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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装疯卖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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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宋河已经将木匣子摆在他面前。
上官鹤然打开一看,茶叶被包裹在糯米纸里,最顶上收尾的地方扭出个扇子的形状,远看倒像个白包子。
江关芽煎是西幽江关的名茶之一,以冬末雪水和初春第一场雨水浸泡,而后再拿去摊放晾晒,揉捻??要比寻常茶叶次数多十次,发酵的温度也要在三十三度以上。
西幽严热干燥,江关也在沙漠地带,因此江关芽煎也有“烈岩之心”的称号。
他只是瞧上几眼,没有急着拿“白包子”撕开去细闻里面的茶叶。
淮王府内除了鸟,就是各种名贵的茶叶。
上官鹤然空闲时会跑到淮王府,下人们都泡不同的茶招待他,倘若喝着极好,硬是要从宋河手中得来。
宋河见他行为反常,问:“怎么了?”
“江关芽煎可是只有陛下才有的,即便陛下赏给了你,本将军也不会收的。”
他眼睛里虽装满不舍,但分寸还是懂的。
宋河当初给他当做见面礼的江关芽煎,也是陛下赏赐来的,只不过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那是宋河生辰时向宋铩要来的,自己都还没尝过它的味道就给了他。
都说送礼要真诚,他确实心地善良。
“今年我没有找父皇讨。”
“那这个是怎么来的?”
上官鹤然生怕自己病昏了眼,拿近些仔细嗅了嗅,确实是江关芽煎。
宋河眼眸透着水光,轻声道:“陛下赏赐给你的。”
“本将军?”
上官鹤然怔住,下意识蹙眉。
“陛下念及安鸿将军身负重伤,严苛己身,一心为庚昭国效力,让本王送过来顺便劝慰将军莫要再因刃延之战而自责。”
这些话,是淮王对安鸿将军说的。
“这么说,李郁怀还没来得及请你,你今日就一定会过来?”
宋河点头,让他继续问。
上官鹤然绷着脸,没有过多的神色:“伤是本将军应受的,陛下是在抚慰臣子,还是在怜惜上官晏京?”
“都有。”宋河补充道,“但我感觉父皇偏后者更多一些。”
见床上坐着的人不再说话,宋河又开口:“我刚到门外就撞见李郁怀出去,他说你想念我府中的茶叶,依咱们的交情,你怕是有别的事想找我吧?”
“你猜对了。”
宋河将他递来的木匣子放到塌上,坐回床边时还理了理衣摆,问:“你倒是说说看,本王要怎么帮安鸿将军?”
“本将军想让你过几日请陛下过来,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哦?”宋河内心的好奇被挑起,“你可是准备了什么歌宴?”
上官鹤然神色凝重,把之后的计谋都说给他听。
“这是你和云峥的打算?”
他点头。
“会不会太冒险了?你身子未愈再遭次重击,云峥那边也时常受阻。”
上官鹤然低眸沉思,手紧攥着被子:“如今唯有这个办法最有望,紫漱圣者与刃延之战逃不了干系,他不说出实情,本将军的伤都将白受。”
他愿赌服输,但这身刑罚必须是要在赌约公平的情况下受的。
不明不白就挨一身打,那他和窦娥有什么区别?
沈砚昀原本想自己去领宋铩到将军府,而后亲耳听到紫漱圣者说出刃延之战的实情。但上官鹤然左思右想,觉得淮王才是不二之选。
淮王深得宋帝喜爱,又是宫中四皇子,想比于沈砚昀面见宋帝更容易些,但他这个主意还没告诉沈砚昀。
“本王会暗中帮助你们,紫漱圣者在京城并不受待见,只有父皇迷信才会对他青睐有加,他若真的是刃延之战的幕后破坏者,相信父皇也会还你一个清白。”
五日后,安鸿将军的府内传出将军病情加重,有疯癫之症。
宋铩看着手中各官员递来的奏折,上面皆是对上官鹤然的批判和对刃延之战的添油加醋。
他当即翻到类似的奏折都扔了出去,李公公在底下不停地捡,腰都被累坏了。
宋铩拍响桌面震得毛笔轻晃,冷哼一声:“这帮老臣,仗着自己为朝廷效力已久,竟敢对安鸿将军评头论足,他们可还记得脚下踏的这片土地是谁守下来的?”
身旁的紫漱圣者眼珠子转动几圈,劝慰道:“陛下息怒,安鸿将军想来也是为国事忧心过盛才气火攻心成这样的。所谓人外有天,凡事都顺应自然才可长久。”
宋铩听了,偏头斜睨一下:“那照你的意思,是让安鸿将军一直这么疯下去,朝臣这么舆论下去?”
