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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臭名昭著的昭 ...

  •   平生头一遭未经允许潜入别人房间找东找西,还被正主撞个正着,辛晚跑出一段后,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一种新鲜的、带着些许背德的快感冲淡了尴尬,让她觉得颇为有趣。回到栖凰阁,她将螭虎玉玺与之前的平安扣、鸟形金片藏在了绣墩的夹层之中。

      不多时,雪曼来寻她,领她前往宴宾楼熟悉事务。

      原来这玉门关宴饮之地,格局分明。第一层是轩敞开阔、可容百席的大厅,第二层则是一间间幽静的雅室,再往上,方是留客住宿的厢房。此地经营,全赖“熟客引荐”,持有“雪衣令”方可预订。

      雪曼领着辛晚步入主楼厅堂。一楼果然已是宾客云集,却无市井酒肆的喧哗。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花香与若有若无的墨韵,丝竹声隐隐约约,如同背景。这大厅也不是密集的一桌接一桌,倒是经过精心布景的,只见:

      东侧,几位文士正行“流觞诗会”。曲水缓缓流过,酒杯随波停驻,停在谁面前,那人便须离席,于水畔沉吟片刻,即兴赋诗一首。
      南侧,三五棋友聚在临窗的棋案旁,不仅手谈博弈,更以棋子走势论道。
      中部,则是品鉴美食处,食客点上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与好友随意闲聊,亦是美事一桩。

      雪曼细细解说,辛晚起初还耐心听着,后来心思便有些飘远了,甚至想找找有没有跳过这引导环节的按钮,可惜没有。

      “若想凑个热闹,听闻趣事,或参与这等雅集,大厅便是好去处。”

      随后,雪曼领她走到一处设计巧妙的通道,既保持了视野通透,又兼顾了隐私。引她登上楼梯。

      楼梯转角,一尊半人高的红珊瑚树艳如霞火,旁侧错金螭纹香炉吐着宁神静气的熏香。

      二楼廊道古朴幽静,墙壁是以整块的紫檀木拼接而成,打磨得光润如镜,隐隐映出人影,行走其间,仿佛步入另一个时空。

      每一扇雅室的门皆独具匠心:或是螺钿镶嵌出花鸟图,或是山海云纹浮雕,门上挂着小小木牌,上书“听雪”、“漱玉”、“揽月”、“锦绣”等风雅名号,字迹或清秀或古拙,与每一间雅室风格相配。

      雪曼轻轻推开“漱玉”包间,以作示意。室内地面铺着厚厚的织毯,落足无声。四壁悬着山水画。靠墙的多宝阁上,错落陈列着雅玩,看似随意摆放,却件件不俗,暗合风水。中央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嵌大理石面圆桌,配着黄花梨木的南官帽椅,椅背铺着云锦软垫。

      最重要的是,房门一合,外间所有声息瞬间被隔绝,是密谈绝佳之所。每间雅室还附有一个小阳台,若无客时,姑娘们可在此凭栏观景;若客人想听曲,乐伶便在此处演奏,声透珠帘,更添情致。

      “这便是楼上雅室的样子了。”雪曼道,“规矩不多,眼明手快,少听少问,伺候周全便是。”

      辛晚环顾四周,不禁赞叹,随口问道:“这般大的场面,里里外外,都是雪衣娘子一人操持?”

      雪曼眼中立刻漾起毫不掩饰的崇拜,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怀念:“是啊。最初只有我跟着娘子,看着玉门关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经营起来。开头那几年特别难。幸好如弈姑娘那时常来帮忙。后来陆续收留了素纱、怀锦,有人分担,才渐渐好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娘子她……很不容易。”

      饶是辛晚心怀戒备,此刻也不禁对那位神秘的雪衣娘子,生出了几分真实的佩服。

      雪曼将辛晚领至一位身着银灰暗纹襦裙、面容清冷的女子面前,交代道:“银唯,这是昭阳,今日起便在前头学着做些简单事务,你多看顾些。”

