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渡》落终絵

135、第 135 章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安全屋C的地下深处，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在寂静中回响。临时分析室里的冷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渡川半跪在医疗床前，指尖最后抚过银色监测贴片的边缘，确认它牢固地吸附在顾临渊苍白的锁骨下方。

　　“一旦读数超过安全阈值，我会立刻切断连接。”渡川抬起头，目光锁住顾临渊的眼睛，一字一句，每个音节都像钉进骨缝里，“我说到做到。”

　　顾临渊看着他，没有点头，只是极轻地眨了下眼。然后，他缓缓侧过头，颈侧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疤痕暴露在冷光下。渡川接过凌寒递来的幽蓝接口，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稳住了，精准贴合。

　　连接建立的瞬间，顾临渊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监测仪上绿色的能量曲线剧烈跳动，几次冲上红色边缘。渡川的心脏跟着那曲线在悬崖边反复蹦极。他看着顾临渊额角渗出的冷汗，看着那死死咬住的下唇渗出血丝，看着那单薄的身体在无形的能量湍流中无声地颤抖。

　　凌寒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高频验证……不能干扰……”

　　渡川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看见顾临渊的脸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浅。他猛地伸手，死死握住了顾临渊冰凉的手。那只手痉挛着，用尽全力回握，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指骨。

　　10%……15%……进度条爬得比垂死者的心跳还慢。

　　然后，顾临渊睁开了眼。渡川对上了一双彻底陌生的眼睛——浅色的瞳孔深处，冰冷的、非人的蓝色数据流光一闪而逝。顾临渊的嘴唇无声开合，像在念诵某种古老的、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咒文。他“看”着虚空，穿透了渡川，看向某个更冰冷、更遥远的地方。

　　“断开！立刻断开！”渡川冲着凌寒吼，声音劈了岔。

　　“现在断开他会脑死亡！”

　　25%……30%……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监测仪的警报越来越尖锐，顾临渊的心跳曲线几乎要拉成一条直线。渡川捧住他的脸，手指沾到他唇角新溢出的血，还是温的。“看着我！回来！我命令你回来！”

　　顾临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渡川脸上，又像是穿了过去。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45%……50%……快了，凌寒在说什么，快了。

　　顾临渊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当胸击中。一口鲜血呛了出来，溅在苍白的衣襟上，溅在渡川死死握着他的手背上，温热，刺目，带着铁锈味。

　　“不——！！！”

　　绿色的进度条在嘶吼中冲到了100%。几乎同时，更尖锐、更疯狂的警报撕裂了空气！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追踪信号源锁定！】

　　【数据流已被标记！】

　　【屏蔽力场遭受定向冲击！预计剩余有效时间：35:47:22！】

　　凌寒的脸色“唰”地白了：“他们追踪到了！我们暴露了！”

　　渡川什么都听不见。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怀里这具迅速失温的身体上。他接住顾临渊倒下的身体，那么轻，像一片羽毛。他紧紧抱着，手臂抖得不成样子。监测贴片传来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顽强地跳着。

　　凌寒冲了过来，医疗机械臂降下，强心剂、稳定剂、修复液……冰冷的液体通过软管注入那具苍白的身体。渡川跪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只有手背上沾染的血迹在冷光下红得惊心。

　　“他强行突破了最后的数据保护层……精神力和能量场都遭到了反噬……”凌寒的声音紧绷，语速飞快，“情况很糟，但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了。需要深度修复舱，至少24小时！”

　　渡川的目光，终于从顾临渊毫无生气的脸上，缓缓移开，移向主控台自动展开的光屏。

　　【最高机密：Ω最终协议——深蓝之子】

　　项目代号：深蓝之子

　　主体编号：Zero

　　状态：苏醒（不稳定）

　　最终协议：融合/湮灭

　　下面，关联项目列表展开，一个被高亮标注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渡川的眼球——

　　【瓴城最高科学院·特殊项目顾问：李振坤】

　　【关联项目：深蓝能源核心、意识上传实验、基因定向进化（已终止）】

　　李副部长。

　　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所有的疑点，所有冰冷的算计和暗处的刀，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指向了这个名字，指向了怀中这个人破碎的过往和正在流逝的生命。

　　渡川轻轻地将顾临渊放平，拉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然后，他站起身。

　　所有的恐慌、绝望、撕心裂肺的痛，都在他转身的瞬间，沉入眼底最深处，凝固、沉淀，化作一片深不见底、冰封万里的杀意。那杀意如此平静，又如此沸腾。

　　他看向凌寒，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荒原：

　　“准备转移方案B。”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光屏上那个名字。

　　“在他醒来之前，我要知道关于‘深蓝之子’……”

　　他的声音更低了，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和这位李副部长的……一切。”

　　（第一百三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