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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独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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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传来像是砍菜的声音,一下,一下,菜板滴下一种浓稠的液体,一滴,一滴。随后,砍菜声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咔吱咔吱的声音,像是在嚼骨头,一下,一下。
那男人转过身来,身后的菜板上有菜、肉、鱼,以及……手指。一截一截,流着浓稠的血,还能隐约看见里面的白骨!那男人在咔吱咔吱地嚼着自己的手指,嘴里流出大片大片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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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玉江,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啊,嗯?”张柊双手抱胸,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窗户上,被撞见了还丝毫不尴尬的少年。
“哎呀,小公子。我只是听闻你们这有委派,听说还挺艰难的,我来帮帮忙。”第五玉江从窗户上跳下,轻松在离地面5米高的地方落地。
“不需要,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哪凉快哪待着去。”张柊摆摆手,收拾了一下茶具,“看到蒋漪了吗?‘她’怎么还没从房里出来。”
第五玉江整了整发带,轻笑着:“那位蒋‘姑娘’啊,看来小公子挺在乎‘她’的。我看到了,在亭子里,兴许是在小憩,小公子要过去看看吗?不得不说,那位‘姑娘’生得那般美,会让一些下流之人不禁不住诱惑的,保护好‘她’,小公子。”
“要你教?我的人,当然是我罩着!你也不许觊觎‘她’,听到没?!”张柊收拾好了茶具,打开门冲出去。
一方美景,亭子设在水中,接天莲叶无穷碧;天色正是雨后,水光潋滟晴方好。蒋漪果然坐在亭中,微长的眼睫盖住了眸子,好似被这一方美景美得沉睡而去,又好似累了看着这美景睡去。
“蒋漪,你怎的在这睡着了?会受热的,怎的不去屋里?”张柊上前,一双垂眼温和地看着他,他抬手给他扇风,这样的风微不足道,但在心头,炙热无比。
蒋漪缓缓睁开眼,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主子……怎么了……”
“还怎么了?!跟我回屋去,在这里会受热的!”张柊有些失去耐心,正要拽着蒋漪起身。
“小公子,对待‘姑娘’要温柔一点,耐心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第五玉江动作轻柔地扶起蒋漪,嘟着嘴看着张柊,“小公子,你这样‘她’很容易会被拐跑的哦~比如像我这种。”
“够了,第五玉江,放开‘她’!”张柊似乎心中有股酸涩的味道涌上来,拍开第五玉江搭在蒋漪肩上的手,自己扶着,一脸嫌弃地看着第五玉江。
“好了,不逗你了,你看,这水,不觉得奇怪么?”第五玉江指了指亭子下边的水。
那水仿佛如沸水一般,滚烫地腾着泡,水变得浑浊起来,散发出一股恶心的臭味。“看来,要叫人换水了,谢了啊,提醒我了。”
第五玉江:“……”(内心:你看我像是这个意思吗?!还有,这要怎么换水啊!)
“那个,主子……我梦到了个很奇怪的事情……”蒋漪咳嗽着,缓缓开口。
张柊看向他,一脸关切:“不急,慢慢说。梦到什么了?”
“梦里,有个男人……他先是背对着我砍菜,砍着砍着,就开始砍自己的手指……然后……啃食着……然后,那男人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对着我啃食着手指……咔吱咔吱……好恶心……”蒋漪面露苦色,脸上布满黑线。
“看来,这温樊岭的事没完了……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就出发!”“我靠,这地方环境好恶劣!”张柊等3人在下午前往温樊岭家时经过一片沼泽地,那地方的沼泽冒着浓浓绿泡,也是跟煮开了一样,上面还有一些死鱼翻着肚皮,空气也不是很好。
“各位,我施个尽味术可好?”最终,快要崩溃的是第五玉江,已经控制好了灵力流转,等待他们答应,但意思可能是不管答不答应,都要施。
“快点啊!你会这术法怎么不早说?!忍耐力很牛X是吗?”张柊闻言,有些烦躁,再加上这环境,简直就是在他的火气上浇油。
随后,第五玉江抬手,长袖一甩,周身气息随之散去,换来的是一股桂花香。
“第五公子,你喜桂花?”蒋漪闻着了这淡淡的花香,忍不住开口问道。“哦?哎呀,别说去哦,我的心上人喜。”第五玉江抬手将食指放在自己唇上,微微笑着,脸颊微红。
“什么什么?你有心上人?”张柊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说说,我们保准不外泄!”
“哎呀哎呀……你们也不知道呀。”第五玉江眼神漂浮不定,似乎在尽力隐瞒,耳尖红透了。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知不知道呢?”蒋漪满脸邪恶的笑容,眼神充满了想知道八卦的渴望。
“咳咳……我说啦……那个,那个……不说!”
“我靠!你这人吊人胃口!蒋漪,把他丢沼泽去怎么样?”张柊的话不是认真的,但嫌恶的表情是真的,臭着一张脸。
“我同意。”
“不要啊!两位我还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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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仙师,半夜三更的时候啊,住附近的人称似乎是有人起阵了!”
“什么?什么样的阵?”被打得脸上、手上还有印子的第五玉江率先问道。
“基色为玄色,衬之淡黄、青紫,那青紫和玄色最艳的,交织在一起!”
“可能是‘藏心阵’。”蒋漪秒回答。
“何来此说?”
“这藏心阵的色彩与老前辈描述一致,所以,在猜想范围内。”蒋漪一本正经地说道,随后又看向老前辈,眼神中带着获取更多信息的欲望。
“没了……就这些。”老前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蒋漪,藏心阵的作用是什么?”张柊看向蒋漪,“或者有什么特征吗?”
