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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孤絮随风 ...

  •   柏林的冬随着四季更替,最终流转到魔都的春。
      一年后。
      “沈之絮!快点!等会迟到了!”
      “知道了。”
      沈之絮整理好桌子,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然后换了双运动鞋。
      门外催促的季颜撇撇嘴:“你好慢。”
      沈之絮自知理亏,轻笑了下道歉说:“对不起,论文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走吧。”
      “行吧,行吧,大学霸。才大二就这么吃苦,勉强原谅你了。”季颜拉着沈之絮开始往篮球馆上跑。
      沈之絮浅声笑了下,跟着他往体育馆一路小跑。

      从柏林回来后经过一年多的恢复,沈之絮的眼睛已经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在黑暗环境下他的视力会大幅度受到干扰,严重时几近看不见,不过对他而言,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满意了,至少不干预他白天的生活,晚上他不需要太多夜间活动,没什么大影响。
      回国之后沈之絮考了上附,因为在国外疗养时二叔就给沈之絮找了专门的教师上课,没落功课,再加上头脑聪明,所以回国便直接跳了十九的大一过了大二录取。
      季颜是沈之絮在上交认识的朋友,比他大一岁,季颜家中是学术世家,虽不像沈家这样是魔都豪门,但也算是上海的富裕户,自然季颜也听说过有关沈家小少爷的故事,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位小少爷就是他大二同学。
      了解到沈之絮经历过手术但仍有后遗症,季颜在晚上都会陪沈之絮一起等王叔的车,等沈之絮上车之后季颜才放心离开回学校。
      两人因此也有了不错的交情。
      但他们性格相差很大,从柏林回来后沈之絮性格虽然变得外向了些,但那也是只是对朋友,平时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不言不语。
      季颜就与他完全相反了,他是上附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但除了脑子才华成功继承外,性格简直与书香门第毫无关联,季家宠爱这个儿子,打球网吧极限运动一样不差,怎么刺激怎么来。
      两人可以玩到一起也是件奇事。

      上附的篮球馆每次都会有很多人,季颜今天约了人打球赛,两人一起前往球馆跑,好在紧赶慢赶没错过球赛。
      沈之絮并没学过打球,但不妨碍他学东西快,季颜教了他几场之后沈之絮便已经能上场打基础球了。
      季颜约的是上附金融系的一群人,领头的男生看着季颜领着人,轻笑一声,凑过去在季颜耳边道:“季颜,都输了几次了,还不服输?”
      季颜嘴角抽了抽,骂道:“我去你大爷的,贺遇炎!还不是你每次都刷阴招!”
      贺遇炎耸了耸肩,后退一步直起身子:“嗯哼,这叫兵不厌诈,而且谁说球场不能用美人计的?”
      季颜额角一抽,忍着脾气握起拳头,克制着一拳砸他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那他妈是美人计吗,你特么是性骚扰!能不能好好玩球!”
      贺遇炎所谓的“美人计”就是在比赛时在他耳边贱叉的喊他:“季美人,留心球”
      季颜被恶心的一颤,然后球就被人拿走了。
      失球×1
      再或者贺遇炎有时甚至会做出假动作离他特别近,几乎快要贴上,季颜有些不自在的拉开距离时,球又被拿走。
      失球×2
      上一次,贺遇炎过分到直接碰他的腰,但季颜并不知道对方是否是故意的,事后也没问,因为他觉得太掉面了。
      失球×3
      ……
      失球×n,就这样在贺遇炎的骚扰下,季颜输了好几次。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贺遇炎的球技确实很好,除了犯贱外,季颜很喜欢这种势均力敌对抗的时候,其实上附的体育生打球也很厉害,可比起贺遇炎,他们那就是纯阴损了,倒还不如贺遇炎,至少贺遇炎一队里只有贺遇炎骚扰自己,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
      这就让季颜很是憋屈。
      “贺遇炎,这次不允许耍阴招!”季颜警告道。
      贺遇炎没忍住笑了,他欠兮兮地眨眼说:“我努力。”
      季颜:“……”
      沈之絮看着两人,没忍住侧了下头憋笑,这是他和季颜玩了一年后见过的第一个能压住季颜的人。
      …
      打了一个下午的球,出来时已经是晚昏。
      毫不意外,贺遇炎依旧稳定骚扰,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这一顿球打的季颜很爽,打完后他给沈之絮递了瓶水,然后捞起衣服吐槽道:“虽然贺遇炎人欠,但球技是真好。”
      沈之絮点了点头:“嗯,确实。”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季颜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艹”了一声。
      “怎么了?”沈之絮疑惑地看着他。
      季颜一脸丧:“完蛋了,我艹,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沈之絮:“?”
      季颜叹了口气:“我哥回来了。”

