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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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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在临市体育馆举行,晚上八点开场。
应晚宁不追星,对这些活动的具体流程知之甚少。
但她也知道,像这样热门演唱会的内场票,向来一票难求,更遑论是内场第一排的黄金看位。
然而,路熵就这样轻飘飘地、几乎不费力气地,把她带进来了。
场内灯光骤暗,音乐如潮水般涌起。舞台中央爆开一片璀璨,江晴的身影在干冰烟雾中浮现,全场瞬间沸腾。
应晚宁被声浪包围,有些无措地坐着,指尖蜷捏着那两根应援棒。
进场时,工作人员见他们是一起的,便顺手递来两份应援棒。应晚宁以为是每人两根,就都接了过来。
等她发觉不对,想要递还一根给他时,路熵只是淡淡开口:“都是你的。”
应晚宁盯着应援棒看了两眼,抬手,入乡随俗地晃了两下。
路熵就坐在她旁边。
在明明灭灭的灯光里,他的侧脸轮廓在光影交叠间浮沉,目光似乎望着舞台,又似乎没有。偶尔有光束扫过,映亮他唇角那抹惯有的散漫弧度。
他们靠得很近,手臂偶尔会因为人群的欢呼或挥动而轻轻相碰。第一次碰到时,应晚宁下意识地缩了缩,路熵却似乎浑然未觉。
第二次,第三次……那若即若离的触碰在渐入高潮的歌声中,渐渐被应晚宁抛在脑后。
路熵在这时,侧过脸看向她。
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应晚宁已全然投入,随着身旁的人自由地挥舞应援棒,偶尔跟着高潮段落轻轻哼唱。
见他望来,她扬起嘴角,回了一个明亮的笑。
路熵也笑了笑,转头,将视线落回舞台。只是在应晚宁移开目光的片刻,他的目光又悄悄折返,无声地停在她身上。
这是应晚宁第一次看演唱会,她眼里闪烁着对新体验的好奇。
流行音乐的每一下鼓点都敲在心跳的间隙,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欢呼、感动,放任自己沉入这片声与光的海里。
偶尔与路熵手臂轻轻相碰时,那份温热也成了这夜晚的一部分,自然得如同呼吸。
应晚宁想,以后可以常来。
演唱进行到一半,舞台上方巨大的环形屏幕画面一转,不再对准歌手,而是开始随机扫过观众席。
这是演唱会经典的互动环节。
每一次镜头的游移,都可能打捞起一段即兴的故事。
忽然,画面停住。
灯光聚焦处,是一对内场的年轻情侣。
女人正侧身贴近男友耳边兴奋地说着什么,余光瞥见自己被投上大屏,先是一愣,随即捂嘴腼腆的笑。
起哄声从四面升起,应晚宁还没搞清状况,就看见屏幕中的男人轻轻拉下女友的手,托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在一阵沸腾声中,应晚宁睁大了眼睛。
然而,镜头并未立刻移走,反而推得更近。
导演显然深谙如何调动情绪,特写画面被巨幕放大,亲吻的每一个细微瞬间都无处躲藏。
应晚宁看着,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恰好对上路熵转过视线的眼睛。
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幽深,带着一丝了然的玩味。
台上江晴正和那对情侣互动着什么,应晚宁没听。
她看见路熵倾身,俯近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放轻松,这只是演唱会一种不成文的约定。”他的声音不高,恰好压过一段静默,清晰钻进她耳里,“被镜头选中的两个人,按惯例,是要接吻的。”
应晚宁心头一跳,蓦地转头。
因着她突然地举动,路熵来不及起身,他的唇就这样轻轻擦过她的耳鬓,如羽毛般,落在了她的侧脸。
刹那间,四周仿佛静了。
四目相对,所有的感官都醒着,在相触的皮肤上蔓延成细微的战栗。
在这方昏暗的角落,滋生着比灯光更晦暗不明的情愫。
恰在此时,台上的互动结束,音乐轰然炸响。
应晚宁睫毛一颤,慌忙转回身去。
路熵也垂下眼,缓缓靠回自己的椅背,昏蒙的光影掠过他抿了抿的唇。
应晚宁整个人像是傻住了,乖巧地端坐着,一动不动。
清醒过来的脑子里,是路熵一遍遍低沉的嗓音。
接吻二字像被他含在嘴里,刻意地滚过一遍,来回碾过她的心脏。
应晚宁忍着那股不适,深呼吸两下,回过点神来。
不成文的约定?
