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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雪地对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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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包括齐明妍在内一共约五百名送粮军,有一直跟在齐明妍身侧随军打战的老兵,但更多的是途径各郡县收集救灾粮食从当中挑选出来的身体较为康健的守城兵。但东旭多年安定,几年前与北境之战也只是延续到北边边境那一块,且军中将领士兵悍马尚足,并未从各郡县征集抽调,再加上齐永薨逝之际各方争权斗乱也只是在京城以内,并未波及到各郡县,如此各郡县的守兵便逐渐懈怠下来。齐明妍沿途一到各郡县,看那些士兵一个个养的比那过年的猪还要肥硕几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正是用人之际,她不好当面呵斥,只能先和气地“请求”当地的郡守派兵与她共同押送粮食与絮帛至济北郡。没想到这些兵养成这样也就算了,面临几条大虫就慌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主令不听,匆忙逃窜,比那刚入营的新兵蛋子还不如,现在让守着粮车还守不好,竟然着火了!
齐明妍一脚踢开火堆,从虎口当中拔出自己的剑,刹那浓血漫天,珠连成串,挥洒在雪地上。齐明妍将剑覆于雪地之上翻滚抹了几下,不算干净,立马赶往着火的那一处粮车,二话不说就着火的上方切断,又厉声命令士兵囤雪覆于其上,折腾了半个时辰,粮车上的火才算是真的灭了,被烧成灰的谷物正往上冒着一缕缕黑烟。
她眼睫闪烁几下,用剑指着成排抖成筛子的士兵:“保护好粮食和褐衣,要是再发生意外,本王看你们这上百号人也不必回家陪父母妻子贺新年了!”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下跪,连连应是。
猛虎共四头,如今死了两头,一头伤得动弹不得,还有一头仍“生龙活虎”,周围的篝火熄了一半,怕是不好防了。
杜秋风跑过来,抱拳行礼,指了指不远处仅剩的那一头,道:“殿下,这头该如何处置?”
齐明妍稍微歇息片刻,摊开一只手来,往正对着那头虎的地方走:“拿把弓来,还有,看好你带回来的人,别瞎捣乱。”
想起半个时辰前的景象,杜秋风于心有愧,千不该万不该相信那还未白胡子的老头,那箭术早该在这树林里饿死,也不懂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咽了口唾沫:“是……”
很是奇怪,虽说刚刚那一战已经挑起了猛虎的斗志,但往前数至少大半个时辰内,两头虎接连被杀,接下来粮车着火,无人顾及它,可它却还精神抖擞般腾来跃去,就绕着这个大火圈转,不知疲倦似的。
注意着齐明妍正拉弓准备对付它,更是激昂,看着三名同伴连续被害,没有一丝的胆怯,反而像是看见了能激发它嗜血本性的东西,两颗琥珀般的珠子在火影的映照下彷佛着了魔,先是从容地迈着步子,而后奔跑起来,一步步踩着死僵了的士兵的尸体,越过同伴的尸体,跨过忽明忽灭的火堆,纵然一跃,竟足足有六尺的高度!
齐明妍骤然瞪大了双眼,膝盖向前屈,大半个身子向后仰,左手搭弓,右手拉箭,在猛虎的注视下逐渐跟着向上。
呲啦一声,飞射出去!老虎翻了个身,在齐明妍身后三尺落地,箭射空了!
这头老虎反应极快,落地也不耽搁,厚实的前蹄抓了把雪,强行扭转过来,再次腾空而起,眼看就要在齐明妍头顶落下,而此刻,齐明妍还处在利箭飞射出去没射中的状态。
“他奶奶的,看我钩子!”杜秋风助跑横身飞过去,但还是迟了一步——那大爷不知从哪掏出个鹰抓钩,挥腾甩出去,钩着那头老虎的耳朵,几个小兵来帮忙,硬生生将那老虎给甩飞三丈,重重地砸在雪地上,荡飞周围的雪浪和火星子。老虎霎时急促喘息,口呕鲜血,周身散发巨大的热量,士兵们一时不敢近身。
齐明妍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仍是板着那张正经脸,面不改色地将剑劈入老虎的喉咙:“秋风!外面那一头,你去解决了。”
两个时辰后。
大火将地儿都收拾干净,齐明妍这时才感到手脚酸软,喝口水压压惊,将马车内比死人还能装的齐明耀给拽出来丢在地上,双手叉腰,咬牙切齿:“皇兄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齐明耀惊诧地大叫一声,臀骨着地,痛得哀嚎,一边揉搓着自己的臀部一边蹭着往后退,看齐明妍向他走来,竟是翻过身去像条犬一样哆哆嗦嗦地连滚带爬。
齐明妍停下脚步,无奈叹气。心想齐永怎么会生下这么个既蠢又废材的儿子来,拿他没辙,不搭理他了,随他爱怎么爬怎么爬去。
她走向那吃喝得无比美妙的大爷面前,蹲在他身侧,接过来一士兵递过来的烤鱼:“大爷,问你点事。”
大爷眯着眼正有滋有味着呢,猛地被人打断,砸吧砸吧两下嘴巴,将最后一点肉粥下腹,挪了挪屁股,离齐明妍远了一些才应话:“你是想问这两座山——”他点了点后面左右两座山:“该怎么走,是吧?”
齐明妍点头。
大爷夺过她手里烤得焦香的鱼,一口先吞了头,那舌头灵巧地将鱼骨头源源不绝地吐出来,一点肉都没浪费,他啧啧两声:“我说你们,为什么非得往山里走呢?”