      这个沈之絮听季颜提起过,季颜有一个常年在国外工作的哥哥,季颜似乎很怕他哥,提起也都是说:“就让我哥在国外开心过日,只用给我打钱就行好吗”
      看着季颜生无可恋地表情,沈之絮问:“你哥回国了?”
      “对,我妈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大学请个假,今天有个宴会,等会我哥来接我。”
      沈之絮道:“那你现在走吗?”
      “嗯,絮仔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啊,我哥在外人面前不严肃,我可不想刚见他就让他训一顿,毕竟我这个月……买鞋刷他卡刷了不少……”说到最后,季颜都有点心虚了。
      “絮啊,你一定得陪我!”
      沈之絮:“……”
      沈之絮只得有点好笑地答应说:“好吧,反正我也该回去了,等会天太黑我就看不清了。”
      季颜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沈之絮先给王叔打了个电话,让他今天早点来接,打完后沈之絮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捞起浅蓝色的外褂穿上,跟着季颜往外走。
      季颜走在前面,沈之絮跟在身后看二叔给他发的消息。
      二叔:【阿絮,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参与一个宴会】
      沈之絮回复道:【叔叔,我很少去宴会】
      二叔:【我知道,但这回是个家宴,让你去肯定有原因,一般宴会我不会叫你的】
      沈之絮看着消息,二叔平时交际确实很少叫他去,所以这次可能很重要,所以沈之絮便答应了。

      “哥!”前面季颜驻足突然喊了一声。
      沈之絮从手机里抬眼,然后两道目光相撞到一起。
      在校门口一辆显眼的黑色宾利车边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男人身姿慵懒地倚着车门,听见动静才抬起眼皮看向这里,看到两人,男人微微扬了下眉,随即便恢复了淡漠的模样,朝这里走过来 。
      沈之絮短暂地看了男人一眼。
      季颜哥哥长的倒是出挑,不过沈之絮并没太在意,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习惯沉默寡言。
      刚入春,魔都的风依旧吹的很凉,有几片枝叶被吹的作响,沈之絮低头拢了拢衣服。
      季颜看见男人老实了不少,弱弱地朝男人问道:“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刚回来吗?”
      “嗯,才下飞机。”男人回应道。
      那熟悉且温柔的声音突然像雨滴一样砸进沈之絮耳朵里,溅起一小朵浪花,沈之絮愣住了,原本正在拉外褂拉链的手颤了下,他抬头重新看向眼前的男人。
      虽然他之前失明并不知道季止风长什么样子,但季止风的声音他太过熟悉了。
      那声音不止停留在那个柏林的冬天,更是伴随了他思念的一年之久,在回国后,沈之絮还总能会一起和季止风在一起的时光,它就像糖,沈之絮不敢吃完,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获取短暂的甜味。
      声音早已镌刻在他的骨髓里,沈之絮绝不可能听错。
       柏林的冬是一颗种子,埋藏于沈之絮隐秘的心底,在重逢的这一日疯狂生长,破土而出。

      季止风看着沈之絮发愣,于是很微小的弯了下唇角,仅一瞬间便又神情淡然,像询问陌生人一样,他问季颜:“这位是?”
      季颜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季止风看着沈之絮,礼貌又客气地点了下头,然后带着季颜上了车,季颜给沈之絮招了招手才跟着季止风离开。
      沈之絮的脑子依旧乱糟糟的一团,同时一股失望与伤心又涌上了心头,看季止风对自己的态度,应该是没有认出来自己。
      离别之后再相见,没想到是以这种仓促的方式。
      季止风是季颜的哥哥。
      有时缘分就是这么神奇,又这么爱折磨人,你永远不知道你在人海茫茫中寻找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身份出现,也永远不知道再见时,他是否还会记得你。
      沈之絮看着黑色宾利远去的残影,只感觉心头酸涩,压着他喘不上来气。

