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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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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又梦到那棵大树了。
恢复意识的刹那,韶黎忍不住想叹气。
但是,她发现自己叹不了。
韶黎一惊。
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睛像是被缝了起来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法睁开。她身体沉重得好像灌了铅一样,丝毫不听使唤,但更诡异的是,她感觉到她在动。
双臂张开,手心向上。
右手捏着兰花指向前,左手收回轻抚脸颊。
收回,摇花手。
抬头。
手举高。
她这是在跳舞吗?
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鼻端也似乎有点不习惯的味道。但她无论如何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眼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韶黎连皱眉都做不到。
先定一定神。
她记得从薛明道君的洞府离开后,湛子晗送她回到了绣楼。
再之后……
她完全没有印象。
韶黎的心沉了下去。
时间过去了多久,其中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一时间,浓烈的悔意翻腾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么鲁莽又愚蠢了?
无尽林中无数次用伤口和流血学来的谨慎去了哪里?
李思雅作为月涧峡的执役弟子,她才是最清楚苏笙如果不在月涧峡时最有可能去到哪里的那个人。所以无论她有多害怕,多想向湛子晗求救,她也不可能冒着直接撞上苏笙的风险在这个时候去湛宅。
她居然当时没有看出来,她还可怜她的处境。
韶黎在心里对自己冷笑一下。
而之后,除了她向薛明道君说的,她不该以为元婴道君的禁制是她一个才学了年余阵法的小小筑基修士可以破的,还应该添上一句,她不该小看元婴道君的手段,以为从黑雾里脱身出来就没事了。
她以为她是谁,住在凌剑峰就是元婴剑修的弟子,谁都不敢来动她吗?
寻常时候经脉里活泼听话的灵气,仿佛被浸透她整个身体的阴邪之气吓怕了一样,无论她如何驱动,都像她的眼睛,她的嘴,她的手脚一样完全不听使唤,缩在下丹田里。
但她既然清醒过来,泥丸宫至少清明一片。
她曾经感悟过薛明道君的剑气,如果她现在能观想出一丝剑意……
“小雀儿醒了。”
蓦地,一道陌生的男音灌入耳朵。
下一瞬间,无数嘈杂的声音和奇异的气味疯狂地席卷而来。
她发现自己可以睁开眼睛了。
触目所及,一片陌生。
不仅如此,她站在一个木台上。浑身上下不过几条彩绸略遮前胸下腹,露出大片肌肤。
木台左右都摆放着榻桌,形形色色的人坐在桌后。这些人有男有女,有把骷髅串成项链的女人,有满脸横肉的壮汉,甚至坐在右侧第一位的还是个穿着太微宗衣衫的男人。
衣不蔽体,台上舞蹈。
他们这是用她来羞辱太微宗吗?
一丝冰冷的愤怒诞生,盘卷在身体里腐败的阴秽助长了这种她明知道毫无益处的情绪,瞬成燎原之势。
但现在的韶黎将舌尖置于牙齿之间,一点一点用力咬下去,让剧烈的痛苦和血腥味把自己的理智拉回来。
她要活下去。
不可以轻举妄动,不可以因为情绪冲动而送掉她的性命。
她是风狼的苍耳,还有毛团在等着她回去。
穿着太微宗衣衫的男人朝她看了一眼。
打扮与她相似的侍从们端着盘子将各种食物和酒水送到桌上。他们个个脸色惨白神色恐惧,有的侍从会被桌边的人抓住摁下,大庭广众之下随手亵玩。有的侍从胸腹间开了巨大的血洞,内脏已经不见踪影,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大殿角落。
酒味、血腥味和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伴随着惨呼和大笑声,让人几乎怀疑这里是否还是人间。
“少城主,” 穿着太微宗衣衫的男人坐在右侧第一位,他举起酒杯,语调轻松闲适,仿佛在说一只不起眼的宠物,“如何?这就是如今太微宗年轻一代弟子里最有人气的筑基弟子。”
“长得倒是标致。”上首,坐在主位的人语气懒洋洋地应了声。
“啪”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炸响,瞬间清空了她所有的情绪。
谢至?
