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瓷》次琛

41、深巷

　　2月28号，周五。
　　他们四个一起走“T台”出了校门，杨栀槐还要等下一班公交车，郝瀚今天自己回家，所以几个人还都站在同一块儿阴凉地方。
　　郝瀚看到简泽淞往左边巷子去了，才想起来他之前不是在杨栀槐之前就上公交车了嘛？今天改了？走路？不对啊，这半个学期的同桌也不是白当的，他记得他家很远，从不打车，只坐公交后转乘地铁，所以郝瀚想去看一眼，反正还没开始叫车呢。
　　“上哪去？”崔酒问。
　　“哦，我看到学委了，打个招呼去。”
　　“我去，”倪继望笑了声，“什么脑回路，人不要回家吗，你这是去拜拜的吧？”
　　“哎呀，都一样。”郝瀚摆摆手从巷口跑了进去，隐没于黑暗。
　　“过了多久了？”崔酒问。
　　杨栀槐说：“快十分钟了。”他坐的公交车通常10分钟一班，有留意着表盘指针。
　　倪继望：“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是跑着去的吗？而且就跟简泽淞后面，跟丢了？
　　学校周围一定不乏混社会的迷茫青年，路见太平一声吼，张口就要买路财。
　　高一正是容易被欺负的时候，因此周颖每周都会强调安全，放学赶紧回家，不要过多逗留，偏巧，还是让他们赶上了？倪继望站了起来：“操！他丫不会让人给堵了吧，那巷子破破烂烂的，没什么人吧？死里头估计半天都不会有人发现。”倪继望这个“他”指的是简泽淞和郝瀚两个人。
　　“找找吧。”崔酒说着往前走。
　　“走，看看去！”
　　简泽淞下课了直奔猫猫，结果猫咪居然不在上周日他来见的那个位置了。
　　当时他才走到离校门口还有50米的地方，一只毛茸茸的活物突然扒拉他裤腿，他差点把它踢飞了，他一点点地把猫爪子挪开，猫脚落地，他就松下手准备站起身，但猫咪似乎不是故意玩弄他，拦他路，而是有其他事要拜托他，死活不让他走：围着他转圈、喵喵叫、抱他大腿。
　　他只好跟着猫走进巷子，就在巷子外围，很近，原来是有一只小猫咪不知道被什么给弄伤了左腿，他把它送到最近的兽医院，治伤。
　　车里，大猫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小猫，而且它俩的毛色有相同之处，八成就是他的崽了。
　　包扎好后，大猫直接把它叼走了，生怕被简泽淞拐走，简泽淞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你孩子的救命恩人，不请喝个茶就算了不带这么没礼貌的吧？但是简泽淞又一想他所居住的环境，就觉得这么警惕是好事，不能被一点小恩小惠给迷惑了，以防不怀好意的猫贩子，虐猫者。
　　简泽淞再耽误就迟到了，也不再多管闲事了。但是他想周五放学再来看望它们。他不知道的是一个怀里抱着两只猫的年轻男人后来走出来找他了。
　　于是现在他卡着点本想拿中午特意剩下的鱼肉给猫咪，喂完坐下一班公交。却没找到它，无奈他只好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要怪就怪这里错综复杂七拐八拐歪七扭八的巷道了，加上简泽淞本来也就是个路痴，方向感差。
　　不料遇上四个混子，反正穿着挺像的。
　　听他们在说猫，离太远听不真切，就悄悄跟着他们，眼看着高个把那只大猫连毛带皮拎起来了，还打了那猫的脑袋，简泽淞忍无可忍，刚站了起来，右边传来声音：“放开那只猫！”，讲真，当时从他身后出来几个人，他真有点被吓到，以为是鬼。
　　那四个不知好坏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站成还挺直溜的一排。
　　哟呵，四个黄毛，高矮胖瘦齐活了。
　　倪继望第一反应是这些人玩网。混网络的。还是比较火的那种。
　　简泽淞看清是同班同学，其中一个还是他前同桌，立即跳出来加入，“对，……你……放下！！”岂料还是被那几个人高马大，一脸恶贯满盈的样子给吓得有些哆嗦。
　　郝瀚刚才都往回走了，也没看到简泽淞，先看到崔酒他们三个了。这下总算找到他了：“诶，学委你在这儿啊？”简泽淞刚想说话，崔酒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穿着校服的校霸？找茬的？
　　高个儿笑了，那叫一个流里流气，“你让我放我就放？你谁啊？”
　　被人挑衅了？“妈的……”倪继望还没骂完，杨栀槐直接从他身边像一阵风似的飘过去了，把书包用力甩在一旁瘦子身上，上去就是一脚，他控制着力道不会踹断骨头，却足够让人痛得一个趔趄。
　　崔酒紧随其后，趁高个儿左胳膊抱肚子，右手因痛也松懈了不少，把猫救下来，给了身后的简泽淞，“抱着。”
　　“操！我的猫！”高个儿想去抢回来，被杨栀槐又揍了一拳。
　　崔酒马不停蹄去拉开杨栀槐左手边想偷袭的矮子，矮子其实不矮，目测一米七往上，但高个儿太高了，得有一米九多。
　　郝瀚对付最右边的瘦子去了。
　　杨栀槐压着声音说：“你的猫？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你的？”
　　高个子一开始以为都是学生，打架也就三脚猫功夫，有些松懈，一时让几个毛孩子钻了空子，开始反击。
