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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卷二第七回

      白玉堂和展昭二人见他说得慎重,无不肃然。就听白锦堂缓缓道:“自千年前仙魔大战至今,天下三分,最大的自然是九州人间界,居其六七。魔族在九州化外之地,可居其三,也是因上次仙魔大战,其暂居弱势之故。还剩下不到一分,在十万大山以南,乃是妖族苟延残喘之界。”
      白玉堂忽而插道:“妖族?十万大山里,不是只有些妖兽么?”
      展昭在龙图山时,便喜听包拯讲古,此刻听白锦堂开篇竟从如此万里之远讲起,悠然神往,凝神去听,却不想一开头就被白玉堂打断,不由得扭过头去瞪他。白玉堂原是习惯了他哥的套路,并不以为意的,但见展昭如此,便缩了缩脖子,再不响了。
      白锦堂将这一切收在眼中,心中莞尔,面上只是淡淡道:“正是妖族。其实在万年前,妖族之势亦不在人魔二族之下,所占地域亦广阔,三族间彼此相猎,杀戮不断。后来,人间界与魔族联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将妖族之首的龙族尽数诛杀了,于是在那一次的三族大战中,妖族再无抵挡之力,几乎被人魔二族屠戮殆尽,残余妖众躲入十万大山,从此在九州一蹶不振。是以现在的九州界,再难见妖族踪影,有的,只是些修行未成的妖兽罢了。”
      白玉堂和展昭这才恍然。展昭沉思,万年前之事,距今也并不久远,只不知何以在典籍中从未见录闻?一边听白锦堂继续道:“妖族没落后,人间也不过得了两三千年的太平,与魔族之间便又起争斗,两边此消彼长的拉扯,又数千年,修仙界才暂胜魔族,将其遏在九州之外。但这一次,尚不过千年,人间界自己便生了纷扰,渐成如今局面,这也是你们俱见的。但这其中的缘故,你们可有想过?”

      白玉堂与展昭十分诧异,对视一眼,各自垂首思索。白玉堂率先道:“难道不是因赵爵那厮要谋皇极阁阁主之位不得,便生了歹意,遂与魔族勾结,妄图借魔族之力,助其夺权么?”说完方觉不对,偷眼去看展昭,却见展昭并未对他此番话介意,却露出沉思之色。
      白锦堂不置可否,也转头看向展昭,“昭儿却如何看呢?”
      展昭沉吟道:“不瞒大哥道,玉堂所言,我皇极阁中,也隐约有此一说。但我却一直想不大通,一来,我阁掌门之位,历来是元婴修士所担,赵爵真人已是化神,阁中对其供奉也远超掌门。这掌门之位当真值得他如此么?二来,他若一心只在阁中权柄,那便实则是与大长老明肃真人相争,又为何要对陷空岛出手?他与其联手魔族,不若与陷空岛交好,岂非更为有利?”
      白锦堂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点头笑道,“昭儿见事甚明。不错,对于化神修士而言,寿数已逾千年,人间的任何地位权柄,在其皆如浮云了。化神修士在意的,永远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飞升。”
      “如果这样,那赵爵老儿不在襄阳好生修行,惹出这许多事来却又是为何?”
      “那自是因为,他若不如此,便只怕永无飞升之日了。”白锦堂看着座下俩小辈皆睁大了眼睛,面露惊异,挥袖一拂,空中便莹然显出一副图来,竟是如今九州的地形。

      就见白锦堂手指随意一划,将那地图分做了三分:北边冀兖青徐豫雍数州,乃是一处,显然是皇极阁宗阁地界;西边荆幽二州在一处,只怕便是赵爵所控;独东南扬州一州在外,却是陷空岛之辖地。而荆扬之南,大片崇山峻岭的十万大山,却是一片混沌,乃是人魔二族皆无法涉足的所在了。
      白锦堂漫声而道:“化神修士乃是人间界顶尖的力量。但这力量也不是凭空来的,乃是耗费无数灵石灵草灵器,累计千年之功,萃炼而成。换句话说,一个化神,便是他修行至今所有纳入体内的灵力——然则为何以皇极阁一统九州之力,千年内也不过出了两个化神,而我陷空岛地处钟灵毓萃之东南界,至今尚一个化神也无?而人间界其他门派家族,则莫说化神,就连元婴后期修士,多年也难出一个?你们可曾想过?——概因这化神所需灵力,是普通门派举全派之力,也未必足以供养的。事实上,整个九州的灵力产出,在一个千年内,至多只够同时供养三个化神,而现在,已出其二。更不用说,化神至飞升,所需之灵力物资,更非一个量级了。

