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之踵（黑花）》澜之庭

8、8

　　六一顺着来路摸回去，大厦似乎断电了，只有楼梯间的应急灯牌发着幽幽绿光，他往下走了几步，就看到解雨臣背靠着墙低头坐在原来的地方，根本没动，手别在后腰上。
　　下面悉悉索索传来人声，六一伸出头，冷不防就看到玉前信疯狂扭曲的面孔。他“咻”地缩回脑袋，连忙去看解雨臣的情况。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嘴唇惨白，六一去掰他的手，只有一把血迹斑斑卷刃了的蝴蝶刀，哪里有什么炸弹。

　　小跟班瞬间明白了，他是想把自己留在这儿断后，就没想着出去。而下面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虚张声势，骂骂咧咧就要冲上来。

　　六一心里窜起一股怒火烧昏了头，竟使得他忘了怂，生出胆子来，他站起身大喝一声，“操你妈的！老子身上有一公斤的C4，有种过来，爷爷和你们拼了！”
　　说着拔出腰上常年当作摆设耍威风的枪，劈里啪啦乱射一通。下面被他一嗓子和乱枪打蒙了，四下找掩体，六一趁空赶紧背起解雨臣往上爬。

　　解雨臣身量高而瘦，但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六一背着他跑的摇摇晃晃，后面很快响起脚步声，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一天天就知道偷懒耍滑不练功夫。
　　“啊——”，子弹擦着大腿飞过，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台阶上，半拖着解雨臣，手脚并用往上爬。又是一声枪响，夹杂着藤原的骂声，六一护着解雨臣，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自己怎么如此没用，回来也是给别人当盘儿菜，半点帮不上忙。

　　他看着解雨臣脸上沾上的血污和尘土，绝望地拉着他继续走，又一个摔跤磕在台阶上，胸前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六一一愣，眼里突然迸发出极亮的光，珠子，先生给他的珠子！那个骗人玩意儿！他一把拉出坠子，发狠扯下来，拿起角落的一块碎砖狠狠砸碎，捂着自己的口鼻，混着尘土抛向下方楼梯。
　　“你们来吧，让炸弹炸死你！”

　　玉前信提着刀，半边脸全是血污，表情狰狞到极点，像个夜叉修罗。“一而再再而三耍这些小把戏，好，耍我是吧，我扒了你的皮！”
　　他三两步踩着栏杆冲上来，半空中碰到那些粉末，却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砰”地一声直直跌下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玉前信眨巴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上来一个人，同样走到一半就莫名其妙软倒了，空气中似乎竖着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六一大喜，看来不是骗人玩意儿，他颤抖着背起解雨臣，有了希望就有了无穷的力气，他撒腿就往外面跑，喃喃道，“东家，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西厢饭店。
　　王胖子正穿着沙滩风花裤衩，人字拖，摇头晃脑在大厅里哼歌儿，兄弟仨儿闲来无事决定去体验老北京的夜市文化，那俩还在楼上墨迹。
　　他手叉腰正准备对着楼上来一声河东狮子吼，酒店大门就摔进来两个人，血葫芦一样滚到他脚边。前台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躲了老远，王胖子“哎呦”怪叫一声就往旁边跳，却看到了其中一人身上快要看不出颜色的粉红衬衫。

　　“不会吧？”胖子心里一激灵，浑身肥肉抖了抖，弯下腰扒拉他的脸，心想解语花你得付我精神损失费，ptsd了都。结果扒拉开，竟然还真是此人的脸。
　　胖子大惊失色，立刻扑到地上仔细看他，突然脚脖子被一只手抓住，他条件反射就要踢，堪堪忍住，是另一位气若游丝的小兄弟。
　　“胖，胖爷，快救我们当家，我们当家被人暗算，受了重伤，我不知道小三爷电话，只知道你们住这儿…”
　　话没说完，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胖子又惊又怒，在解雨臣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儿，蹦起来就是一声吼，“卧槽！天真小哥快下来！阿花被人欺负了卧槽！”

　　六一拼着一股劲儿一气跑到西厢饭店，生死关头他本能地只相信他们。
　　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先生离家前搂着他的肩坐在门槛上，笑着跟他说那其实不是什么值钱的珠子，但是遇到危险可以保命。万一哪天东家或是他遇到危险了，就砸碎了混着土扔出去，坏人闻到就追不上来了。
　　他当时失落了好久，暗骂先生抠门儿，本以为是价值连城能传家的大宝贝，结果拿个假的忽悠他。先生只是笑骂他一句小兔崽子，并不解释。如今竟真的救了他们的命。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反应是不让做的事全做了，解雨臣醒来估计要打断他的狗腿。

　　吴邪一行三人带着解雨臣火速赶往医院，都被他血糊糊的样子吓破了胆。小哥一看他胸口的刀伤脸色就变了，差点咬了手指头就要放血，被吴邪按回去，又不是粽子咬的，麒麟血也不是万金油。
　　路上他打电话给霍秀秀，京城是解霍两家的地盘，他们搞不清状况，解家又没认识的人了。霍秀秀一番查问才知道事情原委，当下也顾不得寻仇，也往医院去。

　　车上三人看着解雨臣不省人事的脸沉默，心里都在想一个人，都不敢说出来。他的样子着实恐怖，全身上下数不清的刀口，有的深可及骨，渗出的血染红了几个人的衣服。脸上手上沾满泥污，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黑瞎子要是看见解雨臣现在的样子，估计得疯。

　　到了医院医生早已等在门口，抬上担架就上了呼吸机往急诊室里推，不知是消毒水的味道太过刺鼻还是胖子的骂声太大，进门的那一刻担架上的人竟然醒了。
　　他一把抓住吴邪的胳膊，扯下呼吸机，强撑着开口，“等，等一下！我有话说。”
　　吴邪看着他灰白的脸心如刀割，骂道，“说什么说快进去！时间就是命，有事出来再说！”
　　他掰解雨臣的手，可是对方卯足了劲儿箍得他生疼。

　　“吴邪你听我说，”解雨臣说着话血汩汩从嘴里冒出来，“我要是活着出来，什么事没有，来日方长，我要他们的命。出不来，大宅卧室保险柜里有我的遗嘱，后事一团乱麻，就麻烦你和秀秀了。”
　　“解雨臣！”
　　“还有不要告诉瞎子，那个人很厉害，他有一只属火的灵，瞎子不一定能搞定。”
　　吴邪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死抓着担架床的铁杆子憋回去，颤声说，“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吗，你就忍心”
　　“我忍心。”解雨臣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忍心。人只要在世上活着，心里就不能是一片荒漠。我要他一辈子记着我，哪怕会让他痛苦，至少真实。”
　　说完不等吴邪说话，就放手让医生把自己推进去。
　　手术室的门砰一声关闭，吴邪的眼泪流下来，“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