齐明妍抿着唇:“那不是没办法了吗,”她仰头:“眼看天就要亮了,又耽搁一天,这雪忽停忽下的,摸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大爷顺着鱼肚丝溜往下,转眼工夫,半条鱼只剩下鱼背:“化雪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不点火呢?”
齐明妍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走到视野宽阔的地处:“道路两旁覆盖大片树木,要是点火,恐把山给烧了。”
大爷又一口将鱼背给啃完了,呲溜几下左右手,又对着那负责拷东西的士兵贼眉鼠眼地笑,直接给人的酒顺来喝了,士兵要拦都来不及拦,想起翎王对他的态度,只得唉声叹气低眉顺眼地烤食物。
大爷吃饱了喝饱了,撑着肚子与齐明妍站在一处:“有盐吗?”
齐明妍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盐可以快速化雪。”
齐明妍默了默,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现在意识到了也并不觉得可行:“粮车里盐巴不多,不足够。且车里的东西都是要送往济北郡的,不可浪费。”
大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围着齐明妍走了一圈,牙上还站着未舔干净的鱼肉:“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转不过弯来呢?你一边倒盐化雪,一边派底下的人去挖,那不是很快?而且谁说是浪费了?等你道路通了,先紧着粮食送往济北郡,而后再回来将这些盐巴捡回去,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啊!”大爷拍手叫好。
齐明妍不说,想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说试试。
天空渐渐明亮,冬日总是缺少色彩的,即使亮了也是灰蒙蒙的,看着像是要下雨或者下雪了。
齐明妍一天一夜未眠,将事情吩咐下去,想将齐明耀从马车上踢下去,换自己上去歇息一会。大爷拉住她不让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是还没吃饱?”她指了指烤火的地方:“那儿还有很多,你自己去取,他们不会为难你。”
大爷仍不松手,齐明妍颓了颓肩:“大爷?”
那大爷陡然靠近,掩住自己的嘴:“你有没有觉得那几头猛兽很不对劲?”
齐明妍神色一眺:“怎么说?”
“按理说生活在丛林当中的老虎,在捕猎的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但昨夜那四头凶兽,皮毛却是油光发亮,不像是林子中的东西,倒像是豢养出来的。”
齐明妍神色变得凝重,昂了昂下巴,示意他继续说:“大爷我在林中生活多年,对这些野兽的习性也算有个数,虽说它们与那些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不同,但看见围了这么大的篝火堆,再厉害的东西也该退避三舍了,怎还不要命地往前冲?看着像是被人下了药了。”
齐明妍垂头思索,喊来杜秋风,命他带几个人手搜山,再将四头虎的皮肉尤其是内脏都切一些下来,待进入济北郡,找大夫验一验,看是否真的被人下了东西。
她向这位老头作揖:“谢过。”
那大爷神色得意,嘁嘁呀呀。
齐明妍转身要走,又顿住,退了回来,从上至下打量这位自称在这片地生活多年的老者,只觉非常眼熟,可又真的实在是想不起来在那见过。
两日后,经盐化过的地儿雪不轻易成堆,士兵们抓着这窍门,快速挖通了道路,齐明妍赏那大爷钱财粮食布帛,就此别过,领着车队前往济北郡。
“以上便是臣沿途所见、所闻。进入济北郡后,臣让那郡守找了位功夫高的大夫,让其查验所取回来的猛虎内脏中是否有什么能激起它们精神亢奋的东西。”齐明妍仰头,大呼:“果不其然,真真是让那大夫发现了一类名为炽阳散的草药渣。该类草药主要生长于北靖与东旭交界一带,大部分主要还是生长于北靖的一座险山。将其碾碎服下,可使服用者力气壮大三倍以上,不畏严寒疼痛,只顾杀伐。”
齐明朝脸色阴沉,当即甩了一奏折丢下来,众臣惊呼下跪,齐明妍站起来,厉声赫赫:“怎么又是北靖!上次凝洛事关北靖,这次还是,难不成他们是假意结盟,背地里又做些什么狼子野心的勾当!”
齐明妍眉毛一敛。她没当众明说的是,她命杜秋风在猛虎行过的地方搜索,找到了能表明魏王身份的半块玉珏,那玉珏通体幽白,她身上有一整块青绿的,乃当初齐永承位之后立下的规矩,齐氏直系宗亲,都可得一块开口玉珏以示身份。
这件事,她传回来的飞书中,已向齐明朝禀明,那板块幽白玉珏,也已到了齐明朝的手中。他这副态度,应是不会将这把火烧到齐放身上了,可齐明妍偏偏不肯:“陛下,臣此次出行送粮,去时匆匆,所知的人并不算多,为避山匪,路途也有意隐瞒身份和目的,要说是北靖所为,臣以为,不太可能,就算真是北靖所为,也该有内应!”她磕了一个头:“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臣送粮这段时间里,哪位大臣及其心腹多日不在京城,也好揪出细作,保东旭太平!”
此话一出,众臣讶呼,争相辩论,心里没鬼的觉得此计可行,心里没鬼但不服地偷偷指着齐明妍骂……各派之间又互相暗戳戳针对,吵得齐明朝心烦。
他压低了眉,直凝着殿下的齐明妍盯,少顷才缓缓道:“那翎王觉得此事该交由何人去办?”
齐明妍刚要开口,他拦住了她的话,自个定了下来:“朕看就交由魏王去办。魏王乃你我皇叔,父皇的亲弟弟,定不可能是通敌卖国之鼠辈。况皇姐舟车劳顿还未能好好歇息,此事交给皇叔,最合适不过。”
他的视线轻飘飘飘到齐放的身上:“皇叔以为如何啊?”
齐放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上前一步,作揖:“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