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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雷霆之怒与孤臣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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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傲的回应,快、准、狠,如同一记毫无花哨的重拳,直接砸在了凌焕最意想不到、也最无法承受的软肋上。
边境告急的烽火几乎日夜不息,五万大渊精锐如同饥饿的狼群,虎视眈眈地陈列在宁国北境,那冲天的杀气即便相隔百里亦能感受得到。这绝非虚张声势,殷天傲南疆灭国的赫赫凶威犹在眼前,没有人会怀疑他屠灭宁国的决心和能力。
与此同时,凌焕在宁国朝堂内外经营多年的暗桩网络,遭到了毁灭性的精准打击。一些他倚为臂助、隐藏在关键位置的棋子,在一夜之间或被暗杀,或被秘密逮捕,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殷天傲的影卫如同无形的鬼魅,用实际行动告诉凌焕——你在明,我在暗,你拿什么跟我斗?
而最让凌焕感到脊背发凉的,是那封直接射入他丞相府的短笺。
“宁殊亲人死,宁国灭。”
“凌焕,试试。”
十二个字,狷狂霸道,杀意几乎要透纸而出。没有讨价还价,没有虚与委蛇,只有最直白的威胁,最冷酷的宣判。这完全不符合国与国之间博弈的常理,更像是一个被触怒了逆鳞的绝世凶兽,发出的毁灭咆哮。
凌焕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生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自认心硬如铁,可此刻,握着那封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信纸,他的手心竟然沁出了冷汗。
硬扛?
他敢吗?
他不敢。
他不是怕死,到了他这个位置,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怕的是凌家满门被屠,怕的是宁国宗庙被毁,怕的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就要彻底掌控的宁国,因为他的一个“赌气”,而彻底化为焦土。
殷天傲不是在开玩笑。那个男人,绝对做得出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混合着冰冷的恐惧,啃噬着凌焕的心脏。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殷天傲之间的差距。那不是智谋的差距,而是实力与魄力的绝对碾压!殷天傲可以毫无顾忌地掀桌子,因为他拥有掀桌子的绝对实力,而他凌焕,没有!
“相爷!边关急报!大渊前锋已越过界碑三十里,烧毁我三处哨所!”
“相爷!兵部侍郎王大人……昨夜在家中暴毙!”
“相爷!户部刘尚书称病,闭门不出,所有政务一律推诿!”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如同重锤,不断敲打着凌焕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
“召集百官!即刻议事!”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然而,当凌焕顶着巨大的压力,出现在议事大殿时,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往日那种虽畏惧却不得不服从的目光,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恐惧、质疑,甚至……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
往日对他唯唯诺诺的官员们,此刻虽然依旧不敢直视他,但那低垂的眼帘下,闪烁的光芒却让凌焕感到心惊。
“凌相,大渊兵锋正盛,太子殷天傲凶名在外,此时与之硬碰,恐非良策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开口,语气虽然恭敬,话语中的退缩之意却显而易见。
“是啊,相爷。不过是一对妇孺,何必因此惹来灭国之祸?”
“听闻那殷天傲是为了宁殊公子……此事,是否尚有转圜余地?”
议论声渐渐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表达了一个意思——没人愿意为了凌焕的私人恩怨,去承受殷天傲的雷霆之怒。
凌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住口!尔等身为宁国臣子,岂能因敌国威胁便摇尾乞怜?我宁国虽弱,亦有铮铮铁骨!”
“铁骨?”一个平日里对凌焕颇为巴结的官员,此刻却忍不住低声嘟囔,“落星原一战,我宁国脊梁都快被打断了,还谈何铁骨?如今再去招惹那个煞神,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话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格外清晰。
凌焕的目光如同毒箭般射向那名官员,那官员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但凌焕知道,这话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他环视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写满了恐惧与不认同的脸。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些原本依附于他的势力,此刻也在悄然观望,甚至可能已经在思考退路。
他掌控朝堂,靠的是残酷的手段和高压的统治,众人是“怕”他,而非“服”他。如今,出现了一个比他更让人恐惧的存在——殷天傲,一个能直接将他们连同国家一起碾碎的恐怖存在。这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轻易就压倒了对凌焕的畏惧。
他凌焕权势再滔天,终究是个臣子。他可以架空君王,可以党同伐异,但在这种涉及国战、涉及国家生死存亡的决策上,他无法,也没有资格独自决定。除非……他坐上那个位置。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凌焕被殷天傲逼到绝境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若是他当了宁皇,手握至高权柄,整合全国之力,或许……或许还能与殷天傲周旋一番?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群贪生怕死的蠢货掣肘!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现在绝不是时候!外有殷天傲大军压境,内有百官离心,此时篡位,无异于自取灭亡,只会给殷天傲一个更好的入侵借口。
他必须忍!
深吸一口气,凌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眼下这一关,他过不去,也必须过去。
“够了!”他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暂时压下了殿内的议论,“大渊无端陈兵边境,威胁我国,确乃奇耻大辱!然,为国家计,为百姓计,亦不可贸然开启战端。”
他话锋一转,将矛头引向了外部威胁,试图重新凝聚人心:“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查清殷天傲真实意图。本相会亲自修书,与大渊交涉。在此期间,各部需严守岗位,整军备战,以防不测!”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保全了面子,也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缓兵之计。众官员虽然心中依旧忐忑,但见凌焕似乎暂时放弃了硬碰硬的打算,也都暗暗松了口气,纷纷称是。
退朝后,凌焕回到丞相府,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太师椅上。今日朝会,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他看似稳固的权势,在殷天傲绝对的武力威胁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殷天傲……宁殊……”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怨毒与不甘的光芒。
他不能坐以待毙。屈服于殷天傲的威胁,交出宁殊的母妹?那他将威严扫地,再也无法掌控朝局。不交?殷天傲的灭国威胁绝非儿戏。
他必须寻找外力破局。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西戎。
那些盘踞在西边山地、骁勇善战且一直对大渊富饶土地虎视眈眈的蛮族。若能与之结盟,东西夹击,或可让殷天傲投鼠忌器!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隐秘的外交,更需要他拥有更稳固、更不受掣肘的权力基础。
篡位的野心,如同被浇灌了养分的毒藤,在他心底疯狂蔓延。
“等着吧,殷天傲……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凌焕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眼神阴鸷而坚定。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目标,不再仅仅是权倾朝野,而是那至高无上的王座。唯有如此,他才能真正拥有与殷天傲那样的霸主,一较高下的资格!
而此刻,远在大渊京城的殷天傲,正听着影卫汇报宁国朝会的动向和凌焕的反应。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算他识相。”
他并不在乎凌焕是否口服心不服,他在乎的只有结果——宁殊的家人必须安然无恙。至于凌焕内心的挣扎、野心的滋长,在他眼中,不过是败犬的哀嚎与垂死挣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他殷天傲,便是这绝对实力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