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长不大的小孩（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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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有时会成为原动力。
这份原动力，形成约束，让贺霖筱在之后的几个月里，老老实实，贯彻目标，终于在她生日来临之际，收到了11月留学考理科成绩达标的喜讯。
期间，因为庄屿舟开学，贺霖筱一天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庄屿舟，仅是如此短暂的分离，就足以让她备受煎熬。她对庄屿舟产生的依恋，不知不觉已越过理智的边界，像藤曼疯长，缠绕她每一寸思绪。
每日索然无味地度过白天，期待时针指向19点的时候，庄屿舟出现。周末的时间也被剥夺了一大半，她常常在终于能同庄屿舟以恋人身份相处时，抱着他又亲又啃，说：“庄屿舟，你到底为什么有这样的魔力，让我离了你，如坠深海，无法呼吸？”
庄屿舟从来都热烈回应，说：“我过去说这样的情话，可都是会被你说黏糊的。”又说，“你也有同等魔力。”
“那我收回，不说你装，不说你土，不说你，矫情。”
这份依恋，现在尚且能借由相拥、肌肤相贴、相融的温热来弥补，可，数月后呢？
若真的考去了重明，和京府相隔500公里的思念，要如何去跨越？单是想象那种触不可及的感受，贺霖筱就如心脏被攥紧，窒息般的恐慌化作蚂蚁啃噬她的身心。
贺霖筱动了不报考重明大学的念头，都是过去她不敢想的大学，庄屿舟所在的DG工大既能满足她对专业的需求又离他近，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那时候的贺霖筱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她迷失自我的开始，明明是自己的学业，她为庄屿舟作了抉择。
彼时，贺霖筱在庄屿舟房间查询成绩，合格的邮件摊开在电脑屏幕，她转头问庄屿舟：“庄屿舟，你准备怎么奖励我？”
庄屿舟在背后抱着她：“生日礼物，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礼物，礼物，要的是心意，哪有人是来问寿星要什么的？”
“万一，我准备的和你预期不一样，我还可以换啊？”庄屿舟说，“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要你答应我的要求啦！”
“什么要求？”
“第一，陪我去游乐园，我要去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第一的鬼屋。”悄悄侧头瞄了一眼庄屿舟，他的表情已略显不自然起来了。
哈哈！自从上次一起租光碟看了部鬼片，贺霖筱就发现，庄屿舟巨巨巨怕鬼，属于鬼没出现，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吓一跳的那种。
“第二。”贺霖筱继续道，“你要……收下我的礼物。”
庄屿舟紧绷的面容松动下来，渐渐过度出一丝犹疑：“礼物？你生日？我收什么礼物？你拿我当妈妈？”
“……庄屿舟，你怎么一不留神就爆一个梗呢？”
“和你学的，你不是想当我爸爸？”说着递上来一瓣橘子。
“……你是要我吃还是不吃？”
他把橘子塞进她嘴里，说：“我又没有这种癖好。”
“……，我倒是希望你有一下。”
“……嗯？那你叫一下？”
“现在不叫。”
“那什么时候叫？”
“……”贺霖筱恼了，“不告诉你！”在庄屿舟怀里嘴里嚼着他喂的橘子，忽然惆怅起来，20岁生日，家里给安排了宴会，要她回去一趟，虽然本末倒置了些，但毕竟是奶奶亲自安排的，她拒绝不了，可这一走就要个3、4天，心中腾起不舍，便想起了之前动的念头，她转身，“言归正传，庄屿舟，我还有一个事情。”
庄屿舟看着她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件般，猛地转过来面对他，一颗脑袋在空气里画了半个圆，原本含笑的眉眼此刻睁得圆圆的，带着某种软萌的庄严感。
一边被萌到，一边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起来，问：“什么事？”
“我，不想考重明了！”贺霖筱说，几乎是她话说出口的同时，庄屿舟脸上显出异样，她加快了语速，“我想考DG工大！”
庄屿舟蹙眉，环着她的手明显一僵：“为什么？”掌心抽离她的腰间。
“重明太远了！”贺霖筱扑过去抱住他，额头重重撞上他的喉咙，“庄屿舟，我不想和你分开！”
贺霖筱的话像颗石头投入静水，在庄屿舟眼底荡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他的手悬停在半空，像是一时之间忘记该放哪里。
“450公里而已，霖筱。”庄屿舟的声音沉了下来，“高速2小时30分钟就能到。”抓住贺霖筱的肩膀，稍稍推开她，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开玩笑。”