      名唤银唯的女子闻言,目光淡扫过辛晚,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银唯简洁地向辛晚说明了轮值的规矩与排班制度。后告知辛晚,杂役各有排班,因她来得突然,并未预先安排,便许她半日自由清闲,做些轻省的自行熟悉楼内格局与事务。大致熟悉后,辛晚便道自己还需再看看,无需耽搁银唯的时间。银唯也不多言,只淡淡叮嘱两句“莫要冲撞客人”,便转身去忙了。

      因是生手,辛晚眼下只做些擦拭案几、续添茶水的轻省活计。

      辛晚自个儿转悠了一会,想借着添茶水的由头,进“锦绣”、“听雪”内部瞧瞧,可包间门紧闭,并无客人。

      她心中存了疑,便去找排班表,确实是显示座无虚席,包间还不够用。奇怪的是,唯独“锦绣”与“听雪”两房的轮值安排不见记录。

      她寻到姑娘们平日歇息的后厢,内里正有几位女子在喝茶闲聊。见她进来,说笑声音便低了下去,目光淡淡扫过,无人主动搭理——看来“昭阳”的“昭”是臭名昭著的昭。

      辛晚不以为意,脸上堆起笑容,凑到一位身着茜红色衣裙、神情活泛的姑娘身边,客气问道:“这位姐姐,可否请教一下?锦绣、听雪两间房,为何轮值表上未见安排?”

      那姑娘名叫艾琴。见是辛晚,她脸上热络的神色淡了些,倒也没给冷脸,答道:“那两间呀,是怀锦姐姐和雪曼姐姐亲自照管的,不与我们混排。”

      辛晚道了谢。艾琴见她态度诚恳,脸色又好看了些。辛晚心念微动,终究没忍住,状似闲聊般又问了句:“艾琴姐姐,我瞧着你与银唯姐姐气质有些相似,可是姐妹?”

      “那个老古板?”艾琴闻言,抱臂“哈”了一声,嫌弃的表情生动鲜明,“怎么可能!八竿子打不着。”

      辛晚被她那鲜活的模样感染,唇角也不由弯了弯,同时对“规则四”所述的“皆是被囚可怜人”更生了几分怀疑。这般鲜活灵动的性情,真会是被迫囚禁于此所能有的吗?

      想到日后或许还需从这些姑娘们口中探听消息,关系总得缓和。雪曼的面子是雪曼的,她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

      不如……

      她不顾还有些冷淡的氛围,问了路,径直寻到后厨。再三向主厨保证绝不碍事后,主厨才指了角落一处闲置的小灶台给她。

      楼里的姑娘们山珍海味早已见惯,珍馐未必能打动。她想起一样东西——拿铁。没有咖啡豆,她便向一个打下手的学徒讨了些甜杏仁权作替代。

      没有牛奶,却听闻有“人乳”。她心下诧异,闲聊般问起来源。那小学徒一边帮着洗菜,一边道:“有些刚生了娃娃的妇人,奶水足,娃娃吃不完,咱们楼里又收各种珍奇食材,便出好些银钱买下。还会额外赠她们些阿胶、燕窝补身子。”

      “若是有那黑心的家人,贪图银钱,逼妇人用虎狼药下奶,或是把咱们送的补品偷偷拿去变卖,不给她用,甚或……有人拐了有孕的妇人来骗钱,那可如何是好?”辛晚顺口追问,带着几分关切。

      “咦?你倒细心。”小学徒有些惊奇地看她一眼,“咱们给的银钱,不是直接交到妇人手里的。是托给信得过的中人保管,妇人需用什么,告诉中人,中人买了送去。楼里每日中午还会专门给这些乳娘备一顿药膳汤,不外是红枣乌鸡汤、红糖燕窝水等等,只限在这儿吃,带不走。喏,”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熬汤的厨子,“那位婶子,原就是替人接生看妇科的,如今在这儿专做药膳,也会定期给乳娘们请脉。等她们哺乳期过了,身子调理得好,咱们才会把那些贵价的滋补品当作谢礼奉上。到时她是自己吃,还是补贴家用,就随她心意了。”

      “你们……想得真周到。”辛晚这回的赞叹真心实意,“这样那些女子才算得了实惠。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那当然。”小学徒与有荣焉,“往常娘子不大管这些琐事,唯独这件事,是她特意提点,说银钱和补品不可直接给,怕她们守不住。素纱姐姐也觉得极是,便拟了详细的章程,怀锦姐姐去联络各方可靠的人手,这才办成的。”

      辛晚点头,心中对玉门关有了些不同的感受。她回想原著设定,觉得玉门关是一股清流。

      回到她的奶茶事业。没有打发机,她有铁腕!原来这个拿铁的铁是铁腕的铁!