她几乎是立刻感到了某种危险的临近。
她和路熵……如果被那冰冷的镜头扫到,在千万人注视下……
这个念头,让应晚宁瞬间不安起来。
她不自觉地向座位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可能扫过的镜头,目光也开始警惕地游移,既怕看到屏幕,又忍不住去注意它的动向。
路熵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没说什么,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派闲适地坐着听歌。
下半场,应晚宁一直处于这种惴惴不安的状态,没再哼唱过一句,每有灯光扫过内场区域,她的脊背都会微微僵硬。
等到散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应援棒也并不知道掉哪去了。
人潮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向各个出口。
应晚宁被人流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各种喧哗、汗味、还有兴奋过后的虚脱感混杂在一起,让她有些眩晕。
“跟着我。”
沉稳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晰。
路熵很自然地侧过身,手臂在她身后虚环,形成一个抵御人群的松散屏障。
然而人实在太多,推挤不可避免。
一次较大的涌动袭来,应晚宁脚下踉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路熵的怀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知到她胸膛的温热和坚实。
“小心。”
他扶住她的手臂,力道稳而短暂,待她站稳便松开,可那触碰过的皮肤却像留下了烙印。
应晚宁觉得有些痒。
出口处夜晚的风吹来,微凉,却吹不散她脸上热意。
人群仍在喧嚷着散去,意犹未尽的交谈声中,应晚宁听见有粉丝争执起来。
有人称江晴是“被演戏耽搁的歌手”,也有人反驳她是“被唱歌耽搁的演员”,双方各执一词,声音越来越高。
应晚宁跟在路熵身后听着,回想起江晴台上的表演,确实值得称赞。
“唔……”
她着走着神,又一次撞在了路熵挺阔的背脊上。
空气静了两秒。
“……对不起。”应晚宁的声音轻得像叹气。
路熵转过身,眯着眼问:“第几次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耳垂,游移到她闪烁的眼睛。
“回回都往我身上撞。”他唇角勾起一点笑,“我身上……是装了专门吸你的磁铁?”
“没有。”
“那你就是故意的。”
“没有!”
应晚宁否认得极快,眼睛掠过旁边的小吃摊,赶忙转移话题:“我们来这干嘛?”
“吃宵夜。”
“你饿了?”
“嗯。”
“?”
应晚宁半信半疑地落坐在摊边的小桌上,这里地段次末,人不多,但够宽阔。
很快,路熵点了一桌子的小吃,不带重样,分量都很小。就连老板按笼卖的小笼包,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单单搞来一个。
说是饿,倒不如说是馋了。
美食当前,诱惑难抵,应晚宁还是拿起了筷子。
有些她伸过一次筷子就再没光顾过的食盒,都被路熵一扫而空。
看着那份麻辣豆花全无踪影,应晚宁急道:“你胃不好,怎么全吃了?”
路熵哼笑:“谁跟你说我胃不好了?”
“……”应晚宁无辜,“上次在四季饭馆,老板娘是这么说的。”
路熵恍然:“别她听的,就是喝多了酒,胃不舒服,没到那种程度。”
“哦。”应晚宁低声道,“那你自己注意。”
闻言,路熵筷子一顿,眉梢微挑,扬唇吃得更香。
应晚宁不懂他,明明才吃晚饭没多久,他到底是饿,还是馋,或者是……饥馋交迫?
想着,她再抬起头时,便见路熵正凝神望着侧前方,眉间带着些许困惑。
她顺势转头望去,眼睫不由得轻轻一颤。
只见方才还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江晴,此时正朝他们缓步走来。
夜色已深,光线昏昧。她一身轻便的黑衣,帽檐压得很低,双手松松地插在衣袋里,步履随意,若不是正脸,很难联想这人前后的衣着反差。
应晚宁往空荡荡的身后瞥去一眼,再回头,江晴已走到桌边。
她一脸妆容精致:“路熵,好久不见。”
路熵淡道:“你怎么来了?”