      上了王叔的车后,沈之絮依旧在回想季止风。
      季止风的外貌比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想象的更要姣好。
      起初在听到季止风声音时,沈之絮以为对方是皎皎星辰,温润如玉的长相,后来在摸索他五官时沈之絮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但今天见到季止风,沈之絮觉得季止风长的更加精致。
      温柔却又不乏俊美。
      沈之絮大概知道为什么德医说季止风是眼外科的一枝花了,是真的一枝花。

      “小少爷,到了。”王叔对正在发呆的沈之絮道。
      接到老板电话后王叔直接把沈之絮送到了宴会厅,沈之絮下了车,进了酒店。
      电梯驶向酒店最高层,沈之絮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推开包厢,包厢里人已经差不多齐了,沈之絮同房间中的季颜对上视线,季颜朝他扬了扬脑袋。
      沈之絮自然也看见了季颜旁边的季止风,季止风正在低头看手机,没看他。
      沈之絮轻轻蜷了下指尖。

      二叔见沈之絮来了,对沈之絮道:“阿絮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话是这样说,但房间里就剩了两个位置,一个靠近他不认识的长辈,另一个就是季止风身边的位置,沈之絮抿了下唇,最终还是顺着自己的私心坐到了季止风身边。
      二叔笑着说:“阿絮眼睛恢复后可能还没见过止风,阿絮,你身边这位就是当时你在柏林的主监医生,是你季叔叔家的大儿子。”
      沈之絮耳朵溢上红色,闻言轻点了下头,他用余光看了眼季止风,季止风不知何时收了手机,但依旧很平淡的转着手里的酒杯听他们谈话。
      季叔闻言笑着接话道:“想不到沈小少爷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止风,你能认出来之絮吗?”
      被突然点名的季止风闻言抬眸,淡淡地回复说:“嗯”
      季叔不满他的冷淡,只能笑着对二叔道:“止风平时淡然惯了,别介意。”
      二叔道:“哎,孩子大了,正常,阿絮平时话也很少。”
      沈之絮听着旁边人的话,心情像在坐过山车,他一方面为季止风认出来他而开心,可却又不懂为什么再见季止风时他会变得这么漠然。
      沈之絮转着手里的杯子,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果酒倒满喝了一口。
      季止风察觉到旁边人的动作,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能喝酒?”
      沈之絮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啊”了一声:“应该能吧。”
      他不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但面前的果酒味道还不错。
      季止风点了下头。
      季颜在一旁看着沈之絮不自在的模样,还以为他也不习惯和他哥在一起,于是为了拯救兄弟,他大着胆子问他哥:“哥,咱俩换个地?”
      季止风看他:“为什么?”
      “……我想和絮仔坐一块。怕季止风还不同意,季颜干脆直接说:“絮仔不习惯和陌生人坐一起。”
      季止风:“……”
      隔的不远的沈之絮清晰的听到这句话:“……………”
      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捂住季颜的嘴。
      果然,他听见季止风懒洋洋地“啊”了一声,语调冷淡却又莫名染上了点玩弄的意味。
      他重复了一遍:“陌生人。”
      季止风弯唇:“我们应该算不上陌生人吧?毕竟我当他主监医生当了两个月。”
      这句话明明是对季颜说的,可沈之絮怎么听着都像在问他。
      季颜一想,对哦。
      “那行吧”,不过为什么沈之絮的耳朵又红透了?季颜匪夷。