      白玉堂和展昭听到此处,已隐约明白这一番开场后所隐藏之意,面色亦凝重起来。但白玉堂却突然道:“不对,我看古籍上所记述的数次仙魔大战,不是都有十几个化神的么?那时怎的就可以?”
      白锦堂笑笑,“不错,玉堂倒也有看书仔细的时候。”打趣了弟弟一句,又正色道:“那自然是因为,九州全界之灵力,比之千万年前,正在逐渐变得稀薄——灵草生长变得缓慢,需要大量灵力滋养的灵物逐渐消失,被采掘的灵石矿后继再无产出……物产跟不上,高阶修士自然也出不来了。”
      展昭看着飘在空中那副莹然有光的地图,沉吟道:“大哥的意思是说,赵爵真人之所以既与宗阁不睦,又对陷空岛暗中下手,是因为,他自己的荆幽二州,物产不丰么?”
      “这却也不至于吧?荆幽虽只二州,但多山川湖泊,自古就是灵力汇聚之地,物产十分富饶,比之你们宗阁辖下六州,不论占地亦或物产,皆只多不少才是。”白玉堂却反驳道,他伸指点了数下,图上便出现了数个光点,“旁的不说,光是灵石矿,荆幽二州,便比剩余七州都富足的多了。”
      展昭亦觉白玉堂言之有理,但又觉似有些什么关窍处,隐在暗里,叫人辩不分明,皆回头去看白锦堂。
      白锦堂笑道:“若论陆上物产,荆幽二州倒也勉强够了,只是,此二州皆不临海,这海中灵产赵爵所得便十分艰难。这便是如今,他最为心焦之事。”
      展昭和白玉堂这才恍然,果然看东部沿海一线,皆被宗阁和陷空岛两分,白玉堂脱口而出:“怪不得他死活也要占了青州呢!”而展昭却问:“化神修士,非要海中灵物不可的么?”
      “不错,元婴修至化神尚且无碍,但化神至飞升,却需五行之力俱全。荆幽二州内虽有数条大江,水灵力对元婴修士是够了。但对化神而言,却远远不足,且不说江河之水灵与海洋不可并称,其物产之多样,亦不足论。而以如今天下灵力之稀薄,化神若想飞升,仅靠陆地之力,只怕已永无可能。”

      白玉堂和展昭这才全盘贯通,展昭道:“怪不得赵爵真人比大长老更为年长,入化神也更早,但这些年看,进境却不如大长老呢。”
      “是啊,赵爵早年一心修行,隐居在荆州一带不理你宗阁中纷争,当时他看刘娥争权,言辞中还颇有些看不上,但不想几百年一过,才显出刘娥当初的眼光。但他此刻再争,已然落了下乘了。”
      白玉堂听到此处,才嘻嘻笑道:“这也是为什么,赵爵派人将青州漏成了个筛子,赵祯都焦头烂额了,刘娥却丝毫不管。她怕是故意的吧,把青州让给赵爵算了,省得将人逼急了,给她闹出更狠的。”
      展昭瞪了白玉堂一眼,但心里却知道,他说的只怕不错。而且,他皱着眉想到,青州虽暂让了出去,但上下有兖、徐辖制,内陆又有豫州扼喉,倘若有朝一日刘娥想收回青州,也不过是一抬手的事。
      他自修行以来,包拯教他皆是道法,从未引他从这等角度看世事,他一时只觉眼前世界竟似变了个模样般,很多他原本不曾细想之事,如今想来,都有了另一层意味了。然后他想到陷空岛,他猛然抬眼看向白锦堂。
      那边白玉堂也想到了,脱口而出:“赵爵既与刘娥已成制衡,而且宗阁那里他咬不动,咱们陷空岛有着那么大片海域,大哥你还未入化神,他岂不是势必会盯上咱们?所以,所以,之前那桩事,就是他开始动手了是么?”
      “之前事是与不是,暂且不论,但荆州与我陷空岛嫌隙日盛,今后,只怕难以善了。而皇极阁明肃真人处,届时会是何态度,就更难以预料了。”
      “大长老不论,但我们掌门是必然不会支持赵爵真人的。”展昭斩钉截铁道。
      “哦?”白锦堂含笑看向展昭,“何以见得?”

