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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风浪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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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沈砚昀独自去找老医师。
刚到篱笆外,就看见他正抱着竹簸在认真挑出杂物,身旁还立着几个竹架子,上面满是药材。
抬眼看到沈砚昀站在外边,老医师招呼他进来。
“可用过午膳?”
沈砚昀点头,靠近竹架去取药材闻了闻又端详起来。
药材拿在手里半潮半干,若是带花的还有泥抹出,乌黑的小块也分不清是什么。
老医师余光瞟过去,见他看了半天也不动,便随口说:“那是半夏。”
接着,他走到另一边,又去看其他药材。
老医师放下竹簸便跟过去,站在沈砚昀身旁解疑。
“川乌。”
“马钱子。”
……
老医师把他拿在手上的药材都念出来。
沈砚昀蹲下来,正打算看竹架最底下那层,却见是些深红色粉末,上面还有黑色颗粒。
“朱砂。”
他刚想伸手,闻言却突然停住,回头与老医师对视,疑惑又带着几分不敢相信地说:
“全部都是做毒药的药材。”
他本以为这些都是治病的药,却没想到……
“原来你都知道它们。”医师低头笑了笑,继续去挑捡药材,“老夫手脚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那么灵活,自然要依靠毒药自保。”
“前辈一直都用毒?”
老医师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后又突然打量起沈砚昀。
“老夫看你虽有武力,但身边连个致命的武器都没有,倒不如跟着老夫学用毒?”
“甚好,不过毒与蛊哪个更有用?”
“当然是蛊。”
“哪一个又更好学?”
眼前的人登时垂下眸,沉默不语。
沈砚昀只是怕还没来得及学会,老医师又跑到别处,到时候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老医师在内心掂量一番,皱着眉道:“毒。”
他何尝不知道沈砚昀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学个杀伤力大又容易上手的东西。
说是容易,又怎么会真的那么简单?
“若是诚心想学,什么东西都容易。”老医师挑出根杂草,仍低着头,“毒药研制起来时间短,材料易寻,只要认清其功效和风险,遇到危险时朝敌人的身上撒去就行。”
说完,老医师顿了顿。
“至于蛊,要耗费几个月的心血去养,想要作用更大,时间越久越好,不过也有被反噬的风险。”
沈砚昀不解地问:“反噬?”
“就是所谓的蛊虫不听主人话,又或是在养蛊时稍不注意,成了蛊虫的食物。”
老医师将最后一簸药材放到架上,转身走进屋内:“你跟老夫来。”
进入竹屋,老医师从柜子上取出几瓶药。
“砒霜和朱砂。”
说着,他又将瓶子和一本书挪到沈砚昀面前。
那本书上写着《百毒册》,糙黄纸边缘渗着黑色污秽,褶皱宛如波浪。
老医师起身去倒水,沈砚昀小心翻看起来。
《百毒册》里有制作毒药所需的药材和功效,越往后越珍稀,有些毒药还标注在特定穴位的作用。
“前辈,这些特殊的毒药必须在穴位才有效吗?”
老医师将茶放到桌面,点头回应:“对,它们只有在这些穴位上效果才最明显,其他地方不过是皮毛之苦罢了。”
见他对这本书那么感兴趣,老医师沏了一杯清茶,挪向他右手,而后说:
“你若沉得住心,多看也无害。”
沈砚昀今日前来,本意是想劝老医师“出山”的,但看见他生活自在,也曾说过不愿受命于人,便想多往来几日。
自古有三顾茅庐这一典故,而今他也略微效仿。若真的能让老医师出手,怿蝻镇的百姓逃离苦难也是指日可待。
几个时辰后,沈砚昀才看完大半。
在那期间,老医师时不时走出外面去翻药材,使其晒得更加均匀,而后又去仓房里取新的药材在院中研磨。
恍惚间,沈砚昀有种回到曾经读书的时候,那会儿母亲还会躲远些边做女工边监督他。
待在老医师身边读书,沈砚昀很是安心。
没等他继续往下看,老医师就端着几个小竹簸,上面装了些药材。
沈砚昀抬头看向老医师,问:“这是?”
“书也看了大半,过来配置毒药。”
说完,老医师就把书收起来,招呼着他过去。
“我?”
沈砚昀以为他在拿自己开玩笑。
“当然是你,难不成这里除了老夫和你还有别人?”
“可是晚辈看得不多,记住的东西甚少。医师倘若早些告知要配置毒药,晚辈定当看时就边背下来。”
老医师伸手阻止道:“诶,你刻意去背就没有意义了,难不成每个人制毒都去依靠古籍?”