      说是给季止风回国的庆宴,实则变成了季叔和二叔两人的学术商业交流局,季母和二姨也聊的欢畅,到最后反而是他们三个小辈没什么意思。
      天已经近晚,城市中的霓虹灯亮起,栋栋高楼大厦长明,但夜的城市到底还是会影响沈之絮的视力,沈之絮只得从兜里拿出备用的眼镜给自己戴上,季止风看着他小脸上挂上了个银丝包边的镜框。
      此时并没长辈关注他们,于是季止风倾身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戴眼镜?”
      季颜没想到他哥还会主动关照别人,以为是医生对自己病人的善后工作,沈之絮还没开口,季颜就已经替他回答了。
      “絮仔视力没恢复完全。”说到这里,季颜打量了一下季止风,发现他哥心情好像还不错,于是他大着胆子道:“哥,你们技术不太行啊,还给絮仔留下了后遗症,一到夜里视力就会下降。”
      季止风闻言浅浅笑了下,没回话。季颜闻声浑身打了个寒颤,立刻不说话了,他用口型对沈之絮道:“看见没,我哥老可怕了。”
      沈之絮看季颜做口型,没忍住笑了,不过他也发现,季止风现在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在柏林的温柔仿佛被他藏匿起来一样。
      所以到底哪个是季止风的真实模样。

      沈之絮一边想着一边喝果啤,不知不觉就喝大了,二叔一回头,发现沈之絮小脸都染上了红晕。
      “阿絮?你喝了几杯酒?”
      沈之絮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闷声说:“三四五六杯?”
      “………”
      季叔闻言皱眉看季止风:“止风,你怎么没看着点之絮?”
      季止风淡漠地垂眸:“抱歉,没注意。”
      二叔道:“没事没事,那先送阿絮走吧。”
      季叔见二叔要离开,自己在学术上的经济扶持还没谈妥,他对季止风道:“让止风送之絮吧。”
      沈之絮虽然喝大了,但还有一丝理智游荡,他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二叔见状只得道:“那好吧,我让助理把位置发止风。”
      季止风点了下头,然后对沈之絮道:“还能自己走吗?”
      沈之絮点点头。
      “那走吧”季止风带着沈之絮往外走。

      夜里风大了些,出了酒店沈之絮被风吹的一哆嗦,季止风见状将沈之絮拉了过来,替他将衣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冷还不好好穿衣服。”
      季止风语气同在酒店里完全不同。
      衣服领子很大,遮了沈之絮半张脸,沈之絮缩在衣领里闷声问:“你为什么刚刚对我那么冷漠?”
      季止风拉着沈之絮往停车场走:“场合不合适。”
      “在外面人要学会伪装自己,这样才能少点麻烦。”
      沈之絮听着季止风的话,没再多问。

      他大概是懂了,在刚刚的饭局上他能隐约看出来季父季母更偏爱季颜一点,全程几乎都在关照季颜,只有在提起成就时季父才会顺着肯定一下季止风。
      不是对孩子的骄傲,更像是季止风就应该这样。
      但终究是季止风的家事,他不说,沈之絮便不去窥探。

      上了车季止风先将车里暖气开大了些,沈之絮看着季止风操作,倚着车靠背,他突然轻声唤了句:“Breeze?”
      喝醉的沈之絮语调都是拖着轻轻的尾音,季止风很喜欢他喊自己英文名字的语调。
      “嗯”季止风应他。
      “所以你是在刚刚才认出来我的吗?”沈之絮问。
      季止风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嗯……”沈之絮不确定自己常常以纱布遮目,季止风是否还能认出来他,所以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没认出来吧…”
      “……”季止风好笑道:“我记性没这么差。”
      “毕竟你是我监护的第一个小病人,总该有印象。”
      “你呢?“季止风支着头问他。
      沈之絮又往衣服里缩了缩,闷闷地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的声音我记得可清楚了。”
      语气里还带点小骄傲。
      季止风敛唇,揉了下他的脑袋,然后坐直身子挂档开车。
      喝的多了沈之絮话也开始多了起来,他道:“不过你和我想象中的长相有点不一样。”
      闻言季止风挑了下眉,弯唇问:“哪不一样?”
      沈之絮说:“我以为你会长的很温润君子,结果长的很沾花惹草。”
      “……”
      季止风这次真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眉眼弯起,直视着前面的路况问:“这是什么形容词?”
      沈之絮见季止风笑,不满道:“就是啊,就是长的很好看。”
      季止风带着笑意“嗯”了声,很满意他的评价。
      沈之絮的耳朵有点痒痒的。

