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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狼犬 ...

  •   “给我起来,别干了,与我去街上走,整得我虐待你一样!”张柊一把将蒋漪从杂物间拽出来,见着蒋漪满脸灰尘,衣服也有些脏了,啧了一声,“换衣服去,顺便洗把脸,出去要体面一点。”
      蒋漪正欲走,又被张柊叫住。
      “喂,早上练完了吗?”
      “主子,两个时辰前就练完了。”蒋漪回头,束起的长发被甩在背后,“话说,主子是要去街上干什么吗?”
      “这么快吗……?可以啊,要加强吗?这样下去没有突破空间啊。”
      “可以,主子的历练也需一起进,不可落下。”
      “可以。”
      “快说吧,去街上做甚?”
      “有个委派,你先别管,去洗洗。”
      ——
      街上与那幽境般的山庄不同,这里热闹的不像话,明明没有什么节日,却又一大堆人挤在一起,争抢东西。有些孩子还在地上打着滚,求着父母买东西,有的叫卖声很大,盖过了马车声,让行过的马车都好似没有声音一般。
      “主子,委托人在哪?”蒋漪与张柊并排走着,看着这热闹的凡尘,眼神似有憧憬又有满载风霜的憔悴。
      “不急不急,我们来早了,委托人安排的时辰未到,我们逛一逛。走嘞!”张柊笑着,长袖一甩,大笑着跑了起来。
      “主子!这里人多,鱼龙混杂,莫要跑那么快啊!”蒋漪赶忙追上去,轻喘着气说道。
      “怕什么?走就对了!”
      说罢,张柊的速度还增快不少,冲进人群,好似野马一般重获自由。
      “跑慢点啊……!”
      蒋漪在后头追着,速度还是跟不上张柊。
      他便伸手,对张柊用灵力标记了一下,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
      张柊跑累了,随处走了家店进去。
      蒋漪休息得差不多了,便顺着标记,又跑了起来。
      这店里放着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老古董,几乎每一个都上了一层厚实的灰,不过好在保管的好,几乎没有什么破裂,除非是真的太老了。
      “主子,你怎的来着了?”蒋漪还处在方才跑时的水深火热中,还没缓过来,喘着粗气。“随便看看,诶,你看,这是什么?”张柊抬手指了指架子上的一个被盘子装着的如散沙一般的老古董,那老古董是真的老,但也没什么证据说它老,因为这颜色似乎并未经过岁月洗刷,跟新的一样。
      “客官,此乃——古环尘!这小东西不得了,在潘庵2年就有了,这东西,值钱的很!”店家正讲述地开心,似乎这古环尘是他。
      冥冥之中,张柊察觉这古环尘中有灵力流动,像是被人刻意封锁在里面的。
      张柊没有听这店家讲什么值钱,什么不得了,只听进去了是个叫“古环尘”的东西。
      整个意识很混乱,在转,在搅。
      张柊盯着这盘散沙,感觉似乎有狼犬的吠叫,让人心脏受不了,脑内一阵翻江倒海,让人不安,让人惊恐!更近的话,狼犬甚至在身后,马上要扑来。
      ——
      一片混乱。
      似乎是一场记忆回转,也似乎是一场梦。
      那里的天触手可及,地却遥不可及。
      这是不处在一个空间了。
      似乎是倒了。
      完全倒了。
      这里有水声,在响。
      滴答……滴答……
      在耳边,在天边。
      天边在身边。
      站起身来,脚下是水面。
      掉不下去。
      那里面遍布星辰。
      其实是海吧……
      海似乎没有这么亮……
      对于我来说,是很深暗的啊。
      我恐惧海洋,窒息的感觉我不愿想起。
      我厌恶疼痛,但不得不接受。
      我厌恶辱骂,但不得不接受。
      我厌恶一切,但不得不活下去。
      “你看!这个孩子好笨!哈哈。”
      一群孩童的嬉笑,幸灾乐祸又或是罪魁祸首。
      我一睁开眼,全是湿湿的感觉。
      渗进眼睛里,疼疼的,酸酸的。
      “活该!贱种。有多远滚多远!”