“前辈的意思是?”他看向竹簸中的药材。
“自己摸索出来的才更有价值。”
“这样岂不是制出来的是什么毒都不知?”
“神农尝百草可听过?”
沈砚昀眼眸微瞪大,点了点头。
老医师:“不就是这样得出来的。”
他算是听明白了,表面说是制毒,实际上只给些材料,让你挨个去试毒。
如果不小心被自己制的毒毒死,也算自己命不好。
事已至此,沈砚昀认命了。
竹簸里都是些常见配置毒药的药材,要考究的就是沈砚昀的记忆力。
“这要怎么考?”
老医师摸了摸胡子:“你先把能配置出的毒药放到空竹簸里,而后说出它们混在一起后毒的名字。”
沈砚昀取十几克□□和□□,加些其他毒药后用钵舂碎后倒在纸上说:“□□和□□再加余毒,可制成牵机药。”
“半夏和川乌损肝脾,此药无名。”
连着说了好几种,老医师满意地点头。
短短几个时辰里,沈砚昀就熟记很多种毒药。
虽然与怿蝻镇的灾疫无关,但至少可以分辨多数毒药的特质,对以后更有帮助。
临近傍晚,沈砚昀将配置好的毒药放进香囊里,剩下的就装进拇指般大的玉瓶中带回去。
老医师嘱咐道:“切记,若是不能正面攻击,可以将毒药藏在指甲里,轻轻弹几下撒进敌人杯中,一样分辨不出来。”
这些像秋后柿子般烂透的下毒之术,沈砚昀不知见过多少次。
“毒药是让你防身的,非必要时刻不可用它去害人。”
沈砚昀点头应声,而后转身消失在山里。
回到府时,上官鹤然在用膳。
待他落座,一旁的将军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去哪了,怎么比本将军还忙?”
这几日上官鹤然四处派人打探消息,时不时还去玄陵司那处理些事情,根本顾不上沈砚昀。
而沈砚昀之所以隔三差五就去医师那,也是为了灾疫考虑,毕竟尚药司的医师根本靠不住。
沈砚昀端着饭,淡定地回答:“问了怿蝻镇的百姓,勉强有些线索。哦,下官还去见了老医师。”
听到最后一句话,上官鹤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连嘴里的饭也不再嚼动。
“那你倒说说打听到什么?”
“忘了。”
沈砚昀说完,夹起肉片。
“……”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李郁怀就冲进来。
“将军,玄陵司的司门求见!”
话音刚落,沈砚昀当即放下东西抬头,上官鹤然的右眼开始猛跳几下,两人同时朝李郁怀看过去。
“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重要的事禀报将军。”
上官鹤然漠然摆了摆手,慢慢嚼起嘴里的几粒米:“本将军同沈大人在用膳,让他等会。”
“可是……”
李郁怀正想去给司门传话,刚转身就见他满怀笑容地走进来,那步伐迈得像是要飞过来。
“安鸿将军——!”
上官鹤然听到声音忽地蹙起眉,气得撂下手中的碗,正想起身去教训一下那个没规矩的司门,沈砚昀却压住他的手肘,摇头示意。
待司门上前,才发现两人几乎都黑着脸。
他吓得后背发凉,连忙拱手行礼,而后解释道:“打扰安鸿将军和沈大人用膳,是下官的错,只是下官确实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你还知道打扰。”上官鹤然冷哼一声,语气加重,“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你若敢戏耍本将军,一会就让人把你扔到荒野喂狼!”
说完,那位将军不屑地拿起碗,筷子夹起的菜正准备落入碗中,司门就开口:
“北街有人死了。”
下一秒,筷子的菜莫名滑落,沈砚昀的眼睛瞬间睁大几分。
上官鹤然被轻噎住,拿起帕子擦嘴:“北街有尚药司在,这种事情告诉我们作甚?”
“可就是尚药司传出来的消息……”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皱眉。
“尚药司的医师可是跟我们说过,他们制药从来不会有半点差错,甚至不会医死人的。”沈砚昀抬眼盯着司门,话语间带有质问的语气,“现在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本将军看他们就是对自己的医术过于自信,真以为自己是华佗转世似的……”
“这下官倒不知情了,如今就是想请两位大人前去尚药司了解情况。”
话音一落,北街那边隐约传来喧闹声,似是惊起不少百姓。
沈砚昀觉得不对劲,立即离开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