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荆城 ...
-
二月二十九，西燕荆城。
燕恒与陈乾景带着浩浩荡荡一-大队侍从兵卫站在城门口，身后立着红玉、彭菱、吴宝、何破虏，以及三辆略微残破的马车。
“这一路可真是憋屈！俺们在北边拿命跟蛮子拼，他西燕王倒好，躲在南边享清闲！”吴宝抱盾呸了一口，倚在车辕上。
“就是！吴大哥说的没错！我早先在京城的时候就觉得他恭王不是什么好人！”彭菱在旁跟着捋掌附和。
燕恒来荆城前，回了趟蜀中，彭菱和红玉见到他，惊喜又惊泣，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呆在蜀中，双双跟了过来。彭菱性格耿直、为人爽快，竟和一同南下的吴宝颇为投缘，两人一见如故，没几天便拜了把子，结为兄妹。
燕恒在前望了望高高的城墙，想起一路东来的见闻，道：“燕慎虽不放流民南下入境，可对逃进来的难民却颇为宽宥，我现今也拿不准他到底是如何心思。这荆城里，极有可能摆了一出鸿门宴，我等还需万事小心。”背在身后的右手紧了紧。
陈乾景正扮作侍卫站在燕恒身后，闻言上前偷偷交握住那只紧绷，令人安心的温度在两人手心间流动。
“阿恒莫要太过担心。我与燕慎打过多年交道，他虽阴险狡诈，却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倒也坏得坦荡，断不是燕恂那般假仁假义之人。”
听到长兄的名字，燕恒眼神一黯，道：“燕恂他......竟会派方粱泰一个纨绔来和谈。”竟还是东燕的兵马大元帅，东燕朝廷现今是真无一人可用了么？不知母后和祖父他们，现今如何了？
这段时日，他常于梦中惊醒心悸，总感到一股无形的恐惧笼在胸口，喘不过气。马车虽颠簸，可也不会扰人心神到此地步，幸而每次惊醒后，都有陈乾景在旁安抚，两人互拥着，倒也没那般害怕，可却始终不安。
“只可惜我在东燕安插的眼线被燕恂清理得所剩无几，打听不到鄢城多少的消息，否则，哼！”陈乾景不屑道。
和燕恂合作多年，他对他不说了如执掌，可脾性如何还是摸得准的，一开始还因燕恂是燕恒的兄长，高看他几分，对他推心置腹，没想到几年接触下来，竟得知了燕恂的另一面，只是两人牵扯颇多，难以脱身，只有继续为虎作伥、各取所需。
不过，现今他心中怨怼所剩无几，唯一忧心的只有阿恒安危。
想到这，陈乾景又将眼前清秀侧脸在心中细细描摹几遍，嗯，还是他的阿恒最明澈最心善，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那些姓燕的歪瓜裂枣有天壤之别。
燕恒察觉身后炽热目光，轻咳一声，抬头看一眼天色，岔开话题：“马上就要天黑了，也不知还要在这城门口等多久。”脸颊飞上一点绯-红。
他与陈乾景的事亲近的几人已知晓，可两人皆为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多少有些难为情。
陈乾景领会他意图，极不情愿地抽回胳膊，抱胸而立。
彭菱站在二人身后，将他们的动作尽数看了去，悄悄捂起脸，转头欲和红玉交换眼神，可红玉却心不在焉地瞧着一旁，并未理会。
彭菱无声叹气：唉，谁能懂她现在的心情，自从知道她家大人和陈乾景在一起后，她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愤恨不已，到现在竟完全接受这一事实了，甚至还有些祝福和欣慰。
因为，只有陈乾景在，她家大人才是个会面露喜怒哀乐的少年郎。
“燕慎定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好大的架子，哼。”同为少年郎的陈乾景撇撇嘴，浑身不爽。
话音未落，城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走出来一个青衣红冠、满面春风的青年男子，他眼中精-光甚盛，一下就锁住了燕恒，身后跟着一众仆从近卫，架势十足。
一副骚包模样，不是燕慎还能是谁？陈乾景压下心头不悦，冷冷打量着青年男子，不知为何，他就是十分看不惯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
“九皇弟，许多时日不见，皇弟变化竟这般大，真是想煞为兄了！”燕慎迈着喜悦的步子迎过来，几乎快扑到燕恒身上。
燕恒不着痕迹后退一步，挺背拱手，“西燕王，久仰。”
“皇弟现今与皇兄怎地如此生分？”有些遗憾。
燕恒面不改色：“本也未有多熟稔，五皇兄。”
见他这副情状，燕慎不由大笑：“皇弟现今是愈发耿直了，甚好，那你我也无须再虚与委蛇些什么。”
说着，笑声骤止，“此番和谈，本王有要事与九皇弟相商，皇弟，请。”
在荆城王府坐定，一众闲杂人等皆于府外等候，府中唯余燕慎与刘得鹿、燕恒与陈乾景四人。
“皇弟的新侍卫瞧着面生的很，之前的随从，不用了？本王还记得那人功夫不错，叫什么名来着？”
主位上，燕慎意味深长地瞥一眼燕恒身后的陈乾景，端起茶盏吹了吹，道：“不过皇弟的品味倒是没变，你这新侍卫竟更面瘫些。”