江晴没回答他,而是自然地落坐在他的邻边,望向对面的应晚宁时,她眼睛一亮,随后自来熟道:“你好,小姑娘,就是你想要我的签名吧。”
应晚宁点头。
“是我的粉丝?”江晴问。
应晚宁瞥了眼路熵说:“不是。”
继而她又说起了沈瑶瑶的缘故,话音刚落,路熵嗤笑一声,朝她投来一眼玩味。
应晚宁只与他对视不到一秒,便心虚地移开。
江晴混尽人际,在年龄和阅历上都比应晚宁高得多,从路熵的语气,便能听出眼前女孩对他的特殊性。
她脸色僵了一瞬后恢复,极大方地递过来几张亲笔签名。
应晚宁一怔,还未回应,江晴的声音便轻快地响起。
“别不好意思,都是顺手的事,快拿着吧。”江晴望了眼路熵,“以后想要随时找我。”
话虽说得爽快,她却丝毫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意思,只眉眼微扬,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深意。
应晚宁看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闷,看向路熵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埋怨。
路熵浑然未觉,只垂着眼,将手中剥好的虾尾放进她的食盒里。
签名已经给她搞来了,接不接随她心情,他不干涉。此刻他惦念着的,是她晚饭没吃完的那半碗米饭。
应晚宁看着虾尾,静了一秒,伸手,只接过一张亲签。
江晴:“?”
应晚宁正色道:“谢谢您的好意,但美物不可贪多,您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江晴闻言,从容地收回手,正要开口,却被路熵截住了话头:“行了,你出来够久了。”
一个当红明星,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边小摊逗留,终究不太安全。
应晚宁暗想,路熵考虑得确实周到。
可江晴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面色微微一愣,听出他话里送客的意思,便也不再绕弯,她略带得意的目光扫过应晚宁,软化在路熵身上,语气胜券在握:“但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应晚宁一怔,抬眼望向路熵。
他哼笑一声,冷冷叫她名字:“江晴,你疯了?”
使唤他,实在不够分量。
江睛耸耸肩,不疾不徐道:“她,在我那儿。”
那话里刻意的停顿,让应晚宁心头蓦地一沉。
路熵垂眸,摘下手套:“所以呢?”
“她想见你。”
“不去。”
“你若不去,她今晚会一直等你。”
“随便。”
“路熵,你别忘了。”江晴轻声提醒他,“她好歹是个孕妇,你有气也不该冲她撒。”
“铮”的一声,应晚宁脑子里好像有根紧绷的弦,断了。
她低下头,夹起一块虾尾,放到嘴里。
小方桌上,谁也没有说话,应晚宁不知路熵在纠结什么,只觉得嘴里味同嚼蜡。
她抽出一张纸巾,吐出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这时,路熵似乎想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应晚宁却抢在了他前头:“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不行。”
心头那股上涌的烦闷,让路熵没觉察到她话中的异样,他将声音放轻了些,“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安全。”
一旁的江晴见状,适时走上前来,声音轻柔体贴:“小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到我化妆间休息一下。”
应晚宁:“……”
尽管并不情愿,但她也没有理由反驳,清楚深夜独自逗留在外的确不妥。
化妆间里灯光明亮,应晚宁独自坐在沙发上,四周空旷寂静,只有她一人。
可她的脑海却一片纷乱,反复想着江晴的那些话。
“她想见你。”
“她好歹是个孕妇,你有气也不该冲她撒。”
她是谁?和路熵是什么关系?还怀着孕……
应晚宁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情绪渐渐沉落。她不知道要等多久,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这里。
正茫然时,一名工作人员忽然送进来许多零食薯片,说是江晴担心她一个小孩子无聊,特意送来给她解闷。
小孩子,零食,解闷。
每个词都像是一个标签,贴向她,定义着她的不懂事、不成熟。
应晚宁突然想起,在出口处听到的关于江晴的争论,无论哪一种说法,都是对她光芒的另一种承认,难怪沈瑶瑶会把她视为偶像。
这样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值得被看见,被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