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渡》落终絵

138、第 138 章

　　那具被幽蓝色结晶覆盖的尸体，眼皮在幽光中缓缓掀起。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簇摇曳的、冰冷的幽蓝火焰，在结晶眼眶中无声燃烧。它抬起头，覆盖着结晶的面孔转向渡川的方向，颈部的结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渡川瞬间后撤，枪口抬起，全身肌肉紧绷如钢弦。他死死盯住那诡异的“尸体”，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平台更深处——那里堆放着几台早已锈蚀损坏的设备残骸，而在残骸之间，散落着一些……保存尚算完好的纸质文件和数据晶体。

　　那不是一具单纯的尸体。或者说，它曾经是，但现在，它被这里浓郁的幽能辐射侵蚀、异化了，成了某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充满恶意的存在。

　　“幽……能……辐……射……体……”凌寒的声音在渡川耳麦中断断续续响起，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活……性……化……危险……不要……直视……”

　　那结晶人形的动作起初极其僵硬迟缓，但随着它“注视”着渡川，覆盖全身的幽蓝结晶开始泛起更明亮的光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它缓缓地、极其不协调地试图站起，结晶包裹的手指抓挠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渡川没有给它完全站立的机会。在它上半身刚刚离开洞壁的刹那，渡川扣动了扳机。装有特种□□的手枪发出沉闷怒吼，子弹精准地射向那两簇幽蓝火焰之间的位置——如果它还保有近似人类的生理结构，那里应该是头颅的核心。

　　“砰！”

　　子弹击中结晶面门，却只炸开几片飞溅的幽蓝晶屑，甚至没能在那坚硬诡异的结晶上留下明显的裂痕！结晶人形的动作只是顿了顿，随即，它以快得不似僵硬躯体的速度，猛地向渡川扑来！

　　渡川早有准备，侧身翻滚避开，同时连续射击。子弹打在结晶躯体上，叮当作响，晶屑纷飞，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这鬼东西的防御力远超那些废弃的机械残骸！

　　更糟糕的是，随着它的动作，周围空气中浓郁的幽能似乎被搅动起来，如同无形的潮水向渡川涌来。胸前的辐射监测仪尖叫着报警，数值飙升。渡川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感涌上喉头，皮肤下的刺痛加剧，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

　　不能纠缠！必须速战速决，拿到那些文件和数据晶体！

　　结晶人形一击不中，转身再次扑来。它的动作虽然诡异迅猛，但毕竟受限于僵硬的结构，转向并不灵活。渡川看准机会，在它第二次扑空的瞬间，没有继续开枪浪费弹药，而是猛地矮身前冲，不是冲向敌人，而是冲向平台深处的设备残骸堆！

　　他的目标明确：那些散落的纸质文件和几枚半埋在灰尘中的数据晶体。

　　结晶人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不成调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吼，转身追来。渡川已经冲到残骸堆前，左手快速抓起最近的一叠文件和两枚数据晶体塞进战术背心的防水袋，右手持枪向后盲射，延缓追击。

　　“砰！砰！”子弹打在紧追不舍的结晶人形胸口，让它身形趔趄。渡川趁机又捞起两枚晶体，转身就跑。

　　但他低估了这东西的速度和这片诡异环境的影响。一股更强烈的幽能波动如同浪潮般从中央竖井中涌出，瞬间充斥整个洞厅。渡川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眼前骤然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高强度的幽能辐射正在突破防护服的极限，侵袭他的身体！

　　他的脚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而身后的结晶人形，却仿佛受到了这股能量波的“滋补”，速度陡然加快，一只覆盖着锋利结晶的手爪，裹挟着冰冷刺骨的能量腥风，狠狠抓向渡川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渡川凭借多年锤炼出的战斗本能，强行扭身，堪堪避开要害。但那结晶手爪还是划破了他的左侧肩背，作战服撕裂，皮开肉绽。更可怕的是，伤口处没有立刻涌出鲜血，而是迅速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幽蓝色的冰晶，并向皮肉深处渗透，带来冻彻骨髓的寒冷和诡异的麻痹感！

　　“唔！”渡川闷哼一声，反手一刀刺向结晶人形的手臂关节连接处。□□的锋刃在结晶上擦出一串火花，竟真的撬下了一块不小的结晶碎片！

　　结晶人形嘶吼着收回手臂，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关节是关键弱点！

　　渡川忍着肩背伤口传来的剧痛和麻痹，不退反进，趁着对方受创迟缓的瞬间，欺身而上，匕首如毒蛇般连续刺向它的肘关节、膝关节！每一次刺击都瞄准结晶连接的薄弱缝隙，刀刃与结晶碰撞的刺耳声响不绝于耳。

　　“咔嚓！”一声脆响，结晶人形的左腿膝关节连接处被彻底撬开，大块的结晶脱落。它身形一晃，单膝跪倒在地。渡川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双脚重重踏在它那覆盖着结晶的背部，借力向后空翻，拉开了距离，同时将最后一枚捡到的数据晶体也收入囊中。