他不是……死了吗?
怔愣了一瞬的韶黎猛地抬头朝主位上看去。
宽大的座椅上,一个青年半倚半靠地坐着。他衣衫松垮,他脚下伏的侍从不着寸缕,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但是那张脸,面容比她记忆中的更成熟了些。乌黑的剑眉还与过去一样,略偏圆润的桃花眼此刻似乎更长了些,眼眸流转间仿佛有一种难言的光彩在流动。过去瘦削的脸颊此刻光润如玉,而过去苍白的唇,此刻覆着一层艳红色。
韶黎不敢置信地看着主位上的男人。
穿着太微宗衣衫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小小礼物,聊表寸心,望少城主不嫌弃。”
他说着,左手捏了个法诀。韶黎顿时觉得身体又失去了控制,她腾空飞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地落在了主位男人的面前。
他抬眼,与韶黎四眸相对。
真的是谢至。
一瞬间,狂喜几乎将她淹没。
她一直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此刻居然好好地就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她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甚至想伸手去触摸他是否只是一道眼前的幻影。
韶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她只能看到谢至用一种随意的口吻回了一句“苏道君有心了”,然后伸手将韶黎拉进怀里。
底下,响起一片蕴含着某种轻浮意味的笑声,“虽然是个道修崽子,脸长得是真不错,给少主暖床也算是勉强合适。”
韶黎直愣愣地就这么被拉进了谢至的怀里。一只手伸向她的脖子,不是手指托起下巴,而是虎口贴着她的喉咙,手指紧贴着她的脖子,好像要掐死的姿势,然后强迫她抬起头。
“苏道君真是好兴致。”谢至仿佛挑拣什么货物似的看了眼韶黎,然后抬眼看向右侧第一位的男人,“现在还不解开禁制,是想试试我的功夫?”
他拖长了语调,状似意兴阑珊,可大殿内却安静了下来。
“哪里。”被称为苏道君的男人同样语调轻松,“不过是这雀儿性烈,怕坏了少城主的兴致罢了。”
下一瞬间,韶黎的身体再度恢复正常。
主位男人身周散发着一股阴暗之气,比起月涧峡那种黑气虽然少了陈腐污秽的气味,却更为浓郁,也更难以抵抗。灵气似乎与这种阴暗之气天生对立,在得回身体控制权后,下丹田内的灵气疯了一样喷涌而出灌注到她的经脉中,然后拼命翻腾着试图抵御这股阴暗之气的入侵。
所以韶黎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只这么轻微的一个动作,却令周围瞬间冷了几分,韶黎看着谢至的目光中带上几分冷怒,他的眼睛似乎更红了。
生气了。
但韶黎却无法克制地欢喜起来。
真的是谢至。
不是虚影幻象,也不是一个长得相似的人。
这世上,只有谢至会因为她那一下瑟缩而生气。
他拉起韶黎,然后一口就咬向她的脖颈。牙齿并不算太轻易地刺破了她的皮肤,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蜿蜒而下。紧接着,那股阴暗之气顺着伤口流进了她的身体。
但她却只是伸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念出那个她思念了很久的名字,“昭虞。”
无论有多少人在看,无论她现在哪里,她的处境如何,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紧紧抱住这个人。
她以为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的人。
男人咬她的动作一顿。
“昭虞,我很想你。”
男人似乎想要亲吻她似的将嘴唇从她的脖颈移到了她的脸上,然后一只手伸进彩绸下,从下往上抚着她的背。
然后,手微微一用力。
她与谢至之间的默契,让谢至根本不用将某些意图诉之于口。韶黎顺势伏进他的怀里,把下巴压在他的肩上,然后被他打横抱起。
“诸位少陪。”他扔下一句话,起身抱着韶黎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