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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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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六回
白家的灵泉乃是一方天然热泉——在白氏岛屿又往海下深入不知多少丈的极深处,有一处热源,天生带着磅礴的水灵气——白锦堂施法将其引了上来,储在岛屿底部洞穴之中,变作自家一处用于疗体的灵泉,对水灵体修士最是适宜。
说来一般修仙大族中,多有这样灵气汇聚的福地,用于疗伤或晋阶,皆颇有好处。白氏绵延数千年,到了这一代又出了白锦堂这样九州数一数二的人物,积累之厚自然更不比寻常。
白锦堂几乎是按着五行所需,寻遍天地灵物、以神鬼难测之力,修建了数个这般的洞天。如白玉堂常用之火灵山,便是白锦堂特特在数千里外的海底寻的一处火灵充沛之火山,不惜灵石阵法将其中暴虐之气压制下来,又修建了传送阵,可从白氏岛屿上瞬息即至。
再如白锦堂为陷空岛招揽的一些异灵体长老,因异灵体灵物难得,白锦堂也费尽心思,如以岛屿为阵,收集海上飓风,做了一处天然的风场等等,不一而足。
是以陷空岛这数百年的兴旺,白锦堂当真可占半数之功。
白玉堂进入那处地底水场洞穴,就见展昭正闭目沉在那处灵泉里。洞穴中本无光源,只有一些夜明石,四下散在岩石里,有一点淡淡微光。
那处暖泉也并不甚灼烫,洞中有朦胧水汽漂浮着,白玉堂远远的就依稀见展昭面色尚好,并非残留于他脑海中的,那般煞白着脸血流满面的模样,心中已然安定了下来。
他走近去,见展昭仍闭目调息,身上只着中衣,浸在水中,发尾打湿了,贴在他面颊脖颈之上,再往下的就漂浮在水面之上了。
白玉堂在岸边随意坐下,静静看着展昭。他一路飞驰而来,方才在他哥面前的那点劲头已然平息了,此刻见到了人,又生出了一点惆怅之意。
义嫂说展昭无事,总算消了他心中惊虑。大哥叫他要能等,他亦甘愿去等。他只是,日日见着他守着他,却日日心有不足,难耐难消,难忍难熬。
白玉堂一进洞中,展昭便感应到了,他在洞口设了禁制,能随意进入的,也就白玉堂一人而已。但他尚在调息之中,尚有一周天未完,便也只随他去。
但白玉堂在他身旁坐下,眼神只是盯着他看个没完没了,眉宇间似欢欣又似落寞的,这等细微处,皆落于他神识之中,展昭虽未做声,心思却不由得回想起方才他与湛卢的对话。
他方才在识海中唤出湛卢,问:“湛卢,人在幻境中所见之物,到底意有何指?”
湛卢娇脆的声音懒洋洋的:“嗯,这可说不准,喜怒哀乐憎恶惧,真真假假,概有可能。端看设阵之人作何打算了。”说着声音里又透上两分兴趣,“说来,这回你却见到了什么?”
展昭沉默了片刻,方答:“是一些,我曾经害怕的时刻。”
“哦,那便是惧了呗……”湛卢仿佛觉得甚是无趣,声音又懒散了下去。
“……和一件,好像,并不曾经历过的事……”
“嗯?只有一件不是真的?却是何事?”但湛卢仍是不大当回事,“……这也正常嘛,你在幻阵里久了,它勾不起你更多回忆了,就只能给你编造些臆想了呗……说到底,仍旧是你害怕会发生的事罢了。”
展昭却沉默了,他想起幻境中白玉堂那句炙热的“我心悦你”和那一番旖旎情致,十分不知要如何同湛卢说,亦不明白何以在自己心底,却竟会害怕发生那等事。想了想,只是含糊道,“是和白玉堂有关的……”
湛卢嘟囔了句“怎么又是他!”便懒懒道:“也不稀奇嘛,你同他好,自然害怕他生出不测……”
“……是么?”湛卢这般想,却叫展昭更不知如何接下,心中更是纷乱。
湛卢却并不将区区一个幻阵放在心上,她见展昭不再发问,便甚快活的又说起旁的:“对啦,你最近心力似大有长进嘛!方才在那阵中,有会子我觉着你神识摇撼的颇凶险,我都几乎要被你震晕啦,但不想你灵台到一直清明,可十分难得呢!你可知,这便是心力之效啦,换做旁的修士,任他灵力多深厚,在那等厉害的幻阵中,也定然是守不住的呢……”湛卢叽叽喳喳的说着,语气中颇为得意。
展昭听了,方将一点杂乱思绪抛开,却想果然如此,白玉堂那等神勇,也对幻境难以抵抗,一时又想着,要如何让玉堂也能修炼这心力方是最佳。
便是此时,他感应到白玉堂入了洞穴。
展昭灵气运行一个周天结束,就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对白玉堂笑了一下,“你醒了,身上可全好了?”
白玉堂听见展昭的声音在这洞中,经泉水一过,有一点回声,就如缠绵不尽的尾音似的,尽数绕上了他心头。再见他抬头之际,略微竖起身来,浸湿的白衫尽数贴在身上,影影绰绰的,就算在洞中昏暗光线下,也并非一无所见,心中亦不免摇撼。
他既爱他这般模样,又怕他这般模样,既想将视线转开,偏又对着他的笑颜丝毫动弹不了。
展昭浸在水中,将将只到白玉堂腿畔,见他只是怔怔的对着自己,却并不言语,倒是疑惑,伸手便去够他。
白玉堂感到一双潮湿但温暖的手指搭上他手腕,在他脉搏上停留了一息,不由自主的就翻掌扣住了那手指,耳中听到的缠绕的声音又道:“你大哥既能让你下来,想来定然无事了?”
