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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期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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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声一岁除,春风入暖送屠苏。”
送走元旦假期特色赠礼——今年的第一场调休后。实中学生们迎来了他们最期待,也是最恐惧的期末考试。
因为学生少,普高部整个高一才五百多人。每科考完立刻封名送到各组批阅,学生们数学刚考完,语文分数就出来了。
最后一科是生物,白赫音擦除最后一个圈在题号上的印记。
出于习惯,他在答题时如遇见无法保证百分百正确的题,都会先用铅笔圈出,等答完卷子再重新计算过筛子,直到没有扣分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他以手支颐,微阖双目。
炸鸡店的工作到底是丢了。那天温术离开后,他收拾残局到深夜,翌日又自掏腰包照价赔偿。
店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热心又朴实。得知此事也只是不住叹息,并没有过多责怪。
但温术那晚叫嚣的那句“搞出卫生问题让店家滚蛋”仍叫人忐忑难安。白赫音不愿再拖累老乡,便以期末学业重的借口辞职了。
监考教师是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看不懂卷面只一味地背着手满教室乱晃,每晃一圈,最后都会走回白赫音附近。目光在整洁的试卷上逡巡许久,再默默移开。
白赫音莫名其妙。
若他没记错,这位监考老师应该是教语文的。
实中入学门槛高又是第一学期,哪怕在末尾考场,学生们也都在埋头写题。不管对不对,尽量把空填满。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照例提醒,“没答完的同学要抓紧了。”
说完这句话,她拎起讲台上的外套,将围巾搭在脖颈。
理科生要写的东西到底不多,底下的学生大多都在愣神趴桌子,少数几个仍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叮铃铃——”刺耳的铃声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室沸水入油锅般躁动起来。
监考老师一桌一桌地收卷子:“别急啊,收完了还要数呢,数完卷子再走。”
学生们只得悻悻缩回座位。
又等五分钟,另一位男监考将试卷的名字钉起封档,见学生们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行了,走吧,别忘了明天返校。”
话音未落,立刻有几人窜出教室门。
白赫音不愿跟人挤,慢吞吞在座位上整理。等再抬头,整个教室只剩下两位监考教师。
他围上围巾往外走。
“哎,同学。”
经过讲桌前被叫住,是那个考试时总往他旁边晃悠的监考。
白赫音侧过头:“老师?”
“你叫白赫音对吧,我昨天批到过你的语文卷子,答得真不错。”
日光透过玻璃照上少年干净的侧脸,他先是一愣,旋即扶了扶眼镜笑道:“谢谢老师。”
“怎么,这个学生语文答得那么好,居然能让你记住。”男老师摘下监考牌,有些好奇地注视远去的削瘦背影。
“不只是语文,是目前所有出分的学科。”那人感叹,“这次大榜第一可能要换人了。”
教学楼外日头正盛,考完试刚好是午饭时间,学生们大多结伴往食堂走。
五楼男厕。
白赫音被堵在窗边,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考前一个多月的平静,让他都快忘了温术有多难缠。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偏头看向被七八个男生簇拥着的人。
“你猜?”
温术难得没有叼烟。他示意小弟将白赫音架住,抬手扯下自己原本就有些松的领带。
他抬手抚上自己颈侧淡淡的指痕:“前段时间忙着复习没空跟你计较,如今考完试当然要算总账了。”
领带套住脖颈,微凉的指尖碰上温热的皮肤,温术按住白赫音滚动着的喉结。
耳边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温术嫌弃地“啧”了一声,将领带扯到白赫音背后,单手使力。
窒息感瞬间袭来,喉间迸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原来你算总账......还需要......有人跟在身边壮胆啊......”白赫音努力扬起原本垂着的头,目光嘲讽地扫视站在旁边的几人,虚弱地勾起嘴角。
那几名男生也有些尴尬,俱是不知所措地看向温术。
“你们先走,把厕所门带上。”温术面上波澜不惊,语气也无甚情绪。
跟班们见状脚底抹油似的跑了,没半分钟厕所仅剩对峙中的两人。
温术猛地松手,白赫音因惯性向后趔趄,他捂住脖子大口呼吸。眼前阵阵发黑,没等站直身体,膝盖就被人从侧方踹中。
拳头裹着劲风朝面门迸来,温术的手劲比他身边那几个混混都大,又快又狠,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
眼镜的碎裂声随剧痛袭来,有鲜血从鼻腔淌出。
“唔......”白赫音下意识捂住双眼。
温术的手背亦被碎镜片扎中,但他似觉察不出疼痛般浑不在意地随手拔掉碎玻璃,又几拳砸下去,伸手捏住对方下颌。
液体顺下巴滴在衬衫上,氤氲出大朵猩红的花。白赫音半靠在墙角,胸口被踩住,温术半蹲与他平视。
“你以为那群人为什么服我,白赫音......”温术俯身凑近那张白净斯文的脸,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敢反抗我的人,都被我亲手揍残了。”
回应他的只有微弱的喘息,乍一失去眼镜的人,视线不免有些呆滞。
“这么想体验我亲自动手,我满足你。”
温术站起身,踩在对方胸口的球鞋逐渐转移到脖颈。他用力向下踏,清瘦的身躯便顺着瓷砖向下滑,直至仰躺在地。
“温术......”
白赫音嘴唇颤抖,像被抽空棉花的干瘪玩偶。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
温术等了片刻没见下文。脚下的人像是失去意识般,只在嘴里反复呢喃他的名字。
一瞬间,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联想野草般在脑内疯长。
美艳明丽的面孔逐渐爬上一层戏谑:“白赫音,你这个样子不像被揍坏,倒像.....”
