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相》像素心跳

2、第 2 章

　　自从得知真相，我整日间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山里暗自找一处体面的坟地。
　　爹娘喜欢看我活泼好动，却又担心我的安危，不许我离家太远，总拘着我不让出门。
　　快至我的生辰，他们越来越频繁地出门，却把我独自关在家里，出门前与我打哈哈时的褶子也愈来愈深。
　　我便趁此时偷偷跑出门，爹娘回来偶尔撞见我离家乱逛，也忍不住骂我几顿。
　　可我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害怕生时冷清，死时潦草罢了。
　　今日我又想好要出门探勘的位置，爹娘却稀奇地待在家里，说邀请了表舅来作客。
　　亲戚飞黄腾达，落势的爹娘不愿再主动攀交，我家与表舅已有五十年不曾走动。
　　我在一旁嘀咕，爹娘只当做没听见，一味埋头操劳。
　　阿娘用鼻尖拱齐我们软塌塌的草窝，插上今早采的鲜花做装饰，阿爹捣好浆果汁，又用低阶灵草揉成许多草饼，摆在窝里，还让我守在门口等候接客。
　　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被我嚼完的时候，树叶突然发出疾风暴雨的声响。
　　表舅终于带着四五个跟班从林间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圆而有神，鼻头额外大，耳朵警醒地竖立着，听到远处的风声时会动一动，身子高大又威猛，裹着虎皮甲更显得威风凛凛。
　　妖兽能穿上比自己强大的猛兽的毛皮，那便是族中光耀门楣的存在。
　　爹娘等待半日，抖擞精神，赶忙迎上去打招呼。
　　表舅熟稔地回话，亲昵笑开的时候憨直的，才有几分狍子的样子。
　　不过看他后头几只跟班仍然严阵以待的样子，他一定不常笑。
　　表舅用余光扫到我，走近对我说：“上次来的时候阿善还没有我一半高，如今可窜个子了。”
　　说着他又用手掌拍我的头，像一座大山从头顶镇下来。
　　我垂首感受到一阵威压，几息过后，这种沉重感瞬间消失了。
　　这举动十分奇怪，所以我没有按爹娘所交待的叫一声“表舅好”。
　　爹娘又插上话来寒暄，我便在旁边罚站。
　　无聊之际，我忽然看见银姨从她家洞口走了出来。
　　她朝我们奇奇怪怪地探首，又一脸惊讶地走了回去。
　　待我回过神来，表舅和爹娘突然都面色凝重地紧盯着我。
　　表舅突然开口说：“阿善，你想要个弟弟妹妹吗？”
　　我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哪来的胀气闷了一肚子。
　　他又接着说：“阿善一个人在家会孤单，要个弟弟妹妹陪着你怎么样？”
　　“不用陪着我。”我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
　　若是来陪我的，怕不是要随我一起早早入土。
　　我望向爹娘：“陪着爹娘，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娘亲眼里一道水光闪过，没回答我的话，反而一把拉过我，将我赶到窝外。
　　她面对我的神情比往日严肃：“阿善，爹娘与你表舅叙叙旧，你去外边玩会儿。”
　　阿爹也过来拍拍我的头，叫我别跑太远，注意安全。
　　表舅见他们如此，便叫那几只小妖跟着，好好保护我。
　　我一步三回头，慢悠悠地看着他们又走进洞内，隐约觉得表舅是为了我的弱症而来。
　　他在大妖洞府当值，负责搜寻、看守灵草，妖力强大，又消息灵通，很有本事。
　　可听他适才的问话，我是命不久矣了吗？弟弟妹妹，是他给爹娘的备选项吗？
　　想起爹娘先前任劳任怨，颇有些盼头的样子，我背过身，含泪跑进林子里。
　　侥幸度日的欢快迅速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