      展昭方才冲口而出,其实也并未假思索,此刻见白锦堂问,一时倒也答不上来,颇有些赧然,但一抬眼却见白玉堂眼中亮晶晶的饱含期待,突然心底就淌过暖意,方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若说依据,倒是没有。不过是在下平日里听师父谈及时的态度,想若荆州已同魔族勾结,又无故残害同道修士的话,那赵爵真人纵是我阁中耆老,宗阁当也只能站在这天下的是非大义这边的。”
      白锦堂听了这话,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理虽非此理,但势却必如是。你能想到此节也无碍了。”他转而正色对二人说:“我今日对你们说这番话,并不为别的。只是要你二人看清这世间运转的道理,日后,倘若有人要你们做任何事,或用势逼迫,或用言语劝说,你等只要想清这前后因果,便知当不当为了。”眼神一转,将他二人皆扫了一遍。
      展昭心中一凛,对白锦堂这话,心中略有所动。

      两人离了白锦堂处,便一同回到白玉堂居所。
      他那里自不比展昭的洞府,空落落的只如个雪洞,而是亭台楼阁小榭花汀的布满整个山头,倒叫白玉堂想同展昭住在一处,都没了借口。
      好在白锦堂甚懂幼弟心意,着人将他寝阁极近一处收拾了出来,就隔着一个花园,不用神识也可见到的距离。总算熨帖了白玉堂的心意。
      只是夜深之后,白玉堂习惯了睡前晃去展昭屋里同他说说话,此刻到了自家地盘,反觉此举刻意唐突,正百般犹豫间,神识微动,却见展昭亦出了自己那栋楼,到了园中。
      白玉堂心中一喜,不知展昭是否亦如自己般,人已飞跃而下,落在展昭身前,“猫儿,夜已深了,怎的不歇息,还出来晃悠?”

      展昭却也说不上是为何,只是在屋中百般难以心静。他想这一日之内,凌晨尚在禁林中受困于魔人,夜半却已在这千里之外的浮岛上了——但便是这一日的时光,整个人间界,就如同被撕去了覆于其上的无形薄幕,许多原本并不清晰的细节,被一一剥现于他眼前了。
      诸多疑问皆在他脑中激荡,他想今日白大哥所说,确是这世界的真实模样了么?然则为何师父从前并不同他讲?是因为他年纪小,还是因他涉世浅?亦或是因为法修需得心思纯粹?那师父眼中的这世间,又是怎生模样呢?倘若整个皇极阁的法修,都为了一个心思纯粹,而将世间纷扰摒诸身外,那他们所度过的日复一日,又可算得是真实的么?他一时不禁怀疑,法修所求的纯粹纯净,又确乎当为么?
      他心头烦闷,不由得信步走到园中。这白氏浮岛在海上,虽看着在朗朗月色下寂静无声,但踏入园中,遥望海面,却是汹涌波涛层层翻涌,方知这浮岛上的静谧,乃是术法结界将暴虐的海风给挡住了。

      就在这一晃神间,白玉堂就落在了他眼前。他见到白玉堂,心中倒觉安稳了些,适才在他脑海中翻涌之事,仿佛可暂退作一个遥远的背景,将烦闷也暂歇了。
      他立住了,看着白玉堂笑意盈盈的在他眼前,俊逸无双的面容在月色下略显朦胧,但眼神却专注而明亮,一心一意只投在自己身上,忽又想起幻阵内心中所见的白玉堂,耳尖蓦然有些发热。他忽然觉得,在这一日内变得面目全非的,不只这世间,还有他自己。只是相反的,他看他自己,原本甚清楚明白,现在却仿佛钻进了迷雾中般,倒看不清了。
      白玉堂见展昭并不答他,眼神迷茫,神色间似喜似忧,仿佛又是此前叫他心虑的模样,心中一惊,上前一把抓住展昭手腕,“猫儿,你还好吧?你可听到我说话?”
      展昭被他吓了一跳,思绪反落回了眼前,他皱眉看向白玉堂:“我好得很。你这是做什么?”
      白玉堂这才吁出一口气,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你不知,经了禁林这一遭,我现在可看不得你那副神思不瞩的模样,猫儿,你就当顾念我,以后千万应我一声……”

      展昭被白玉堂搂在怀里,心中一动,原想挣脱了开去,但不知为何,脑中倏然一阵恍惚,人便又安静了下来。
      白玉堂见展昭不声不响伏在他怀中,过得一刻,又将下巴搁上了自己肩头,心中喜得发颤,不由得用力将人搂紧,却不曾觉察,展昭眼稍处,又慢慢晕开一抹艳红,缓缓延伸,如蔓藤般攀入了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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