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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啊,无题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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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很重,睁不开。消毒水味很浓。眼前有模糊的光。
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问:“能听见吗?”
男人脸色发白,眼睛下面有黑眼圈。衣服有点皱。眼睛里有红血丝,一直看着我,很累的样子,但看得很专注。
我看着他。脑子里空空的。那句话飘过去,没留下什么。喉咙里很痛,像火烧。胃里空空的,但恶心想吐。
病房门轻轻开了。一个护士走进来,脚步很轻。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累。她看了看床头的监护仪(上面有数字在跳),又看了看我,眼神很平静。她拿起血压计。
冰凉的袖带绑在我胳膊上——那胳膊很细,很白,不是我熟悉的。机器发出很小的充气声。她看着屏幕,嘴唇动了动(没声音),在本子上记了记。又看了看我手背上打针的地方,透明的药水正一滴一滴流进去。
“喉咙伤着了,忍一忍。24小时不能吃喝。”她声音平平的。然后转向床边那个男人,“家属,一会儿医生要来。”说完就走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嘀——嘀——”的响声。
床边那个男人(护士叫他“家属”)身体往前倾了一点。放在腿上的手,攥得很紧,指头都发白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沉。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脸很严肃。他看了我一眼。“醒了。”然后直接对那个男人说:“家属出来谈。”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身体停了一下。他很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他没说话,站起来跟着出去了。
门关上了。
彻底安静了。只剩“嘀——嘀——”的响声。消毒水味混着一股洗胃后留下的、有点苦有点酸的味道。
我看着关上的门,又看看白花花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刚才看我的那一眼,沉下去,没了。只有喉咙的痛是实在的。
时间好像变慢了。
门开了。只有那个男人回来。他看起来更累了。默默地坐回椅子,身体有点陷进去。眼睛还是牢牢盯着我,红血丝更多了。攥着的手,指头还是白的。
他伸出手,动作很慢。冰凉的指尖,很轻地碰了碰我额角,拨开一缕被汗黏住的头发。几乎感觉不到。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
毫无预兆。右边太阳穴里面,突然狠狠疼了一下!像被冰针扎了。
我皱了下眉,嘴里轻轻抽了口气。
疼,很短。但紧跟着,一股冰冷、沉重、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感,毫无理由地抓住了我空空的脑子。很陌生,很难受。
身体一下子绷紧,又软下去。牙齿不自觉地在下嘴唇上咬了个印子。
我这点动静,让一直像石头一样坐着的男人,一下子慌了。
他死死看着我的眼神猛地晃了一下?那份专注全碎了,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吓。他几乎是本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有点急,椅子腿擦着地,响了一声。
他两只手抬起来想碰我,却又猛地停在半空,离我身体只有几寸远,好像噎住了,喉咙动了动,一个变了调、卡在嗓子眼里的声音,最后只挤出来一个短促紧绷的:“……锦?”
那冰冷的绝望感还没散。我蜷缩着。一个又轻又哑、几乎被牙齿咬碎的字,完全没过脑子,纯粹是身体自己,硬生生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嗯?”
Oh my god,我声音那么柔气的吗?
男人站着,伸到一半的手,所有急切的动作,在这个字出来的瞬间——全停住了。
他像被冻住了一样,保持着那个想靠近、想伸手、想说话的姿势。只有脖子,极其缓慢地、像生了锈,一点点转了过来。目光不再是急着看我怎么了,而是沉甸甸的、死死的、钉在了我脸上。
他脸上的惊吓还没褪干净,但在那底下,一种更深的东西猛地冒出来,盖住了它——那是不敢相信,底下藏着汹涌的、压得死人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