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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雪地对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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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将门推开,正打的不死不休的二人同时扭头看她,采桑一哽,抿了抿嘴,向玉凤行礼:“修华娘娘,我家娘娘有请。”
玉凤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双手叉腰左右摇晃,将李嬷嬷扇得无从下手,收起那跋扈的样子,扮可怜惋惜地看着采桑,采桑看也不看她,她便要跟在玉凤的身后进去,采桑伸手一拦,客气道:“嬷嬷,娘娘说是想喝鱼胶汤,劳烦您去盯一盯。”
好歹在深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哪里这么好打发,掀起裙摆,扭着便要进去,里头的李悬音发话了,语气冷冰冰,令她有些不寒而栗:“嬷嬷,这事儿是我吩咐下去的,我的奴婢使不动你,可是要本宫亲自请吗?”
采桑眉毛挺得要上天,拉长尾调,笑嘻嘻:“嬷嬷——”
李嬷嬷看看采桑,看看卡在门口的玉凤,又扭着脖子眯着眼看隐在里头的李悬音,一脸不服气地甩甩袖子,走了。
玉凤叹气,大摇大摆地在李悬音旁边坐下喝茶:“去哪找这么个难缠的老妈子。”
李悬音:“齐明朝给的。”
玉凤手上的动作一顿,压低声音:“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李悬音摇头:“那倒没有。”
玉凤吁一口气:“我就说嘛,毛没长齐的蠢驴,哪有那心眼子。”
李悬音:“齐明朝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不可轻敌。”
玉凤嘿一声,继续给自己倒茶:“我看呐,防那崽子不如多防一防他母亲。”
李悬音平静的脸上这是才有了些许波动:“怎么?”
玉凤撇撇嘴,眼睛鼻子挤成一团,好似喝到了苦涩的茶叶似的:“我告诉你啊,在你不在的这两日,那老不死的可遣人来过你宫中,而且哪都不去,专往火厨里跑,抓着那些个厨子问三问四,可不好对付。”
李悬音一滞,安静地思考片刻,抬眸:“无事,她可能是因为我前几日让张洋拦了她的人,派人来查我的吃食,要么怀疑我是假孕要么怀疑我早就知道了但不说,无论是哪一种,反正我都已经将这事闹大了,她就算知道我有意隐瞒,也不好说什么。”
玉凤瞪那浅黄色的茶水,啧啧两声:“一群豺狼虎豹啊。”
李悬音却毫不在意:“且等着吧,她颐指气使的好日子,不久了,很快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两个月后,翎王得胜而归,不仅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之下将粮食褐衣絮帛迅速送至济北郡,极大降低了伤亡,还替陛下留守济北郡安抚受灾害的百姓。济北郡有起义倾向的百姓不仅放下手中的旗帜和钝刀,还跪于翎王面前感恩皇恩浩荡,民心彻底安定下来。
齐明朝这两个月的嘴就没合拢过,先是自己喜爱的的妃子有孕,再是自己最为仰仗的皇姐替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他想着只要对她封赏,给予无上的荣光,那么以前的龃龉将不复存在。
三月一日,早朝。
齐明妍穿一身寒凛盔甲,单膝跪立于左右分立而站的文臣武将之中,向殿上之人述职,汇报抵达济北郡的首尾见闻及路上所令自己开目之荒唐事。
齐明朝已蠢蠢欲动,抬了抬手:“翎王起来说。”
齐明妍一记充满怒气的目光快速扫站在自己左边的魏王一眼,又收了回来,咬着牙根,下颌收缩:“禀陛下,臣此行除了见识到沿路各郡县的风土人情,还有一件令臣大吃一惊之事,这一事,险些要了臣及麾下五百名押送粮食的士兵的命!”
齐明朝炯炯的目光散去亮色,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拳,眉毛拧着,嘴角下坠到谷底:“翎王所要禀为何事?”
两个多月前。
眼看着这群猛虎不退反进,齐明妍命士兵搭上弓箭,待可视视线清明,直接射击。
这一举动,直接激发了四头猛虎的激烈进攻,四只雄壮有力的腿奔腾前进,灵活巧妙地躲避轻巧的弓箭,只一转眼间,只射中了一头,其余三头已跃跃欲试冲破火焰,一双双瘆人的钩子直扫过每个人筋脉清晰的脖颈。
猛足刨雪的动作不停,其中一看似领头的往后退,倏忽纵身一跃,直接蹿过四尺高的火苗,一刹脚,一转身,就近跃起前足,直接攀咬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的脖子,骨头碎裂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炸起来。场面顿时混乱,嚎叫踩枝踩雪音不绝于耳,众人乱跑乱蹿,火把丢了一地,更有甚者直接跑出了包围圈,没跑两步就被外围的两头虎拧断了脖子。
齐明妍一手举火把一手握剑,边朝那头虎的方向跑边大喊着:“大家别瞎跑!火把不能丢!继续射击!”