      车经过了红路灯,缓缓停了下来,沈之絮无聊的看着红灯秒数变化。
      “你的后遗症严重吗?”季止风突然问。
      沈之絮思索片刻,回道:“还好,不过严重的时候在黑夜会失明,什么也看不见。”
      季止风叹了口气:“你的眼睛受损太严重了,后遗症恐怕以现在的技术不好治。”
      沈之絮摇了摇头:“没关系,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其实在之前我都没想过恢复视力。”
      季止风看了身边人一眼,没说话。

      季止风顺着王叔发给他的导航将沈之絮送到了北极湾的一栋高档豪气的别墅里。
      北极湾寸土寸金,能在北极湾修建这么大一栋房子,也确实符合沈家身价。

      下车时沈之絮没立刻动。
      季止风问他:“怎么了。”
      沈之絮抿唇:“这个家是爸爸妈妈送我的,除了佣人外只有我一个人住。”
      季止风看他。
      沈之絮硬着头皮说:“你送我回去可以吗?”
      “太黑了,我夜失明犯了,看不清。”说着说着沈之絮自己都没底气,垂着脑袋。
      季止风看着他别扭地站着,突然扬眉向前倾了下身,抬手勾住镜框将沈之絮的眼镜摘去。
      冰凉修长的指尖划过沈之絮的眼尾,沈之絮一顿,他不解地问:“你……干嘛?”
      “不是看不清吗?,那戴眼镜也没有必要了,我带着你走。”季止风说。
      “……”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摘了眼镜沈之絮可就真成小瞎子了。
      季止风含着笑将眼镜给沈之絮收了起来,然后下车拉住沈之絮的手往宅子里走,沈宅修的很大,沈之絮全程得紧紧抓着季止风,不然就走丢了,他突然有点后悔提出了这个要求。
      季止风任由他抓着,缓步将人带进屋宅,屋里灯光亮起的一刻,沈之絮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之前觉得季止风温柔就是他最大的错误。
      “进去吧,絮仔。”季止风唤他。
      “……”
      沈之絮的耳朵直接炸红了起来,虽然季颜也经常“絮仔絮仔”的喊他,但从季止风嘴里喊出来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季止风的嗓音温柔却又带了点旖倦与挑逗的意味,沈之絮深吸一口气,直接快速说了句“拜拜”,然后麻溜的关上门。
      他让屋里的佣人将季止风送走后,然后自己跑到厨房倒了杯醒酒水,这才快速跑上楼休息。
      躺到床上,沈之絮的心脏依旧跳的很快。
      北极湾的月光倾洒顺着落地窗的缝隙透过窗子,聚拢在身旁,沈之絮望着窗外 。
      少年的心思在此刻种子般发芽生长,星星之火燎原,沈之絮满脑子都是季止风。
      他用被子捂住头,骂自己没出息,释然了自己暗恋季止风一年之久的事实。

      第二天回学校,季颜问:“我哥昨天送你走了?他要是冷着脸你别介意啊,我哥他就这样。”
      沈之絮闻言没多作解释,他回道:“没有,你哥很好。”
      季颜耸了下肩,对于沈之絮这种单纯大学生,帮他的都是好人,季颜一直觉得沈之絮在豪门世家还能活的这么单纯也是难得。

      后来沈之絮向季颜打听过季止风,他得知季止风这次可能不会再回去了,国内有医院高薪聘请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决定留在国内,不过这对于沈之絮倒是好事,这意味着至少他不需要论年才能见上季止风一面。
      沈之絮给季颜要了季止风的联系方式,季颜推给了他。
      “你加我哥也好,这样等你眼睛有什么情况的话直接联系他更方便。”
      “……”
      实则别有用心的沈之絮不敢说话。

      沈之絮先存了下季止风的电话号码,然后点开季颜推给他的名片,他紧张的按下申请键。
      对方并没有立刻通过,应该是在忙。
      —
      晚上几个经常打球的朋友组了个聚会,沈之絮本想拒绝,但考虑到这样不太好,而且这之中也不乏同他一样的豪门子弟,他只得先同意,等到待一会再找机会溜出来。