“可是……”贺霖筱的下唇开始发抖，眼眶迅速变红，泛起一层水雾，“我，见不到你，我……”她摇晃着脑袋，一个劲地想往钻回庄屿舟怀里。“我过去可以独处，可现在已经习惯有你陪着我了，已经接受不了独处！”
庄屿舟终是不忍心，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任由贺霖筱一头扎进来。
贺霖筱哽咽着：“想到我要和你分开，那么远的距离，一个星期，或许被什么事情一耽搁会是更久的时间，才能见到一面……”
“霖筱。”庄屿舟重新抱住她，抱紧，“我也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带着几分无奈的沙哑，“但这不是我们可以任性的事情。”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发红的眼尾，“出愿重明大学的事情，我们不是已经反复讨论过了吗？”指尖的温度让贺霖筱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机构那边已经按重明大学校内考核的内容规划了课程，这段时间已经在循序渐进地跟进了。”
“还有上野教授……”庄屿舟的声音柔和，“上次我们去重明拜访的上野教授，她在生态领域里很有建树，这一点DG工大无法匹及。而且，她对你的印象也很不错。重明的校风你也很喜欢不是吗？它是最适合你的。”
“不是的，不是，都错了！”贺霖筱突然爆发出一声呜咽，猛地推开了庄屿舟，“我是因为你。”站了起来，“因为你才选的重明。”
贺霖筱后退两步，背后重重撞上电竞椅，黑红色皮制的椅子受力，滚轮在地板上滑出划痕，椅背磕到电视一角，小小的液晶显示屏在置物架上摇摇晃晃。
“因为你，因为你不停地在我面前提，重明，重明，连你骗我都要说你要去重明！”
“嗡——”
一阵尖锐的耳鸣刺穿耳膜。
庄屿舟整个人僵在原地。
“为了，”声音突然哑了，“我？”
“吱呀——”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门外是一片天台，程君河坐在那里，远远的声音飘进来：“你知道的，我最近在学国内哲学经书。里头有一句话：为则败之，执则失之……你没有想过，你在无意识中影响了霖筱？”
“我，影响了你？”
“对，就是你影响了我。”贺霖筱眸光中带着刺，“你说你在重明，我才开始考虑去重明，你让我在上野教授面前好好表现，我才好好表现。”
“你一点也不喜欢重明大学吗？”
贺霖筱垂下了脑袋，不再说话，别开了眼。
不喜欢吗？不是的，她喜欢的，可是……
庄屿舟走到贺霖筱面前，蹲下，抬起她的脚，套上毛拖。
“霖筱。”抬起脑袋，向上看着贺霖筱，“你明明是喜欢重明的对不对？”执拗地问着，像是得到肯定的答案，才能让他心安。
贺霖筱握紧双手，又缓缓松开，再猛地抓紧，说：“比起那些，我更在乎你在不在我身边。”
庄屿舟站起来，捧起贺霖筱的脸，一下一下地摩挲的脸颊：“我们可以每天都见面，2个半小时而已，我可以天天去找你，嗯？”
“你不会累吗？”贺霖筱问，“明明有更轻松的办法！我考DG工业大学，我们就能天天……”
庄屿舟打断她：“DG工业今年生态学没有留学生名额。”
“那就换一个专业……”贺霖筱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学金融、计算机，什么都行！”
“贺霖筱。”庄屿舟一声怒喝，吓得贺霖筱整个人一抖。“什么叫什么都行？”他扣住她双肩，手在发抖，“你不是这样没想法的人。”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不想，和你异地！”贺霖筱抬头直视庄屿舟，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你总说有你的自主意识……你这算哪门子自主意识？”
“你！你现在来否定我的自主意识？那是不是连我和你在一起这个意识也要否定掉？”
“你这是谬论。”
“我就是不想分开！”贺霖筱吼出来的瞬间，眼泪也跟着砸下来，“又有什么问题？”
“这不理智。”抹了抹贺霖筱的眼泪，“不要哭，好吗？霖筱。你说过你为什么要选生态学的，换专业，你的梦想呢，不要了吗？”
“梦想？”贺霖筱恍惚了一瞬，“让你失望了。”拍开庄屿舟的手，“我哪有什么高尚的梦想。我学生态，初衷不过是为了获得妈妈的爱。”
发展的同时让生命的韧性得以保留是个很宏大的课题——是贺霖筱在读生态相关书籍时写下的观后笔记，妈妈看到后赞许的眼神，她想一直拥有，仅此而已。
庄屿舟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瞳孔微微扩散，呼吸都窒住。
“我受不了每次他们总要抛下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去就是一年、两年，甚至七八年。”贺霖筱仰着脑袋，眼泪止不住地掉，“我只能暑假、寒假的时候见他们一次，每次要强撑着笑脸送他们离开，做独立自主的乖乖崽。”
“我受够了，庄屿舟，我不想再做那个数着日历倒计时的人！”
头顶，电灯突然“滋啦”一声，猛地闪烁几下，光线骤然扭曲。
庄屿舟抬头看着电灯，贺霖筱抬头看着他。
电灯“滋滋”闪了几下后，恢复了正常。
庄屿舟却依然昂首看着，像是要把它看穿。
许久，留下一句——“灯泡坏了，要修一修。”
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