腿脚发软的士兵正爬着给齐明妍让路。那头猛虎细长的胡须沾着还在冒烟的鲜血,虎牙涂满了腥气冲天的血沫,慢悠悠地向她走来,突然朝天嘶吼,向后拉长了四肢,改为急促长跑奔腾。眼看要被齐明妍的剑直直刺来,骤然婉转侧身,向齐明妍腰侧发起攻击,刹那之间,竟咬上了齐明妍挡过来的手臂。
杜秋风奉命寻找附近的猎户,向外找了快十里地,才终于看见一烟囱冒烟的人家,外头用低矮的栅栏围起来的院子之上,还挂着一副缠满了破布的猎弓。
他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跳过栅栏,寻着冒烟的那稍矮一点的茅草屋,只见一胡腮络的大爷正往锅里下糙米,他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往那大爷的怀里塞银子,二话不说就拽着人往外走:“那袋银子归你了,跟我走,路上解释。”
那大爷冷不丁被吓一跳,手抖,将缸里仅剩的一点米给抖没了,霎时来气,也不管什么银子不银子的,轻轻使力,就能将杜秋风一个常年习武之人的手腕给拧一圈。
杜秋风疼得扭眉,却也没其他剧烈的反应,反而欣喜,这胡腮络的大爷看着得有四五十了,力气还这般大,看来是常年在这附近打猎,那附近的地势雪崩应是想当清楚了,公主想要从雪山路过,有他帮助,路好走许多。
他当即变了态度,收回手,向这大爷拱手作揖:“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
那大爷转着自己的手腕,凉丝丝地向他飘来几个眼色,吹了吹胡子,弯腰揍灭灶里燃得正烈的火,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来:“你谁啊你?”
杜秋风又行礼:“这位……先生,我是翎王手底下的侍卫,本是跟着翎王到济北郡送粮,但因大雪不停,封了几天的路,再耽搁下去,恐浮尸饿殍遍地。翎王想跨山而行,但因对雪山地形不熟悉,所以命我来寻附近的猎户帮忙。我找了七八里地,就寻着这一处,还请先生跟我走一趟,事后想要什么报酬翎王都可奉上。”
那大爷捋了捋胡子,神色忽闪地打量他:“翎王?”他摆手:“不认识。”
“我就一小老百姓,不认识什么王不王的。”他背着手想灶台走:“走走走,别耽误我吃饭,“他蹲下去捡散落的糙米,嘀嘀咕咕:“就一点米了还被你这混小子给弄翻了,我一个老头在这深山里我容易吗我。”
杜秋风已出来三个时辰,担心延误下去营地出事,神色一动,从腰间抽出来一一指宽的粗绳,手脚利落地将那大爷的手抓到身后绑住,再绕到前头去捆了三圈,留下一尾巴给自己牵着。
“得罪了!到时候要什么米翎王都会赏,眼下还是救命要紧。”
那大爷身体一直往后使力,在这鸟不拉屎的地胡乱叫喊着,杜秋风使尽浑身解数连院子都没能出去,愈发着急,直接踹了那大爷一脚,塞上他的嘴,这才好拉了许多。
那大爷年纪大了,轻易伤不得,一伤而牵动全身,老实了不少,杜秋风顺了没片刻,将要出院子的时候,大爷又不肯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塞住的嘴呜呜咽咽,头一直往一个方向撇。
杜秋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他挂在木桩上的猎弓,他指了指:“你是想要带上那个?”
大爷点头。
杜秋风恍然大悟狭笑一声:“大爷你早说嘛,早说我肯定给你带。”他将大爷一并拉过去,将柱上的弓取下来,却不交到他的手上,他在大爷面前挑衅般举了举:“跟我到了营地再还给你。”
那大爷幽怨地白他一眼,倒是肯被牵着一块上马往营地的方向奔驰而去了。
路程行至一半,便已看见目的地一片红火,刹那瞪大了双眼,心中隐约不安,也不管背后的大爷被颠得如何两眼翻白口吐白沫,鞭笞宝马,加快速度。
猛虎的尖牙穿透盔甲,直直刺入齐明妍的皮肉当中,齐明妍以剑撑地,一个后空翻再一半仰着腾空,从虎背上绕过,将自己的手臂从虎口夺出,丝丝抽气地低头看一眼,鲜浓的血汩汩流出,眼看着跑空了的猛虎及时刹住,又要向他扑来,无暇顾及伤痛,抖了抖剑,向前跑了两步,猛地后脚跟与雪地摩擦,后仰着身体往凶兽下腹刺去。
杜秋风抵达之时,只见一片混乱与狼藉。像是在营地当中点了个焚烧场,个别火苗蹿的一个赛一个地高,映在他急躁的脸庞之上,脸庞红通一片,双眼彷佛身处绝境。隔着一片火海,里头的砍杀声嘶吼声人影乱窜的声音好似刻意在耳边放大,却听不真切,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而火场之外呢,两头矫健的猛虎正在拖拉撕咬跑出来的士兵的尸体,还在跳动的肝肺心顿时滑入虎口,转瞬之间,又奔腾着去攻击因胆小而跑出来的士兵。离他们最近的一头,腿上和后背上中了箭,数次挣扎想起来,又意料之中地跌扑下去,荡起千层雪浪。
他迟疑一瞬,利落地跳下马,想让这大爷先在马背上待着,走了没两步又怕他驾马逃了,于是牵到离火比较远的一处,将牵制住他双手的绳子绑在一棵矮树干上,从马车上拔出自己的剑,本打算寻一火苗不算高的口子,从其中越进去帮忙。
“哎哎哎!小子,小子,你过来!”那大爷着急地蹬腿叫三声。
杜秋风眉眼间晕染怒气,烦躁地转身看他:“站好别乱动,否则成为虎腹之食怪不得我。”
大爷无奈极了,双手上下摆着:“我能帮你们,你快给我松绑喽!”