      六七点的夜市喧闹,华灯初上,繁华之中,花木街道很是热闹。
      长尧是花木街道有名的KTV。
      沈之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出了门。
      等他到长尧时朋友已经来的差不多。
      KTV的大学生话题无非就几样,打球,校园,恋爱。
      几个不同科系的人轮着在房间里鬼嚎,没过多久便累了。
      无聊之下几人便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男生在酒局上的游戏,从来不亚于疯狂的狂欢,有的时候玩着玩着,就真了。

      沈之絮今天不怎么不幸运,连着几次输了游戏,他没选真心话大冒险,选择接受惩罚,一罐接一罐的啤酒灌入腹中。
      直到自己脑袋嗡嗡的,实在喝不动了,沈之絮才开始玩大冒险。
      好不容易揪住这个机会,一群人自然不会放过。
      最后他们商量出让沈之絮给微信第一个发一段比较暧昧的话,考虑到沈小少爷脸皮薄,他们便让沈之絮自由发挥。
      沈之絮放下了心,他来之前正好在和季颜聊天,季颜在场,发什么也没关系。
      沈之絮呼了口气,晕晕地掏出手机,他刚点开微信,一条信息随之弹了出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抬头再看署名,是季止风。
      “……………”
      沈之絮感觉自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僵住不动了。
      怎么时机就这么凑巧?!
      季颜见他僵着,好奇的问:“怎么了絮仔,你列表第一大概率是我吧?”
      他探了探头,见沈之絮没阻止,他便看了沈之絮手机一眼。
      看完之后,季颜也僵住不动了,过了片刻,他艰难咽了口水,对沈之絮说:“絮仔,你要命还是要面子?”
      沈之絮:“……”
      酒一罚就是罚一杯,再喝酒季颜真怕沈之絮身子受不住,但如果是给他哥发暧昧信息……
      好吧,其实这个选项不只是没面子,命估计也没得保。
      沈之絮用所剩不多的脑子斟酌着措辞,僵着手指缓缓往上面打字:【哥哥,我喝醉了】
      打完他自己都没眼看,他将手机反过去:“这样可以吗?”
      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暧昧,但是大家看了一眼名字,沉默了下,知道是季颜哥哥,便也就放过了沈之絮:“就这样吧,要真是暧昧话你以后见季颜都尴尬。”
      沈之絮将消息发了出去,这才过关。
      游戏继续进行,沈之絮酒量实在不好,便退出了游戏,他按开手机,发现季止风回了他消息。
      Breeze:【你在哪?】
      絮:【在花木街道的长尧KTV】
      絮:【位置】
      Breeze:【好,等我会,我去接你。】
      沈之絮没想到季止风会直接要来接他,他本来是叫了王叔的,看着消息,他思虑片刻,最后选择退出界面给王叔发了条信息。
      【叔叔,你不用来接我了,我朋友送我回去。】
      王叔:【啊,行,小少爷那个朋友可以放心吗?】
      沈之絮撒了个谎:【是季颜】
      王叔这才放心:【那好,到北极湾了给我说一声】
      絮:【好】
      沈之絮找了个措辞先离开了,他跑到长尧的门口等季止风。
      季止风刚好在附近谈事,没过多久便看到一辆白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
      季止风从车上下来,他看沈之絮脸又红的不像话,就知道对方又喝多了。
      “年纪不大,酒瘾不小啊”季止风无奈的将人领上车。
      沈之絮反驳:“哪有,我就喝过两次,还是迫不得已。”
      季止风笑着顺着对方的话:“好,知道了。”
      沈之絮上了副驾,问:“这辆迈巴赫也是你的车吗?”
      季止风“嗯”了声。
      沈之絮小声嘟哝:“怎么这么有钱啊。”
      “……”
      季止风闻言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家车都不知道顶我车几辆。”
      被季止风掐了一下脸,沈之絮原本不清醒的脑袋更加不清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刚刚掐我了。”
      反正现在是个醉鬼,季止风道:“没有。”
      “………”
      沈之絮还真信了,他靠在椅背上呆愣。
      怎么有人喝醉了又傻又呆的,季止风实在好笑,他逗沈之絮:“知道自己家在哪吗?”
      沈之絮思索片刻:“不知道。”
      季止风:“………”
      “那你怎么回家?”
      沈之絮回道:“我想去你家。”
      “……”,季止风扬了扬眉,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之絮点点头:“我家很空,二叔一家没来过,我很无聊,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可不可以?”
      “哥哥”
      “……”季止风这下是真说不出话了。
      原本在手机上看见“哥哥”这个词他还并没有什么太大感受,但此时沈之絮亲自喊出来这个称呼,季止风还是愣了下。
      “那你明天可别说我绑架你”季止风打趣道。
      沈之絮来了精神,坐起身子点头:“嗯嗯。”

