？”
　　迟束在给钱上从来都很大方，也不太关心诺亚自己的钱有多少又花在哪里，所以诺亚有足够的底气跟成年人商量：“给你买两身衣服。”

　　他有换洗的衣服倒是不要紧，苏珊这里又没有准备曲南信的衣服，就算是有些成年男子的成衣，但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旧衣服，放久了不好看不说，尺码也不适合曲南信。
　　他身形纤瘦，衣服就是要合身才好看，太紧了总有些过分地吸引人的视线，太宽松了又总觉得看着身体不好的样子。

　　诺亚还小，没有太多的美丑概念，但总觉得看着身体不好这件事本身让他不太舒服。

　　街旁有本地的孩子在玩耍，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在哪里，大概是觉得天亮，又是早上，反正人少，又或者是单纯的民风剽悍，没管。
　　小孩子跑过，听见诺亚的话，诧异地回头看了两眼他们。

　　诺亚不动声色地站直了一点。

　　曲南信没忍住笑出来了。

　　大概他这双眼睛在别人眼里真的有些他自己不觉得的魔力，明明也不是才认识诺亚，一起上课已经算是很熟了，他现在这么一笑，诺亚却突然眼神飘忽了起来。

　　和他那个养父一样。

　　曲南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

　　“好，”照顾着孩子的自尊心，曲南信没婉拒，就算对于衣服什么的并不在意，而且也觉得就将就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诺亚都这么说了，他还是笑着道，“那谢谢你了。”
　　剃了寸头不久的猕猴桃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不客气。”

　　说完，他转身，四肢带着不太明显的僵硬，在前面带着路。

　　“得......”曲南信看着他耳朵红红的，心下只觉得好笑，耐心听着他说话，“得稍微绕点路。”
　　诺亚挠了挠头，学着迟束对他说话的样子说道：“直接去那家卖衣服的店的话得穿过红灯街，那边的治安不太好。”

　　准确的说其实是完全没有治安。
　　不然明面上来说联邦法律是禁止性/交易的，要是治一下子的话，整条街不都得没了。
　　第91选区常住居民得锐减四分之一。

　　这些话都是诺亚听迟束和苏珊他们跟人聊天的时候听到的，因为迟束对他的教育方式比较严苛，所以大人们都不会避开他，但毕竟他年纪不大，就算是听见了，一般也没什么反应。
　　而且其实听是一回事，苏珊和迟束可从来都不让他走到红灯街这边来。

　　曲南信没问红灯街的事，听见诺亚这样说，也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好。”

　　虽然他确实有些好奇，但这两年的经历也让他很清楚联邦的法律并没有辐射整个疆土，知道真有“红灯区”这种东西的存在也不算很意外。

　　再说，就算是好奇，比起询问诺亚，还是询问迟束要合理一些。

　　毕竟那个是成年人。

　　“但是也绕不了太远，”诺亚对什么红灯街什么的不太弄得懂，提起来的时候自然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接着道，“镇也不算大，我们到时候直接从红灯街的墙另一边过去，也就多走十分钟的事。”
　　他想着今天天气也好，多走一会儿大概也不会让曲南信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