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定理》栖蕴

58、新居

　　上海的秋天，天高云淡，气候宜人。沈酌比秦屿提前一个多月抵达这座城市，暂住在研究所提供的过渡公寓里。他几乎没有停歇，在完成入职手续、熟悉新环境的同时，便开始了寻找合适住所的任务。这不是为他一个人找的，这是为了“我们”。

　　他浏览了无数租房信息，利用周末时间实地查看了十几套房子。他的标准清晰而明确：距离研究所通勤方便，社区安静安全，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空间和良好的采光，能够容纳两个人未来可能的生活轨迹。他不再只考虑一个临时的、功能性的栖身之所，而是下意识地规划着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最终，他选定了一套位于浦东某个成熟社区的高层公寓。两室一厅，客厅宽敞，带一个视野开阔的阳台，主卧足够放下大尺寸的书桌，次卧可以改造成书房或者健身房。关键是，厨房是明厨，这对于偶尔（或许未来会频繁）需要开火的他们来说，算是个优点。他拍下了视频和照片，发给了还在新加坡的秦屿。

　　视频里，秦屿看着那个空荡荡但格局周正的客厅，看着那个阳光充沛的阳台，几乎能想象出以后在那里晒太阳、养花的样子，他兴奋地连连点头：“就这里了！学长，你定就好！”

　　于是，沈酌签下了租约。他没有急着购置太多家具，只是先添置了必备的床、书桌、餐桌和椅子，风格是他一贯偏好的简约实用。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另一个主人前来，一起填充这个空间的细节。

　　秦屿正式接到总部调令，确认将于两个月后常驻上海的消息时，激动得差点在办公室里跳起来。他强压住兴奋，第一时间通知了沈酌，然后便开始着手处理新加坡的离职交接和行李打包。这一次，他收拾得格外仔细，那盆陪伴他许久的绿萝被小心翼翼地装箱，那本“未来路线图”笔记本被郑重地收进随身行李，还有他们共用的同款香薰，以及这些日子里积攒的、带有两人回忆的零零碎碎。

　　抵达上海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周末。沈酌开车去机场接他。当秦屿推着堆满行李的推车走出来，看到站在接机口那个熟悉清瘦的身影时，一路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他快走几步，几乎是扑过去给了沈酌一个结实的拥抱，不顾周围人来人往。

　　“学长！我回来了！”他的声音闷在沈酌的肩头，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抑制不住的喜悦。

　　沈酌被他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嗯，欢迎回来。”

　　回到那个已经初步具备生活功能的公寓，秦屿像个好奇的孩子，里里外外仔细打量了一遍。空荡，但整洁，充满了可能性。

　　“这里可以放个懒人沙发，”他指着客厅靠窗的一角，比划着，“阳光好的时候可以躺在这里看书。”
　　“阳台可以养点花，除了绿萝，还可以种点薄荷，泡茶用。”
　　“厨房的调料架还空着，我们可以一起去超市买齐……”

　　他兴奋地规划着，沈酌就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者补充一句“好”。

　　接下来的周末，他们一起去了宜家，也逛了本地的家居市场。这个过程充满了琐碎的讨论和微小的磨合。

　　“学长，这个沙发你觉得怎么样？布料的好还是皮质的好？”秦屿指着一款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深灰色沙发。
　　“布料的吧，”沈酌摸了摸材质，“更舒适，也和你之前那个差不多。”
　　“窗帘呢？遮光性好一点的？”
　　“嗯，你睡眠浅。”

　　在餐具区，秦屿拿起一套印着几何图案的碗碟，又看看旁边素色的纯白套装，有些犹豫。
　　“可以混搭。”沈酌给出了解决方案，“选你喜欢的。”
　　最终，他们买下了那套几何图案的，又配了一套纯白的。

　　最有趣的争论发生在选择床上用品时。秦屿偏好柔软亲肤的天竺棉，喜欢鲜亮活泼的颜色；沈酌则倾向于高支高密的全棉，颜色偏爱素净的灰白。两人各自拿着自己看中的一套，站在货架前。

　　“学长，你那套看起来像酒店。”秦屿试图说服。
　　“你那套，容易掉色。”沈酌理性分析。
　　最后，他们相视一笑，做出了妥协——买了两套，一套天竺棉的，颜色鲜亮，一套高支棉的，颜色素净，约定换着用。

　　当他们推着满载的购物车去结账时，车里装的不仅仅是物品，更是他们对未来共同生活的想象和约定。

　　东西搬回新家，拆箱，摆放，归置。过程繁琐而劳累，但两人配合默契。沈酌负责需要精准安装的部件，比如书架、桌椅；秦屿则负责软装布置，铺床，挂窗帘，摆放绿植和零碎物件。

　　那对猫咪马克杯被郑重地放在了厨房最显眼的架子上，一橘一灰，并肩而立。秦屿带来的香薰被打开，熟悉的淡淡雪松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那盆历经迁徙的绿萝被摆在了阳台上，在上海的阳光下舒展着叶片。那本厚厚的“未来路线图”笔记本，被放在了书房书架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最后一件物品归位，夕阳的余晖正好透过新挂上的、遮光性良好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公寓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房子，它被填满了生活的气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秦屿环顾四周，看着这个由他们共同规划、一起布置的空间，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他走到沈酌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学长，我们终于有家了。”

　　这一次，“家”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感觉，一个需要靠特定物品维持的象征，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可以触摸、可以生活、可以共同经营的空间。

　　沈酌回握住他的手，目光也扫过这个充满了秦屿痕迹的、温暖而鲜活的空间，点了点头。

　　“嗯，家了。”

　　窗外，华灯初上，上海的夜晚刚刚开始。而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一段全新的、名为“共同生活”的篇章，也悄然掀开了第一页。这里，将是他们未来无数个平凡日夜的见证，也是他们所有奔赴与等待的终点，和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