      经过季止风同意,沈之絮连忙给家里保姆发消息说自己今天晚上住同学家,之后又对王叔说了下情况,这才解脱的跟着季止风回家。
      季止风没带他去季家,而是去了季止风自己买的一个单元房。沈之絮夜失明上来,只能拉着季止风的手往单元楼里移,季止风带他刷卡进了房间,屋里的灯猛然亮起,沈之絮还有点不适应。
      “你先坐沙发上,我给你拿点解酒药。”季止风道。
      沈之絮点了点头,等他适应了光线,他开始打量房子,风格和季止风风格一样,都是简单大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陈设。
      沈之絮坐到沙发上,酒精一点一点侵入大脑,沈之絮感觉自己的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季止风给他拿了药过来,沈之絮结果水将药喝完。
      “哥哥”沈之絮突然唤道。
      季止风应了下:“怎么了”
      沈之絮没回答,又喊:“Breeze”
      “季止风”
      他喊着,嘴里突然自言自语地嘟囔起来:“哎,止风,之絮”
      “絮随风起,絮随风停”
      “我们的名字也好般配。”沈之絮眼睛亮亮地看向季止风。
      季止风听着他醉言,蹲下来看着他。
      “沈之絮,你喝醉了,有些话不能乱说。”
      沈之絮看着季止风,皱了下眉头没说话。
      房间陷入寂静,沉默中却又有什么涌动着。
      沈之絮看着季止风精致的眉眼,鬼使神差地,他用手捧起了季止风的脸。
      季止风手蜷了下。
      沈之絮贴的很近,他垂着眸子看着季止风,睫毛轻轻眨动,光影在沈之絮精致清透的脸上印下蝶翼。
      突然,他弯下腰,然后低头朝那高挺的鼻梁吻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很轻一下,随即便离开。
      长密的睫毛轻轻扫过季止风的脸,季止风呼吸沉了沉,他舌尖顶了下牙关,猛地抓住了沈之絮的手,沈之絮一怔,另一只手不小心按到了身旁的遥控,屋子里的灯顿时熄灭,房屋里陷入了黑暗,只有几缕月光穿透进来。
      沈之絮的视线一下子又暗了下来,陷入夜失明。
      黑天里的月光显得更加皎洁,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沈之絮的身上,沈之絮漂亮的眼睛此时显得有些茫然和空洞。
      “季……季止风……我看不见了”,沈之絮慌张地摸索着遥控器,季止风闻言将沙发上的遥控器收走,然后道:“在我这里”
      沈之絮闻言便往季止风那里摸索去,但季止风向后撤了撤,一个扑空使沈之絮直接跌到了季止风身上。
      季止风抓着他的手腕,突然抬起沈之絮的下巴然后朝他的唇上吻了下。
      冰凉又短暂的触感让沈之絮身子一僵,呼吸停滞。
      沈之絮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到季止风正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

