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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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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应晚宁,路熵这才与江晴一同往她的休息间走去。
没走几步,助理小蕾从身后匆匆跟了上来。
她目光在路熵清冷的侧脸上微微一顿,随即转向江晴,提醒她稍后还有通告要赶,得去补妆。
两人简单对了对时间,发现所剩不多,江晴略一思付,还是决定先送路熵过去。
路熵懒懒地听着,神色淡漠。
小蕾跟在两人身后,听见江晴应该是在继续着先前的话题:“看你刚才那么担心她,关系不一般吧?”
路熵语气平淡:“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晴短促地笑了一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丝毫未乱:“问我要内场票的时候,路少爷可不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各取所需罢了。”路熵睨她,“拿到Aeterna的入场名额,你也不亏。”
这个级别的电影节,以江晴目前的资历还很难触及。她不傻,用两张内场票换一个更大的国际舞台,这笔交易是她占了便宜。
眼看讨不着半点好,江晴便调侃起他来:“你这张嘴啊,哪个小姑娘受得了?年纪轻,吓跑了可不好找。”
一句玩笑,满分试探。
但路熵并不在意,他语气坚定:“成年了,跑不了。”
“这么有信心。”江晴不以为然,话里不自觉地带着挑衅,“那这次怎么没带她一起过来见见?”
路熵闻言顿在原地,舌尖顶过内侧脸颊,看向她:“江晴,你知道路家那点破事,不代表你在我这里有什么特别。也别拿你在名利场里学会的那套察言观色,往我身上套。”
“还有。”路熵向她迈出步子,将距离压缩到社交礼仪的临界点,“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他身量高大,仅仅两步,空气骤然变得稀薄。一旁的小蕾下意识缩起肩膀,连呼吸都放轻。
江晴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咽了咽才低声道:“我没有。”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那些包裹在关切或玩笑里的试探,又或是藏在建议里的衡量,路熵看得一清二楚。
他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揣度、拿捏。
良久,他正过身,视线漠然扫过她微微发白的脸。
“休息间在哪儿?”
得到简短的方位指示后,他没再看她们一眼,径直拐过前方的转角。
等人彻底消失,小蕾方才上前,替自家艺人抱不平:“他嚣张什么呀!一个被路家扫地出门的弃子,姐,你也真是,太给他面子了。”
“你不懂。”江晴目光落在那个转角,锐利道,“商人心思难测,血缘更是斩不断的线,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如今他是离开了路家,但聪明人都知道,没到最后,谁也不敢怠慢他。”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算计:“路家指缝里漏出来那点资源,就能把我捧到今天的位置。要是能抓住他……”
小蕾仍皱着眉,似懂非懂:“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啊。”
“那张入场券你忘了?”江晴打断她,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还有休息室里坐着的那位,可都是他资本的证明。”
说完,她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衣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小蕾愣了两秒,忽然明白过来,眼睛倏地亮了,连忙加快脚步跟上,脸上已换上明媚的笑意。
……
路熵转了两个弯,来到地方。
他抬手握上门把,犹豫了瞬,拧开。
休息室里光线柔和,一个身材匀称、穿着暗红色针织长裙的女人正背对着他,双臂环胸地站在窗边,窗外夜城如海。
听到声响,她没有立刻回头。
路熵扫一眼她,便大剌剌陷在中央的沙发上。
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在寂静中一寸寸推移。
想到应晚宁还在等他,路熵身体微动,终于按捺不住。
“路云熙,”他率先打破沉默,“想说什么,开始吧,我赶时间。”
“你还记得我是你姐,”路云熙这才缓缓转过身,语气沉凉,“出门这么久,连通电话也不知道打。”
她容貌秀丽,眉眼间与路熵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与疲惫。她的小腹已有隐隐隆起的弧度。
路熵懒懒一笑,置若罔闻。
路云熙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声音很轻:“路熵,跟姐回家吧,公司也有你一份责任,你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路熵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温度的笑:“你搞错了。我现在这样挺好,自由,清净。”
“挺好?”路思熙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强压了下去,胸口起伏着,“住几平米的出租屋,在工地里头搬砖被人指点,骂作小混混就是好?路熵,姐拜托你清醒一点!那不是别人的公司,是我们的。”
路熵垂着眼,八风不动:“所以呢?”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路云熙脸色一白:“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公司落入别人手里?那是妈……”
“别提妈!”路熵猛地打断她,一直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出现裂痕。
这个敏感词如一道淬了旧怨的冰凌,猝然刺穿稀薄的空气。路云熙僵在那儿,唇抿得发白。
她能清晰感觉到,对面的路熵周身气压正一寸寸沉下去,他低垂的眼底,是压不住的冷锐戾气。
路云熙心里发虚。
路熵太重感情,性子又倔。而她此刻却像个万恶的帮凶,配合着主谋的推手,用他最在乎的亲情,逼他蜕去所有柔软,往冷硬里长。
她忽然有些后怕。
怕那曾光芒夺目的少年,从此再也回不来。
路云熙深呼一口气,刚要开口。
路熵蓦地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刺向她:“路云熙,有时候我是真看不懂你,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吧。”
“当年他为了搭上沈家,是怎么劝你嫁过去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吗?”路熵轻嗤一声,语气里掺着讽意,“也是难为你了,逢年过节的还要去看望他,是有够孝顺的。”
路云熙闻言,面上滑过一丝不自然。
她护在小腹的手不自觉收紧。
路熵瞥见她的动作,火气忽然就褪了大半。
他坐起身,捏了捏山根:“行了,你怀着孕,早点回去吧,没事别瞎跑。”
“小熵——”
“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与话声同一时间响起。
路熵掏出来,屏幕亮着一个陌生号码。他顺手挂断,看向路云熙,语气平淡:“先走了。”
可他刚起身,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路熵蹙了蹙眉,略作迟疑,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那头背景嘈杂,但拨号的人却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时,一道虚虚地求助轻轻传来。
“路熵,你能来市医院……”应晚宁停顿了下,“赎一下我吗?”
