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次修改》秋栖下弦月

62、看望同桌

　　接下来几天，日子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又回到了她请假前那种空落落的状态。

　　我静静的等到晚自习，写完笔记，把重点公式和地理图示特意誊抄得清晰些，理好一切，心里盘算着明天她来时该怎么“不经意”地递过去。

　　可是，不对劲。

　　第二天，她的座位依旧空着。

　　后天也没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疑惑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会和这次的病有关吗？甲流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拖这么久吧？何况她那天回来时，虽然病恹恹，但那股“抽象”的精气神似乎还在。

　　一连四天，那个位置都空着。课堂上没了她偶尔制造的小动静，连老师点名都仿佛跳过了一段熟悉的节奏。我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心里那点空落落渐渐变成了隐隐的担忧。

　　到了周末。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是关心还是探究的心情，我买了点水果，决定去她家看看。

　　开门的是她哥哥宋岱卿。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礼貌温和。家里很安静，他说小吟出去散步了。我问了问病情，他接过水果，语气平稳：“不是很严重，医生说需要多休息几天，静养。”

　　但是……为什么感觉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那不是一个兄长单纯对妹妹生病的忧虑，更像是某种更深层的、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好吧。我没再多问，放下水果后，便出了门。

　　心里那股想要见到她、确认点什么的冲动更强烈了。根据宋哥说的“大概就在附近河边步道走走”，我开始寻找。

　　十二月的天还是很冷的，风像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手只要不在口袋里，就没热乎过。我缩着脖子，沿着河边步道慢慢走，目光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唉，人在哪呢？

　　天，都快黑了。冬天真是黑得快，刚才还有一点灰白的天光，转眼就沉成了靛青色，路灯还没完全亮起，世界陷入一片朦胧的昏蓝。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折返时，目光掠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人行天桥。

　　桥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趴在栏杆上。

　　是一件看起来不太厚的深色外套，在暮色和车流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单薄。果然没穿校服还是不太能习惯呢，但那身形，我认得。

　　我快步走上前，踏上天桥的阶梯。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脚下的车河里，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毫无察觉。闪烁的车灯流光在她侧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我走到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寒风吹起她几缕没扎好的头发。沉默了几秒，我才轻轻问了一句，声音不高，几乎要散在风里：

　　“在想什么呢？”

　　她好像被我吓了一跳，肩膀明显一抖，猛地转过头来，眼睛在昏暗中睁得圆圆的：“欸？！你……你怎么在这？”

　　“不回学校，一天天在家干什么呢？”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平常的吐槽，“就在这看车吗？车有什么好看的。”

　　“……我。” 她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音节，随即又抿紧了。目光有些闪躲。

　　“嗯？” 我往前凑了半步，“卿哥说你（病）不严重。” 我把“病”字咽了回去，直觉告诉我，可能不只是病。

　　“……啊，嗯，是这样。” 她低下头，用鞋尖蹭着天桥地面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声音低下去，“我就是……有点不想回去。”

　　“为啥？” 我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为什么不想回学校？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和那个“初三”有关？

　　她似乎被我略显急促的语气愣了一下，抬眼看了我一下，又飞快地移开，“就，就……” 她转过身去，双手重新搭在冰凉的铁栏杆上，低下头，彻底不说话了。

　　只有风吹过她发梢和衣角的声音，还有桥下永不停歇的车流轰鸣。

　　她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沉默的、抗拒的谜。

　　我见状，心里那点急切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明明就在这里，离我这么近，可我们之间却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冰墙。

　　好吧。我最终只是随和地、带着点妥协地说了这两个字。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她旁边，也趴在了栏杆上，看着桥下那些匆忙的、不知驶向何方的灯光。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站着，谁也不再说话。暮色彻底吞没了天空，路灯“啪”地一声齐齐亮起，在我们脚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寒风依旧凛冽，但我感觉，心里某个地方，比这十二月的夜晚，还要冷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