　　结晶人形挣扎着想站起，但破损的关节严重影响了它的平衡。它抬起头，眼眶中的幽蓝火焰疯狂跳跃，对着渡川的方向张开嘴——没有舌头，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暗和凝聚的幽光！

　　危险！

　　渡川想也不想，向侧面扑倒。

　　一道凝实的、手指粗细的幽蓝色能量射线，从结晶人形口中喷射而出，擦着渡川的头顶飞过，击中他身后不远处的洞壁。坚硬的岩石如同被高温激光切割般，瞬间融化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边缘还有幽蓝的能量在“滋滋”作响地侵蚀！

　　这一击显然消耗巨大，结晶人形眼眶中的火焰瞬间黯淡了许多，身体表面的结晶光泽也明显减弱。

　　就是现在！

　　渡川忍着全身的剧痛和麻木，从地上弹起，不再与它纠缠，转身朝着来时的阶梯狂奔。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高辐射区，处理伤口，解读到手的资料！

　　结晶人形在他身后发出不甘的嘶吼，但它破损的关节和消耗过度的能量已无法支撑它快速追击。

　　渡川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上飞奔，每一步都牵扯着肩背的伤口，那幽蓝色的冰晶仍在蔓延，带来持续的麻痹和寒冷。辐射带来的眩晕感也越发强烈，视线时而模糊，耳鸣不止。

　　当他终于冲出阶梯，回到上层那个满是战斗残骸的洞窟时，几乎站立不稳。修复单元静静地停在那里，顾临渊依旧沉睡着。

　　“渡队！你受伤了！检测到高浓度幽能污染和生物辐射损伤！”凌寒焦急的声音传来，信号比在下层时清晰了一些，“立刻注射万能解毒血清和抗辐射针剂，在你的急救包右侧夹层！然后立刻远离下层！那个辐射源的活性……正在急剧增强！我检测到大规模的能量聚变反应！”

　　渡川靠着冰冷的洞壁滑坐下来，颤抖着手摸出急救包，找到凌寒说的两支针剂，咬着牙先后注射进颈部动脉。清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对抗着体内的冰冷和侵蚀，稍微遏制了麻痹感的蔓延，但伤口处的幽蓝冰晶并未消退，只是扩散速度减慢了些。

　　他大口喘息着，看向那个通往下方竖井的阶梯入口。幽蓝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炽烈，隐隐有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传来。

　　“凌寒……”渡川的声音嘶哑，“下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凌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沉重：“根据你带回的部分文件碎片即时解码……下面的竖井，代号‘冥渊’，是Ω早期，大约二十五年前，进行的一次禁忌实验的产物。他们试图利用某种来自地外的未知高维能量晶体——被称为‘源核’——来制造永续能源，或者……某种能量生命体。实验失控了，发生了大规模的能量泄漏和污染，造就了下面那片高辐射区，以及……”他顿了顿，“很可能也催生出了像你刚才遇到的那种……被幽能侵蚀异化的畸变体。”

　　“二十五年前……”渡川咳了一声，感觉到喉咙里有血腥味，“李振坤那个时候就已经参与了？”

　　“文件显示，李振坤当时是瓴城最高科学院能量研究部的副主任，是这个‘冥渊’项目的三位主要负责人之一。另外两人……已经在当年的实验事故中‘殉职’。但李振坤的日记碎片显示，他认为那次事故并非完全的失败，而是‘源核’能量与人类生命形式的一种‘未完成的融合尝试’。他似乎……一直在秘密重启相关研究。”

　　渡川闭上眼睛，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信息。所以，顾临渊身上的异常能量，他与Ω的神秘联系，甚至他那Enigma的身份和能力……很可能都与这个二十五年前的“冥渊”项目，与那所谓的“源核”，有着直接的关联！而李振坤，这个道貌岸然、位居高位的家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疯狂的、执迷于禁忌研究的幕后黑手！

　　“必须……揭穿他。”渡川咬牙，撑着洞壁试图站起，但失血、辐射伤害和幽能侵蚀带来的虚弱让他晃了晃。

　　“你现在需要治疗和净化！我已经将解码出的关键文件信息和坐标备份，并通过多重加密发送给了赵将军。这是我们现在能打出的最有力的牌。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下方的能量反应快到临界点了，一旦‘源核’再次被激活或者不稳定，整个地下结构都可能崩塌！”

　　仿佛为了印证凌寒的话，脚下的大地传来了清晰的震动，碎石和尘土从洞顶簌簌落下。

　　渡川看向修复单元。顾临渊安睡的面容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痛楚，走到修复单元旁，再次握住控制杆。

　　“走。”他低声道，推动单元，向着洞窟另一端、凌寒指引的一条备用通道走去。

　　背后的阶梯深处，幽蓝的光芒越来越盛，低沉的轰鸣变成了咆哮，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正在苏醒。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预示着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而渡川，带着重伤和至关重要的情报，带着沉睡的顾临渊，必须在崩塌之前，找到新的生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