      季止风突然坏心思的觉得夜失明真是个好东西。

      他将人抱到沙发上,借着月光再度吻住沈之絮的唇,然后一步一步的碾转深入,沈之絮指尖颤着搂住季止风,艰难的回应着季止风的吻。
      沈之絮尝到了季止风嘴里的薄荷味,混杂着酒精麻痹着他的大脑,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暧昧的空气在黑暗中发酵,变得粘稠,与月光的光影交织在一起。
      沈之絮被吻的呼吸不畅,直到季止风松开对他的钳制,沈之絮才得以大口喘气。
      “体力怎么还是这么差”季止风将沈之絮唇边的水渍拂去,打趣他道。
      “……”
      沈之絮在刚刚梦一般的吻中酒醒了不少,季止风捞起桌子上的遥控器,将灯重新打开。
      沈之絮的脸色潮红,这次不是酒精原因了。
      他显然还没缓过劲来,呆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唇:“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
      季止风失笑:“是。”
      沈之絮深吸一口气,然后过了几秒,他将沙发上自己的外褂蒙到了自己头上。
      季止风看着他的模样没忍住敛唇:“怎么还害羞了?不是你先主动的吗?”
      沈之絮闷小的声音从外褂里传出来:“你不许说话!”
      “……”季止风将人从外挂里捞出来:“等会闷死了”
      沈之絮力气没季止风大,看着自己的外褂被季止风挂在一旁,他没敢再看季止风的眼。
      他会回想到刚刚季止风的动作,于是小心的问季止风:“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弟弟吗?”
      “……”
      季止风有些气笑道:“我有一个弟还不够吗?还再养一个?”
      沈之絮抱怨说:“这不是你之前在柏林说的吗?”
      “……”
      季止风有些后悔给自己挖了个坑。
      “刚开始在柏林……确实把你当弟弟。”季止风如实道。

      只不过后来情感变质了而已,至于什么时候变的质,季止风也不知道。

      从怀着儿时十一岁对沈之絮的感谢与纯粹的喜欢,到柏林冬天意外的邂逅,季止风也不知道这份情感何时变得不同,他知道的是在沈之絮离开后他想回国,想找他。
      他喜欢沈之絮带给他的,看似淡然一笑于世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温暖的心的感觉。
      从他的六岁开始,家庭的温暖便开始不平衡的朝着另一个人倾倒,所以他喜欢沈之絮的温暖,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

      沈之絮闻言不满的“哦”了一声,“之前真把我当弟弟啊。”
      季止风揉了揉他的头,笑道:“那我要是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那不就成了见色起意吗?”
      沈之絮理直气壮道:“那我也有那个色。”
      “……”
      “嗯”季止风憋笑,决定先不和一个醉鬼过多纠结,他问沈之絮:“眼睛还疼吗?”
      刚刚灯一亮一暗,季止风怕他眼睛受不了,沈之絮点点头,然后向前环住季止风的脖颈道:“疼,你给我按按。”
      季止风亲了亲他的鼻尖:“先下来,到卧室我给你按。”
      沈之絮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跟着季止风进他的卧室,沈之絮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性,将鞋一脱就倒床上,然后爬到床边,安安静静的躺下。
      季止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门关上,他坐到床边,将沈之絮的头放到自己腿上然后开始给他按眼部穴位,沈之絮本来就很困很累,再让季止风一按摩,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季止风轻轻地抱起沈之絮,将他放到床中间,然后才关灯出去。

      季止风没直接回房间,他走到了阳台,夜里的风凉爽,将他的头发吹起。
      季止风叹了口气,从阳台的架子上找出早已放置许久的烟盒和打火机,他拢着火,侧头将烟点燃,然后放到嘴里抽了一口。
      夜风将烟雾吹的散去。
      季止风已经许久没有抽过烟了,上一次还是在出国前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刚抽第一口时季止风还有些许不适应。
      他今晚算是答应沈之絮了吧,季止风心想。
      可是他能带着沈之絮躲藏一辈子吗?单不论季父季母,就算是沈家那边同意的可能性也很小。
      他是季家长子,父母希望他能继承家业,但继承的也只是繁忙与劳累而已,季止风知道季父已经打算把近三分之二的财产留给季颜,而之所以让他继承家业,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养着季颜一辈子,季颜结不结婚,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他拥有选择的权利,但季止风没有。
      父母不会同意他不结婚,不传宗接代。
      至于沈之絮那边,沈家家大业大,沈二叔膝下无子,季止风不确定,但多半也是如此。
      今天可以说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最冲动的一次,喜欢劲一但泛上来,什么都会被淹没忘记。
      季止风将烟掐灭,往后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他有保护沈之絮的能力和抗衡的资本。
      现在季家还需要靠他。
      季止风突然想起之前在柏林一名德医和他聊女朋友的事,那名德医感叹说:“感情这东西还真是神奇,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一塌糊涂,冲动地将一切抛之世外。”
      起初季止风不理解这句话,但现在,他好像还真觉得那名德医感悟到了爱情真理。
      季止风轻笑了下,将阳台的窗户重新关上,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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