温术偏过头,无不恶意地吐出最侮辱人的话,“被艹坏了。”
被自己的联想逗到,他撤回脚,笑吟吟地扬长而去。
厕所重新陷入寂静。
白赫音缓缓站起身走到盥洗台前洗脸。他洗得很仔细,就连衣领上的血痂都挤出许多洗手液弄干净。
盥洗台上方镜子里面孔重新变回正常,只是还有些肿。
将自己捯饬干净后,白赫音把吹风筒挂回墙上。
修长的手指在墙挂处用力一扣,“咔哒”一声,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方块掉在手心。
他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双目微垂,片刻后揣进兜里。
校医室内。
刺目的日光被玻璃切割成彩色光束照在桌面,又从桌面折射到少年冷白的皮肤上。
“这些药都是活血消肿的,每天都要涂。”校医伸手按住白赫音的颧骨,“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哎,你们快放寒假了吧。”
“还有三天,等大榜出来,各科老师讲完考题。”
“那就好。”
校医有些感慨,眼前这个学生刚开学那阵子三天两头就要来她这里报到,在学校没人管,据说家还远在千里之外。只有最近两个月来得不算频繁。
刚替这可怜孩子松口气,今天又来点卯了。
甚至比前几次受的伤还要严重......
可她毕竟只是个校医,校领导不管,她再同情也不敢违逆学校,只好拍拍少年瘦削的肩,半开玩笑道:“等寒假你去锻炼锻炼体魄,打不过也要争取跑得比他们都快。”
“知道了。”镜片后的双眸弯起,像两枚刻进皮肤的月牙,“谢谢您的关心。”
其实这种眼型上挑,眼皮很薄的人笑起来很容易显得桀骜刻薄。
但白赫音不会。
可能出于习惯,他笑时总会压低眼尾,原本充满攻击性的相貌总会显得无辜又可怜。
利落地签完领药单,白赫音没有乘电梯,而是顺楼梯往下走。
点开手机,班级官私两群内从未如此同步,满屏哀嚎。
【雷玲】:咱们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同学们睡一觉,公告栏的大榜是新的啦。
【四班同学】:.......
“眼睛一闭一睁,这辈子就要过去了。”是吧。
怀揣这样的心思,实中高一学生们或忐忑或期待地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
不少学生早起直奔公告栏,公告栏前乌泱泱围了一片。
“哎哎,学艺术的来凑什么热闹啊。让一让把位置留给榜上的人好吗?”
来凑热闹的美术生见来人俱是一乐,为首的蓝挑染吹了个口哨:“那你这国际生来这作甚了?”
“我当然是来给我兄弟保驾护航的。”岱青扯了扯领带,侧身让出位置。温术看弱智一样斜他一眼,慢慢走到公告栏前。
“我在68!”有学生狂拍同伴,“我进前百了!”
“别拍了......”同伴一把拉住激动的人,压低声音,“你看谁来了。”
原本兴高采烈的人瞬间噤声,公告栏前的学生们默默让出一人宽的缝隙。
温术拿了杯豆浆,无视身边学生们或打量或艳羡的神色,径直走向第一栏。
暖城市实验中学高一期末考试排名表:
第一名:温术总分724
第二名:白赫音总分723
饱满的唇瓣斜叼吸管,温术歪头注视大榜最上侧片刻,懒洋洋地笑了。
“白赫音......”他轻声呢喃这个名字,眼中闪烁兴味的光。
你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高一四班。
“豁!白哥,恭喜恭喜啊!”
“第一次参加考试就全校第二,白哥牛。请客吃饭庆祝一下呗!”
刚踏进班级就听见同学的起哄声,白赫音推了推眼镜,但笑不语。
“还请客呢,胆子真大。”王策遗憾地叹口气,“信不信今天吃完饭,明天就有人来揍你。”
那人便不吱声了,悻悻嘀咕:“个泡的,真憋屈。”
“请大家吃饭是不能了。”白赫音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将手机屏幕翻向众人,“不过我在校外订了咖啡,兑换码私发给大家了,放学后可以去取。”
“谢谢白哥!白哥大气!”
几个男生兴奋得直吹口哨,教室内一时有些躁动。
最该激动的白赫音反而很镇定,翻开笔记埋头整理错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眨眼便到了放寒假的日子。
首都机场,停车场。
温术靠着墙,边刷手机边等提前回京的助理开车来接。
【叶敏】:阿术你什么时候放寒假呀?这次放假回家过吧,咱们一起过年。
【叶敏】:你不要怕你姐姐不高兴,妈妈会尽力劝她的。
后面几十条内容大差不差,温术无甚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翻过,最后在聊天框里打下几个字。
【No.19】:我不回去。
手指敲敲打打。
【No.19】:补课。
对面正在输入中,但温术懒得再看,将手机揣回兜里,靠着墙闭目冥思。
“滴——”
刺耳的车笛声响起,温术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不是告诉你一点半到么。”
他以为是助理,语气不可避免地带上些埋怨,“怎么这么晚......”
“晚”字刚做个口型便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噤声。
眼前是位二十多岁的职场女性,赭色大衣黑靴子,鞋跟高得吓人。她比温术矮很多,气势却稳压对方一头。
像把镶满钻石的开刃钢刀,无人敢夺其锋芒。
温术下意识站直身子,被汗濡湿的指腹摩挲过书包肩带,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喊出一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