      起初颇为费力,额角都见了汗。那小学徒忙完自己的活,好奇地凑过来看,见她辛苦,便也自行帮忙搅打。渐渐地,其他几个暂时得了闲的学徒也围拢过来,这个帮忙过滤杏仁浆,那个看着火候。人多起来,说说笑笑,竟也不觉得累了。

      炒香的甜杏仁带着独特的焦香与一丝类似红樱桃的果韵,细细研磨后煮出浆汁。她又将取得的人乳小心煮沸浓缩,取其醇厚。将浓缩乳与杏仁浆混合,不会拉花,她熬了一小锅琥珀色的焦糖,调入奶中搅匀。最后,将打发好的绵密奶泡轻轻舀在表面,再撒上一把事先炒香碾碎的咸味坚果末。

      做成后,她先给厨房里每位都分了一小盏。

      “先尝尝上面的奶泡和坚果。”她笑着示意。

      众人依言。坚果碎香脆,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香,与底下丝滑细腻、带着浓郁奶香的泡沫一同入口,细密如云的口感裹着舌头,甚妙。待坚果吃完,将剩余奶泡与下层的“拿铁”混合,再饮一口——微苦焦香的杏仁韵味、独特的红樱桃香气、醇厚的乳香与焦糖的甘美交织在一起,风味层次分明却又融为一体。

      主厨尝罢,眼睛一亮,赞道:“妙!看似简单,胜在心思奇巧。咱们楼里甜饮花样不多,你这法子,倒是补了个缺。”她看向辛晚,语气认真,“可还有其他此类甜饮的方子?若肯相授,楼里愿出高价购买。”

      “不必谈钱,”辛晚摆摆手,浑不在意,“不是什么稀罕秘方,我若有空,便说与姐姐听。”

      主厨见辛晚大方,心下更生好感,她爽快道:“那便算我承你个人情!日后想吃什么稀罕的,或是需要什么难寻的食材,尽管来找我,我托各路朋友替你张罗!”

      辛晚笑眯眯应下,心中也颇有成就感,摇奶茶可比写那令人头秃的论文愉快多了。

      她将剩下的“拿铁”提到姑娘们的休息室。起初众人还有些犹豫观望,她便诚恳道:“从前是我糊涂,扰了大家清静。这是我一点赔罪的心意,东西粗陋,望姐姐们莫嫌弃。往后再不会了。”

      几位姑娘已听厨房相熟的学徒说,她为做这个,在厨房忙活了整整一下午,连奶泡都是亲手一下下打出来的,心下便先软了几分。又见她态度恳切,不似作伪,彼此低声商议片刻,便陆续上前,各取了一盅。

      这些女子本性并非刻薄,先前对辛晚的冷淡,多半是因她过去言行惹出的怨气。如今见她似有悔改之意,又肯用心赔礼,便也愿意给她一个台阶。辛晚见气氛缓和,便顺势坐在一旁,一边看她们品尝,一边闲聊般,将话题引向雪衣娘子、雪曼、素纱、怀锦几人身上。

      这些姑娘来得晚,对四位核心人物早年的纠葛所知不多,但关于玉门关如今的运作,却很清楚。你一言我一语间,辛晚便听明白了:雪曼主要职责并非内务管理,她身手好,更似护卫首领,震慑外敌、处理“硬”事;真正将各项事务执行落地、调配人手的,是怀锦;而素纱,则像是总管,把握大方向,协调各方。因此,在具体办事的这些姑娘们心中,雪曼的威信更多来源于她的武力与对娘子的忠诚,而非日常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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