路熵话音一沉:“你伤哪了?”
他语气里压不住的担忧,引得路云熙抬眼看来。
应晚宁听着他的话,垂眼,扫过自己腿上的熊掌,小声说:“手。”
“你可真行。”路熵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挂断前又硬邦邦丢下一句,“等着。”
路云熙走近两步:“出什么事了?”
路熵收起手机:“车借我用一下。”
……
市医院急诊科。
电话挂断,一个尚带书生气的年轻男人将手机收起。
应晚宁扭头望向他:“谢谢你。”
男人就坐在她身侧的输液椅上,药液正顺着透明细管一滴一滴往下落。
闻言,他摆摆手,语气轻快:“小事,别客气。”
短暂的安静后,男人又试探着开口:“刚才电话里……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但听得出,他很担心你。”
“只是朋友。”
男人看着她清秀的侧脸,心头微微一动,瞥了眼她的手,关心道:“这伤怎么弄的?”
这次,应晚宁没有回话。
她眉头紧锁,盯着手臂上的白色纱布,思绪被拽回半多小时前。
听完工作人员那番话后,应晚宁脑子里嗡嗡作响,胸口发闷。
她想着洗把脸,清醒一下。
问清洗手间位置后,她推门走了出去。
只是后来在通道里三绕五拐的,丢方向,不知不觉就走到体育馆侧门出口附近。
这里的洗手间排着长队,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和香水混杂,刺鼻难闻。
应晚宁被呛了几口,她正想转身离开,却见一个穿粉色长裙、披白色披肩的女生低头走出来,边走边整理肩头的流苏。
应晚宁脚步一顿,试探着叫了一声:“黄丽?”
那女生闻声抬头,彼此眼底映出的,都一张熟悉的脸。
可下一秒,对方的表情骤然僵住,眼中闪过清晰的惊慌,转身便朝出口快步走去。
“黄丽!”
应晚宁又叫了一声,拔腿跟上。
黄丽踩着细高跟,被她这一喊惊得踉跄了一下,鞋跟一歪,险些摔倒。可她顾不上疼,反而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越发加快了脚步。
应晚宁心跳莫名加快,追到门边时,正好看见黄丽扑向路灯下等着的那个男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了什么。
男人侧过脸。
光线太暗,应晚宁只瞥见他半边轮廓,高眉骨,下颌线紧收。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光阴打在他眉骨上方,那里似乎粘着什么深色的东西,有点像泥渍。
男人只瞥见她一眼,便迅速搂住黄丽的肩,两人几乎贴着身子,快步拐向旁边巷子。
他左腿明显使不上力,每一步都带着细微却刻意的拖拽。
像跛了多年。
这个猜测,让应晚宁感到一阵寒意。
她来不及多想,冲下台阶快步追去。
可刚冲到巷口边,一辆电瓶车突然猛地窜出,开得又急又刁,车灯刺得她眼前一白。
“嗤——”
应晚宁只觉一股蛮力狠狠掼来,天旋地转间,膝盖与手掌接连传来钝痛,整个人栽在旁边满溢的垃圾桶边。
腐烂的果皮、黏腻的塑料袋瞬间裹上来。她强忍着不适起身,抬手一看,满掌的碎玻璃碴刺在皮肉里,血液混着脏水正往下淌。
“对、对不起。”外卖小哥慌慌张张地扶稳车,脸都吓白了,“我、我这就给你叫车去医院!”
应晚宁盯着巷子尽头。
那里早就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着几张废纸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