白玉堂口中无意识的“嗯”了一声,心思却飘忽不定,他的目光停留在展昭面上,手指却不觉又攀上去,交缠着扣在展昭掌心。
展昭愣了一下,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慌乱。蓦然又想起在幻阵之中所见之景,复又生出一点燥意。未及思索,忙将手指用力抽了回来。
白玉堂不妨他如此,心中旖旎顿消,涩意复起,只得不动声色的退开半步,静了一下,才笑道:“我好得很,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不必理我,继续调息便是。”
展昭却觉得自己实在是无理得很。他也知白玉堂与自己相处之际,素来亲昵无间,他只当是白玉堂性子如此——自小身边都是长了他许多的哥哥,性喜缠人罢了——他亦欢喜与他亲密作伴,从来也不曾觉得有何怪异,但此刻却因自己心底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到平添了许多尴尬似的,不由得赧然。
反而又伸手过去握住白玉堂的手,笑道:“我也调息好了,你不是说要带我问你哥关于心力之事?不如这便去吧?”
白玉堂这才又露出笑意,将人从水中拉起,见展昭裹在湿漉漉的袍子里,亦不敢多看,指间灵光一扫,便叫水汽蒸腾起来,片刻间展昭的衣服就干透了,又取过叠在一旁的蓝色外袍递给展昭。
白锦堂见展昭和白玉堂一蓝一白两道光影并肩踏剑而来,倒果然悦目非常。心道玉堂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只是他们剑修虽不忌道侣双修之道,但法修却并非如此,何况展昭这小子又是有师门的,虽然此刻陷空岛与皇极阁算是结盟,但其中关窍,小辈们看不清楚,他们的师长心里如何不明白,又岂会允可他二人之事?如此看,玉堂这份心思,前景倒是有些坎坷。
他心里琢磨着要如何不着痕迹的推上一把,面上只是笑盈盈的与展昭寒暄,突然听到玉堂问起心力之事,倏然一惊,沉下面孔问:“你是何处听到心力这回事的?”
白玉堂甚少见他大哥如此郑重模样,也吃了一惊,他看了眼展昭,展昭忙接过道:“是我同玉堂提起的。”见白锦堂转而看向自己,便取出湛卢恭敬回道:“晚辈这柄剑中,有个初生的剑灵,对于此剑前主,颇有些记忆,晚辈也是听她告知,方知世上有此一物,但其中究竟,却不甚明了。”
白锦堂饶有兴致的伸指搭上湛卢。展昭便听得脑海中湛卢尖嫩的声音炸起:“啊!这谁??好强悍的剑意!现下的小辈剑修里还有这等人物么?啊啊啊展昭你到底何时能变这般强啊哼!……等等,你干嘛让他碰我??”
展昭被她叫得头疼,却也不便回她。白锦堂一试之下,就将手指撤下了,对展昭笑道:“湛卢乃传世名剑,其原主是飞升的大能,听闻当时此剑剑灵也已化出灵体,便随之一同飞升了。而这剑的本体,因下界凡铁所铸,在上界无甚大用,就留下传之后代。却不想千万年后,又能自行演化出新的剑灵,倒实属罕见,真是名剑非凡啊!”
白锦堂负手走了几步,方缓缓说道:“倘若你是听此剑灵提及心力,倒也无怪了,此事,本来世上所录不多,知之者更少,概因,这份力对我等修士而言,知之不如不知。”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甚觉其中古怪,又听白锦堂继续道:“我亦是在古籍中偶尔所见,道修士以灵力修成一身毁天灭地之能,方得天地之道而至飞升。但这并非唯一飞升之途。想历朝皆有凡人飞升。凡人无灵根,身不可储纳灵力,又是凭何而飞升呢?古籍中道,便是倚靠这心力了。不但如此,传闻这以心力修行的,比之灵力更近上界之道,是以也曾听闻飞升修士在上界,有弃灵力不用,从头修习心力的。只是这心力之法,从无记载,却不知展小友,却是从何习得?”
“晚辈亦未刻意修习过,也是剑灵觉醒之后,偶知身上负有此力。不过……许是晚辈之力轻微,觉得此力除了对神识有些好处,也未见其他益处……原想若能同玉堂共习,亦可互相切磋,只是苦无修习之法,却也,不知从何入手……”
白锦堂听他话中之意,分明已将玉堂视作极亲近之人,但看其言谈举止间,又是一片坦荡,不由得称奇。想来是年纪小,又自小修道,大约尚不能分辨己心。但偏偏天赋如此惊人,若不是玉堂心爱之人,留在皇极阁手中,此刻尚且无妨,但日后倒未必不是个麻烦……想到此处,心中一动,原本一点踌躇也消去了。
他携起两人之手,领他们坐在几边。笑着拍拍二人肩膀,道:“展小友,我此前便已说过,你既是玉堂挚友,便无需以晚辈自居。这样吧,你唤我一句大哥,我看你亦与自家子侄无异,便唤你作昭儿可好?”
见展昭一笑称是,而玉堂亦面露喜意,才接着道:“玉堂,昭儿,你二人年岁虽小,但也俱是金丹修士了,以后都将是门派或家族的柱石。有些事情,以前不同你们讲的,现下,却是要叫你们知道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