      我出身其实并不是很高,我里人们口中的“高岭之花”还差千里。
      我不受喜欢,但他们总是喜欢找我。
      喜欢扔掉果皮,腐臭的味道,好恶心。
      他们还喜欢丢石子,有次太阳穴有刺激的疼痛。
      整个地方都肿了。
      他们这是喜欢我吗?
      还是厌恶。
      没有答案吧?
      喜欢……是喜欢捉弄。
      而厌恶,就是厌恶我,我这条命,这条贱命。
      对吗?
      还有狗在叫,耳朵好痛……
      “没娘的野孩子!哈哈。”
      一群人在叫。
      好吵。
      我可以走吗?
      走去哪里?
      走回家?
      哪里又是家?
      “傻子!这都不会,我看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像你这种人,就不配修道!”
      耳边的声音是什么?
      我不会喜欢的。
      空气对我来说似乎是窒息的。
      你说我出身富贵?
      抱歉……
      光鲜亮丽的外表蒙蔽了双眼,恶臭处在深处。
      那是逢海最弱肉强食的时候。
      所有人,都有被践踏在脚底的时候。
      没有什么世家,没有什么地位。
      你的拳头,你的修为,就是你的保命资本。
      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东西。
      过去了就过去了。
      什么都是过去了。
      不会再有了,我保证。
      我不害怕……
      永远不。
      ——
      “我们走……!”张柊回过神来,扶着脑袋,跑出了店。蒋漪也跟着跑出,见张柊扶着脑袋,有些担心:“主子,这是怎的了?”
      “你有没有感觉有狼犬的吠叫?”张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没有啊,主子是不是出幻觉了?”蒋漪内心更担心了,怕出了什么事。
      “……算了,不说了,委托时辰快到了,我们走吧。”
      ——
      “两位仙师啊,我们这之前有个店小二,叫温樊岭,这小伙子年轻得很,好像才……弱冠!他前几日打烊回家后,第二日就再也没来了,也没差个信,人怎的就这么没啦!”店家哭丧着,好像这店小二是自己儿子一般担心得要死要活,脸色憔悴。
      “温公子对吧,我们全力以赴,追查真相。”
      “多谢二位仙师!找到人,重重有赏!”
      “不必。”
      二人几乎是一口同声地回答道。
      ——
      “主子,这事想如何解决?”蒋漪拍了拍外袍,问道。
      张柊看了眼蒋漪,整个人倚在了木门上。
      “有何办法?就这么点线索,怎么找?出门取材?不行吧。”
      “主子,问个问题。”蒋漪突然话锋一转,整个人变得严肃,眉眼快扭曲了。
      张柊有些愣,突然反应不过来。
      “嗯……你问。”
      过了良久,张柊才开口。
      “你方才在店内,着急着走,为何?”
