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定理》栖蕴

52、家的模样

　　笔记本上的“未来路线图”还墨迹未干，秦屿短暂的假期就已接近尾声。回上海前最后那个下午，他们没有再讨论具体的时间表或航班，而是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另一种思考。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宁静而略带离愁的氛围。秦屿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外的雨丝。沈酌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

　　“学长，”秦屿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轻，“我在新加坡的公寓，是公司统一租的，标准配置，看起来都差不多。”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很干净，也很……没有人气。”

　　沈酌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落在他略显寥落的背影上。

　　“有时候晚上回去，打开灯，会觉得那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秦屿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不像这里，”他回头看了沈酌一眼，又迅速转回去，耳根微红，“也不像我们之前那个出租屋，推开门，就知道是‘家’。”

　　“家”这个字眼，被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说出来，重重地敲在沈酌的心上。他合上书，放到一边。

　　“你觉得，‘家’是什么？”沈酌问，声音平和。

　　秦屿认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就是……一个可以完全放松，有人等着你，有熟悉的味道和感觉的地方？”他挠了挠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需要载体。”沈酌站起身，走到窗边，和秦屿并肩看着窗外的雨幕，“物理空间会变，但‘家’的感觉，可以带走。”

　　秦屿疑惑地抬起头。

　　沈酌转过身，目光扫过这个临时的酒店房间，然后落在秦屿脸上：“我们可以约定，无论在哪里，都营造一些固定的、属于‘我们’的印记。”

　　这个提议让秦屿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比如？”他追问。

　　“比如，”沈酌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对他们一直使用的猫咪马克杯——这次见面，他特意从之前的出租屋带了过来，“我们可以约定，无论住在哪里，桌子上都要有这对杯子。”

　　秦屿看着那只瞪大眼睛的橘猫杯子（他的），和那只慵懒眯眼的灰猫杯子（沈酌的），心头一暖。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还有你送的那盆绿植，”沈酌继续道，“我可以养在实验室的窗台上，你可以在新加坡也养一盆同类的。我们每天浇水的时候，可以拍张照片发给对方。”

　　“像打卡一样？”秦屿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

　　“嗯。”沈酌点头，“也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思路一旦打开，想法便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我们可以约定，每晚九点（以其中一个时区为准）的视频通话，雷打不动。”秦屿兴奋地补充，“哪怕只有十分钟，只说一句‘今天累了，早点睡’，也要接通。这就成了我们的‘家庭时间’。”

　　“可以。”沈酌表示赞同，“还有音乐。我们可以创建一个共享歌单，各自往里面添加喜欢的、或者觉得适合对方当下心情的歌。在不同的空间，听着同样的旋律。”

　　他们甚至想到了气味。秦屿提议买同款的香薰，放在各自的床头。“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会不会感觉像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他说这话时，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亮晶晶的。

　　沈酌看着他那副充满期待的样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发现，秦屿正在用他特有的热情和细腻，努力地将抽象的“家”的概念，具象化成一个个可以触摸、可以感知的细节。

　　“好。”沈酌应允，“我们慢慢补充这个‘家的清单’。”

　　离别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在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直到抵达航站楼，秦屿办理完值机手续，转身面对沈酌时，才深吸一口气，说：“学长，这次走，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沈酌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秦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沈酌，“家在这里，也跟你在一起。新加坡的那个房间，我会把它布置得像个真正的‘家’，等你来看。”

　　他没有说“等我回来”，而是说“等你来看”。这个词的微妙差别，让沈酌明白，秦屿已经接受了未来一段时间分离的常态，并且开始积极地、主动地去构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超越地理界限的共同空间。

　　“嗯。”沈酌上前一步，像上次分别时那样，轻轻抱了抱他，但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到了发消息。”

　　“知道。”秦屿用力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手，拉起行李箱，脸上是混合着不舍与坚定的笑容，“走了！‘家庭时间’见！”

　　沈酌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白色卫衣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直到彻底看不见，才转身离开。

　　回市区的车上，他拿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搜索了一下同款香薰，然后下单了两份。一份寄往上海的实验室，一份，他仔细地输入了秦屿在新加坡的公司地址。

　　雨已经停了，车窗外的城市被洗刷得清新明亮。沈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忽然觉得，即使未来相隔万里，那个名为“家”的灯塔，已经在他和秦屿的心中，同时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