杜秋风滞了一瞬,显然不信,回过头去便要走。
大爷急剧躁动:“我真没骗你!我是猎户,我箭射得准,你把我放开,我帮你、帮你们对付这几头东西。”
杜秋风半信半疑,却也不继续走了,看向马背上箭筒当中的粗糙的木箭,又不怎么信了。
“你这猎弓打打野兔子还好,这么大只东西,恐怕是连皮都刺不进去。”
大爷气得脸色好似要喷火:“我自个没有,难道你们堂堂王爷也没有嘛!我既然射得起木箭,铁箭当然也不在话下,你要是再不放开我,你主子死在火堆里死在虎口中你就抱着残留的衣角哭吧!”大爷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杜秋风思忖几瞬,觉得甚是有理,况且再啰嗦下去,搞不好又要多死一两个人,转身极速解了大爷手上的绳子,将弓丢给他,然后擒住他的手腕,将人拉着陪自己在火圈周围转。
齐明妍早早听见了杜秋风的声音,可刚要开口,那不死不休的猛虎又飞扑过来,硬生生将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成功溜进去以后,杜秋风拎着一正慌忙逃窜的士兵的领子,呵斥他带着大爷去领一把铁弓,然后跑过去帮齐明妍的忙。
齐明妍浑身上下皆有大小不一的口子,其中都流淌着血。她快要筋疲力尽地半跪在雪地上,沾了好处的剑撑着,眼皮微微上翻,讥诮一声:“你要是再回来得晚一些,可以准备给本王收尸了!”
杜秋风颔首,精气旺盛地劈砍喘息的猛虎。
齐明妍歇了不足一口茶的时间,配合杜秋风的攻势,对这头不知死活的畜生左右夹击,转往它视野障碍处砍刺,半炷香不到,老虎的臀腹已鲜血淋漓,血沫横飞,后足已渐渐跑不动。
大爷赶鸭子上架似的手忙脚乱,领他的那位士兵战战兢兢地帮他搭弓递箭,那口唾沫吞到口干舌燥,面色红得快要昏厥。
大爷眯缝本就罅隙的双眼,眯成两柄利刃,不停的唰唰唰声,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外头的两头虎跟故意逗着他玩似的,在他准备要发射的时候跑到眼前来,箭一迸发,又灵活地哒哒四肢蹿到被火势遮掩的地方去。
大爷胸腔里冒火,逐渐没了耐心,接二连三地不中招,竟直接丢了弓箭,捡起一并被丢了的薄刃,作势要冲出火场。那士兵被吓坏了,抹了抹头上的汗,跌跪下去,抱住大爷的膝盖不让走。
大爷扭着双腿想要挣开,那士兵丝毫不松,渐渐地,拖着膝行的士兵艰难地走到火墙面前,隔着一片火焰与那眼带促狭的两头猛虎对视。
大爷当即感受到被挑衅,抬手将那柄剑丢了出去,最前面一头的纵身越起,在半空中歪了一下路线,张开血盆大口要来摘大爷的人头。
大爷睚眦欲裂,无比的恐惧促使他闭上了双眼。意料中的头尸分离剧痛并没有传来,大爷觳颤栗地睁开眼,只见一脸上布了满脸血的女子站于他身后,她手中的剑铆足了劲推出去,正中张开嘴的老虎的喉咙,那老虎落于火焰当中,张着嘴淌血持续抽搐,身上油亮的皮毛劈里啪啦响。大爷一口气倒吸至腹中,连连后退,骤然腿软,瘫坐在地上,猛力撑着眼眶和嘴对雪地扑通一通响。
刚刚那一下,齐明妍只觉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守粮的士兵大叫粮食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