      张柊这是真愣了。
      他不敢和蒋漪说自己的过往,也不敢提起。
      他怕。
      怕自己被嫌弃,表现脆弱。
      “没什么……”
      面对蒋漪的严肃,张柊最终还是选择撒谎。
      “说实话。”
      蒋漪也是懂得一些东西的,要是没事,又为何那么着急地走呢?是吧。
      张柊是真觉得要藏不住了,又觉得还是得藏。
      到底说还是不说……
      他会怎么反应。
      他会嫌弃自己吗?还是嫌自己太弱小了?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人心总是高深莫测。
      “我……看到了我的过往。”张柊最终还是选择了说,他没有路,他只能这么选,“其实就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记得逢海的柳硕四年期间吗……”
      “这都多久了……虽说在奎晨之后,但还是好远。你说吧,我记不起来了。”
      “那期间。弱肉强食,拳头、修为即保命资本。没有地位,没有世家。我那时就被唾弃,一人见一人打。我并没有干什么……他们用言语用行为来残害。”
      蒋漪有些愣,恍惚着,似乎也跟着张柊的话进行了记忆漂泊。
      “过去就过去了,不说那么多。”
      “……依你。我想起来了。……”
      陷入沉默。
      寂静。
      窗外有乌鸦叫。
      呜哇呜哇的,代表着什么,不为人知。
      天色渐暗,橙黄渡着灿黄,水色渡着橙黄。
      张佟的指节抵着膝盖,骨节泛白。他没抬眼,只盯着蒋漪袖口磨起的毛边——那是去年冬他补的,针脚歪扭得很。
      “有次下雪,我躲在破庙供桌下,他们把我攒的干粮踩碎了。”雪水混着泥溅在脸上,他缩着,听那些笑骂像冰碴钻骨头,“那时候想,哪怕有人说句话呢。”
      蒋漪忽然碰了碰他后颈,那处皮肤绷得像弓弦。“奎晨冬猎,我在城郊见过你。穿露棉花的夹袄,捡别人剩的箭镞。”
      张佟猛地抬头,眼尾泛红。那些暗夜里的狼狈,竟被人收着。
      “我让随从放了只伤鹿在你附近,记得吗?”蒋漪的指尖蹭过他锁骨的旧疤——当年木棍砸的印子,浅得快看不见了。
      张佟僵住。那只瘸腿的鹿,让他活过了最冷的三天,他一直以为是运气。
      “那时候你看人的眼神像惊兽,碰一下就炸。”蒋漪握住他冰凉的手,“谁没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总不能把你的狼狈晒在太阳下。”
      乌鸦又叫,这次没那么刺。天色沉透,橙黄的光裹着寂静。张佟盯着交握的手,指缝浸进暖意——是破庙里抱冻干粮时不敢想的温度。
      “你不会觉得我没用?”他声音发涩。
      “能从那种地方走出来的人,比谁都厉害。”蒋漪捏了捏他指尖,“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以后有人动你,我站在你前面。”
      风钻窗缝,夜凉,张佟却没觉得冷。他看着蒋漪的眼睛,里面映着的自己,不是缩成一团的小兽,是能站在光里的模样。
      他笑了,眼角的红没褪,像融了雪的山。“好。”
      乌鸦扑棱着飞走,夜色里,终于暖了点。
      张佟指尖松了松,掌心贴着蒋漪的温度,慢慢蜷起来。他喉间那点堵着的涩意,像被这暖意浸化了些。
      “后来我攒了半年钱,换了件厚袄。”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这静,“在集上撞见其中一个人,他没认我,我却攥着衣角站了半盏茶的功夫——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早不怕了。”只是那些冻透的日子,像根细刺,埋在骨缝里,碰一下还是麻。
      蒋漪指尖顺着他手腕的纹路划了划:“怕的时候有人护着,就不算真的怕。”他抬眼,窗外的橙黄已经淡成了灰蓝,“我小时候被关在祠堂,也是听着乌鸦叫熬过来的。”
      张佟愣了愣,原来不是只有自己,把狼狈藏在暗里。
      “那时候我扒着窗缝看月亮,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蒋漪笑了笑,眼尾弯出浅淡的弧度,“后来才知道,熬着熬着,就有人把窗推开了。”
      张佟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光,像把他从前的暗都照透了。他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蒋漪的袖口——那处磨起的毛边,此刻软得像春絮。
      “那现在,窗是开着的?”
      蒋漪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仅开着,还能晒着太阳。”
      窗外的天彻底暗下来,远处的灯火漫进窗,裹着两人交握的手。乌鸦没再叫,只有风裹着夜的软,轻轻擦过窗棂。
      张佟靠着椅背,忽然觉得,那些冻透的日子,终于能暖过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狼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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