“这藏心阵中央有一朵彼岸花立在中央,花亦心,藏心阵,将心藏于嫣红之中。”蒋漪思考着,顿了顿,随后道,“特点在于,施术者要付出巨大的……损失。施术者若想启动此阵,需……付出自己的心脏……。而中术者神魂俱灭,半死不活,瞳无光,肤无色。”
“心脏都没了,如何施术?”
“在死去的前2分钟,也就是心脏刚付出的那一刻开始算起的2分钟。可以施术。还有一点,中术者会在7日后死去,被挖其心脏,与施术者的心脏穿在一起,从此,二人,永不分离,互相爱恋。”蒋漪暗了暗神色,“这一般多是求而不得的女修爱到深沉才会用的术法……”
“那推理一下,这个温樊岭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年轻的女修啊!”第五玉江似乎恍然大悟地惊呼出来。
“诶,三位仙师,这温樊岭有个小青梅竹马,叫什么,什么,齐夜尘。”
“这藏心阵……”张柊指尖抵着桌沿,指节泛着冷,“听着就不是什么善术。”
蒋漪指尖转着茶盏,釉色在昏光里泛着浅润的光:“施术者拿命换‘永恋’,本就是把自己捆在执念里。”
第五玉江搓了搓胳膊,往火盆边凑了凑:“这术也太邪性了,好好的喜欢,非要弄成同生共死的枷锁。”他说着,往火盆里丢了根枯枝,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他脸忽明忽暗。
老者叹着气添了把炭,炭灰扬起来又落下去:“年轻人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懂的?只盼别真出人命才好。前几年山下也有个姑娘,为了等出门的情郎,在山神庙守了半载,最后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执念这东西,沾了就脱不开。”
张柊忽然抬眼,看向院外的老槐树——枝桠晃着,把月光剪得碎碎的,像撒了一地的银屑:“执念这东西,太沉了。”他指尖蹭过手背的旧痕,那道疤是当年在师门受罚时留下的,如今摸着还能觉出当时的疼。
蒋漪抬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的不是念,是没说出口的话。”他把茶盏往张柊面前推了推,热汽裹着茶香漫到张柊手边,“就像当年你在师门,明明想护着那小师弟,偏要嘴硬说‘不关我事’。”
张柊喉结动了动,没接话,只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是陈茶,涩味裹着暖意滑进喉咙。
第五玉江扒拉着火盆里的炭,火星子又跳了跳:“那要是把话说明白了,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我小时候跟邻村的二丫抢糖,打了一架,后来把糖分她一半,转头就一起掏鸟窝去了。”
“哪有那么容易。”张柊指尖按在桌沿的木纹上,纹路深的地方积着点灰,“有些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堵在喉咙里的刺。”他想起当年小师弟被逐出师门那天,自己站在山门后,攥着剑鞘的手都泛了白,到最后也只憋出一句“好自为之”。
老者往茶盏里续了热水,白汽裹着茶香漫开,把他的脸笼在雾里:“是啊,当年我家那口子,就是把话憋在心里,到最后……”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她病得重的时候,想让我陪她回趟老家,我偏说‘等忙完这阵’,结果忙完了,人也没了。”火盆里的炭又“噼啪”响了声,老者的声音低下去,“后来我把她的牌位供在老家堂屋,每天去说两句话,可哪有活人听得到呢?”
蒋漪指尖敲了敲茶盏沿,声音轻得像落雪:“所以藏心阵里的‘永恋’,从来不是给对方的,是给施术者自己的——把没说的话,用命钉成‘不会散’的答案。”他抬眼看向张柊,“就像你当年把小师弟的玉佩收在袖袋里,一收就是三年,偏说‘忘了扔’。”
张柊的指尖顿了顿,袖袋里确实还揣着那枚玉佩,边角已经磨得光滑。他没接话,只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瓷盏撞在木桌上,发出轻响。
第五玉江打了个哈欠,往椅背上靠,椅子腿“吱呀”响了声:“管他呢,咱们先把这阵的事弄清楚,别再出岔子就好。这阵要是真发作起来,咱们几个怕是都得搭进去。”他说着,摸了摸腰侧的刀,刀鞘凉得硌手。
院外的风又起了,老槐树的影子晃得更厉害,把屋里的光也晃得忽明忽暗。张柊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风裹着夜的凉吹进来,带着草木的腥气。他看着院外的月色,忽然道:“当年小师弟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月亮。”
蒋漪也起身,走到他身边:“他后来托人带过信,说在南边过得挺好。”
张柊嗯了一声,指尖抵在窗沿上,凉得刺骨:“没拆。”
“为什么?”
“怕拆了,那点念想就没了。”张柊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烟,“就像藏心阵里的人,把命搭进去,也不过是想留个‘没散’的念想。”
老者端着茶盏走过来,把杯子塞到张柊手里:“热的,暖暖手。”他看着院外的月亮,“念想这东西,留着总比没了好,哪怕是自欺欺人呢。”
第五玉江也凑过来,扒着窗沿看月亮:“我娘说,人活着,就是靠点念想撑着。我爹走的时候,我娘把他的旧腰带系在床架上,说这样就像他还在似的。”
蒋漪看着几人的侧脸,在月色里泛着软的光:“所以藏心阵再邪,也是人心里那点‘舍不得’闹的。”
风又吹过来,把张柊手里的茶盏吹得凉了些。他看着院外的老槐树,忽然笑了笑,声音里裹着点涩:“是啊,谁还没点舍不得的东西呢。”
屋里的火盆还烧着,火星子偶尔跳起来,把几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像要融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