新侍卫陈乾景藏在人皮面具下的脸瞬间由臭转黑。
感到背后散发的森森寒意，燕恒赶紧正色道：“五皇兄方才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实不相瞒，我此番确是为和谈而来，若皇兄答应与西南三郡和平相处，放过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条件可尽管提。”
“和谈？九皇弟，你难道不知么？实则，本王可一点也不想和谈。”燕慎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站在他右后的刘得鹿闻言，嘴巴张了张，犹豫地看一眼对面燕恒，又望一眼戏瘾大发的燕慎，最后咽了咽嗓子，将话又憋回肚子里。
燕慎此番想来是来者不善，陈乾景握紧身后剑鞘，凝神细听屋外步子：一共三十亲卫，武功尚可。或可一战。
怎料未待陈乾景发难，燕恒先行站起来，一甩袖子，“既然西燕王不想和谈，那我也无需再待下去。”快步推门，“阿景，我们走！”
“九弟这么心急作甚！”燕慎一个大步挡上前，截住燕恒，挑眉道：“本王虽不想和谈，但若是九弟能达成本王心中所愿，本王保证，给你的报酬定比和谈更诱-人。”
啪！
未及燕恒回答，截住燕恒的半只胳膊被弹回门框，发出一声闷响。陈乾景轻轻弹去指尖青灰，心情平复不少，嗯，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燕恒轻咳一声，道：“皇兄所说是何心愿？此次前来，除了和谈，我别无所求。”言下之意是不需其他报偿。
燕慎甩着手臂，呲牙咧嘴：“你这侍卫好生无理，本王改主意了，今日不谈了！”
一旁的刘得鹿终于难以再忍耐，冲上前道：“九皇子，殿下今日请您来，本是想向您称臣，拱手让出西燕地界。”
“要你多嘴！”
“让出西燕地界？”燕恒疑惑不已，看向刘得鹿，“为何要如此做？还有你，得鹿兄，我方才就想问，你为何会在荆城？”不是和燕慎并非一条心吗？
“这，这……说来话长。”刘得鹿叹了口气。
燕慎道：“他是我绑来的！燕恒，本王的确想将西燕让给你，可也不是白让！你须得打败燕恂，夺了东燕，我才心甘情愿将西燕让与你！”
“夺回......东燕？”燕恒更加疑惑。
“没错，九弟，实则我并无称王称帝之野心。从始至终，无非是想求个活路而已。”
燕慎甩甩袖子，幽幽-道：“自那年你替我平冤后，我便彻底明了，弱小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于是我开始讨好先帝，一步步掌握权势，竟在朝堂漩涡之中逐渐迷失心智。九弟，当初你查白茶案时，我骗了你，其实那些贪污银两，有一部分被我截下用来招兵买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父皇要取我的命时，起兵反抗。”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竟比预想中还要快，要取我命的第一个人不是父皇，而是燕恂。他见我领了十万大军，竟派了两个大内血鹄来刺杀我。血鹄武功高强、杀人如麻，只效忠燕朝皇帝，居然能被燕恂收买。”着实可恨！
燕恒点点头，了然道：“如此说来，五皇兄是要报仇，所以才叫我去打东州？可我怎知你所说是否为实，万一打了东燕，两军两败俱伤，五皇兄则反过来坐收渔翁之利呢？”
燕慎道：“西南大军能在短短数月内赶走齐军，想来东燕那些个连刀都端不稳的残兵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是以，只要九弟答应本王，本王立马将西燕拱手相让。”
“皇兄难道不怕我出尔反尔？”燕恒奇道。
“本王最是信你不过，以九弟的性子，定然不会，怎么样，如此你可能安心去打东燕？”燕慎成竹在胸。
燕恒却并未如他料想般爽快答应，反而摇首道：“皇兄，我方才已说过，此番乃是为和谈而来，你的要求，我无法答应，大燕的百姓，已然经不起再一次战火了。”
见燕恒铁了心要和谈，燕慎恼羞成怒，重重一拍门棂，“你怎么还是如此心慈手软！你好好想想，以燕恂的为人，就算他答应你的条件与西南休战，可他真能守诺吗？”
燕恒则不为所动，语气坚定道：“总要试一试才知。三王交战，无论最后谁胜了，无辜黎民都是最大的苦主。”
一阵静默。
“你，是陈乾景吧？”燕慎见劝说无望，眼中精-光一闪，转而望向燕恒身侧的面瘫侍卫。
闻言，燕恒双目微动，小有吃惊，目光不自觉也转向陈乾景。被两人同时注视着的陈乾景倒坦荡，干脆揭了人皮面具，挑衅地看着燕慎。
“是又如何？”
燕慎唇角微勾，低声道：“陈乾景，你可知，当年陷害陈家满门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先帝。”
“你难道不想报仇吗，陈乾景？”
陈乾景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可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