“贫道不是这个意思。”紫漱圣者右手扶着拂尘,低眉顺眼地说,“贫道认为,人分心病和体肤病症。且说这心病,将军疯癫怕是冲撞了某位高神,才愈发重病缠身。”
“依你的意思,是想让晏京办一场法事?”
“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宋铩也觉得在理,当即让李公公请京城内外的道士来举行法事。
李公公正转身,紫漱圣者就把人叫住,俯身凑到宋铩身旁提议:
“京城外道士众多,但能力差距不同,不如让贫道为安鸿将军祈福?”
宋铩闻声用余光瞄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冷意。
他曾暗中查探过,紫漱圣者与上官鹤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安鸿将军受刑的事他也知道是一场赌约,如今他贸然前往将军府,怕不只是做法事那么简单。
“紫漱圣者法力高强,想来没什么问题。”
见宋帝没有起疑心,紫漱圣者嘴角扬得更高,忙谢恩道:“贫道定当为陛下分忧。”
这场祈福,紫漱圣要提前几天去准备事宜,要撰写文疏,其中采买贡品也很有讲究。
紫漱圣者走进将军府,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时而讲出哪里阴阳不和、哪里又阴气过重等,好让管事记下来以后通报将军整改。
听闻将军府有紫漱圣者前来祈福,百姓们都簇拥着赶来看戏,即便外头的军兵尽力阻拦,始终奈何不了一群人堆在长街。
李郁怀带着紫漱圣者走进卧房,刚开门就见上官鹤然从门后闪出来,长发没有发冠束着全部都乱作一团,脚上还不穿鞋靴,吓了两人一大跳。
紫漱圣者近距离观察,只见上官鹤然的黑色里衣领口湿了大片,约莫是口水,眼睛瞪得溜圆却永远对不上焦,两排大牙露出来狂傻笑,鼻子还时不时大力呼吸,发出几声猪叫,尽显得聒噪。
他皱眉后退几步,就招呼着几个下人把东西都搬进卧房。趁道长摆弄贡品之际,上官鹤然弯着腰,小心地踮脚上前,狠狠地朝他后背抡拳头砸了几下,痛得紫漱圣者忙直起背,揉着腰部转身却发现上官鹤然在拍手傻笑,智商像只有三岁孩童那般。
李郁怀用手肘挡在嘴前低声笑了笑,还对紫漱圣者说:“将军平日里都这样戏弄属下的,圣者为人高洁宽宏,自然不能跟疯子计较不是?”
紫漱圣者急得本想用拂尘打他一番,听到李郁怀这么说,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且不说他是真傻假傻,但这力道倒是不减从前。
待他转回去继续摆弄桌上的东西,上官鹤然往李郁怀身上扫了一眼,那人立马回视,两人像是在用眼神沟通。
紫漱圣者把一切都准备好,正打算转身交代后续的事宜,尻子突然出现疼痛,力道比刚才又重了不少。
他疼得差点叫出来,顿时脸色铁青,怒目瞪着始作俑者。
上官鹤然笑得更欢,早就瘫坐在地上荡起双脚,拍手喊道:“我为爹爹打大坏蛋!爹爹快夸我!”
紫漱圣者停不下手中的动作,咬着字嘲讽道:“安鸿将军,即便您神情呆滞,力道可一点没变呐。”
李郁怀听出来他在故作试探,急忙摆出为难的脸色,解释道:“安鸿将军自幼习武,武力又在金狮营位居巅峰,这人傻了总不会力道变小了,紫漱圣者见谅。”
紫漱圣者拍了拍衣袍,冷哼一声:“那他怎么就只对着我拳打脚踢?”
“属下刚才也被将军打了几拳,只不过属下比您体格好些,痛感消散得快。”
“既如此,贫道定会将实情转告陛下。”
听着就像是去告状的。
紫漱圣者低头去看地上还在拍手傻笑的上官鹤然,吩咐几个下人扶他起来站在一边,自己则开始在最前面诵经,最后起身转圈时用拂尘在上官鹤然身上挥几下,拿着文疏在外头烧掉。
看到紫漱圣者出去,上官鹤然疲惫的瘫坐在地上,李郁怀则站在门旁放风。
半刻钟后,上官鹤然又想到一个好玩的,回头扫了一眼台上放着的拂尘。
待紫漱圣者回来,却见拂尘不见了。
他找来李郁怀问话,李郁怀却说拂尘已经被上官鹤然取走,现如今人在蟾枫林玩得正快活。
紫漱圣者听完,心猛地收紧,气冲冲地跟着李郁怀去到蟾枫林。
蟾枫林就在卧房的西北角,那里面种满枫树,别的草木都被清理得根都不留,唯有枫树此刻枝叶繁茂。阳光穿过叶片时,整片林子都在发光,时而有山雀惊起,林子里隐约还散发着一股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