　　“这他妈怎么证明？！！”高个朝杨栀槐脸打了一拳。
　　杨栀槐面不改色地偏正头给对面再次来了一招。
　　简泽淞知道自己战斗力不行，就退后了，不拖后腿，只管把猫咪守护好。
　　高个儿三个小弟早就开始还击，一时间四对四，不分上下。
　　“让你们虐猫！”倪继望出手间呵斥，胖子本来在剔牙，看到老大被打才稀里糊涂地跟他们扭打在一起，这时听了这不着边际的话，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啥？？？”
　　郝瀚说：“装什么傻？敢做不敢认？！”
　　倪继望趁他愣神，翻身，桎梏住胖子的脖子。被郝瀚揍得鼻青脸肿的干瘦干瘦的瘦子说：“老大怎么回事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猛。
　　一米七在崔酒手下就没讨到过好果子，光挨打了，见机插话投降：“咱有话好好说行吗？各位大侠手下留情，我们都是良善的好公民，不偷不抢的，早就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是啊是啊，从良了！！”瘦子着急忙慌附和，特怕被杀人灭口。
　　“流浪猫就能随便掐了？！”崔酒道。
　　被锁喉的高个儿喊：“他妈的都说了那是老子的！”
　　“有你他妈这么养猫的吗？！啊？！”倪继望喊。
　　“我怎么了？？”高个儿非常之委屈！
　　“你为什么打它？”杨栀槐问。
　　“没用劲儿！！！闹着玩！”
　　“它的表情动作都看着很疼。”杨栀槐道。
　　“装的！它就喜欢装可怜！”
　　“呵呵。”郝瀚说。
　　倪继望显然也不信，但看他们跟个弱鸡一样暂时翻不起浪了，还这么不见棺材不落泪，仿佛真是他们屈打成招要故意没事找事冤枉好人一样，翻了个白眼勉强给了个不是机会的机会，“那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不答应！”
　　“伍葵！滚过来！！”
　　只见猫咪喵了一声，蹬了一下从简泽淞怀里跳下去了，悠闲自得走到他脚边，窝着了。
　　真是他的？
　　崔酒四人见状收手，但也并没有和他们握手言和的意思，还是戒备着。
　　简泽淞站在后面问：“那猫孩子呢？”
　　“我家里啊……你怎么知道有？你是那天给它包扎的？”
　　“不是我，是兽医。”他觉得那只猫太小了，一碰骨头就得碎似的，不敢自己给它包扎。
　　“唉反正就是你给帮着带去的是不是？”
　　“是啊。”
　　“还有其他猫啊？”倪继望问。
　　“上周返校时顺手帮了点忙，今天也是来看它们的，你们怎么……”简泽淞还没说完，被对面高个子打断：“谢谢你啊小同学，多少钱？”
　　简泽淞一语双关，“不用，没多少，我当时以为它们是流浪的呢。”
　　高个儿听出了小孩儿觉得是他不负责没看顾好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的意思，解释：“我不是不给它包扎，是伍葵以为我要把它孩子扔了，就离家出走了，等我找到它母子俩时才发现小家伙有伤口，好在已经包扎好了，也不知道怎么伤到的，我出来想找你道谢，已经不见你人了，现在想来那天是星期天你应该是读书去了。”
　　“那它为什么会以为你不要它孩子？难道不是因为你对它不好吗？”简泽淞问。
　　“啧，是它在外面跟野猫生的，我就说了它几句，也没不要它啊，可能是被我说给它做绝育给吓着了，就跑了呗。”
　　爱耍小性子的猫咪。
　　“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崔酒追问。
　　“这回我没说了，八成是听见来我家蹭饭的哥们，就这位二傻子说了，跑了出来。”
　　他指了指瘦子。
　　崔酒想了想说：“你家住这附近？”
　　“怎么？”高个挑眉。
　　“看看猫窝。”崔酒说。
　　高个觉得这小孩还挺谨慎执着，“得，不嫌麻烦就来呗。”
　　一行九人浩浩荡荡，进了高个儿家里。
　　看到猫有被悉心照料，五人放心。
　　崔酒带头，“既然是个误会，那我们给你们道歉。”几个人齐齐弯腰。
　　对面平均年龄二十几的小年轻实在受不住，胖子傻呵呵道，“免了免了，也不怪你们，我们确实长的不像好人。”
　　原来您也知道啊，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吧。倪继望心道。
　　“喵。”
　　“它饿了？”简泽淞知道他们是好人了，大胆发出疑问。
　　“应该是。”高个儿依着养猫的经验回答道。
　　简泽淞拉开书包拉链，“我书包里有点鱼肉，是专门给它留的。”
　　准备去拿猫粮的一米七看到老大手势又走回来了。
　　高个说：“行吧，谢谢。”
　　简泽淞喂猫。
　　高个看着几人身上的轻伤，“小四去拿药箱给他们包扎吧。”
　　胖子说：“哥，你忘了，咱们早就金盆洗手了，哪来那么多治跌打损伤的药。”
　　“哦，那一起去医院？”高个儿问众人。
　　胖子说：“是不是有点太大张旗鼓了？”
　　“在小药店一次买那么多治外伤的，不是更显眼，再说医院怎么着也比自己处理好一点吧？”一米七说。
　　众人出门，最近有个小医院，走着去最多二十多分钟，跟着熟悉这片儿路况的黄毛们抄近道更近。
　　路上。
　　“怎么称呼？”崔酒问。
　　高个说：“叫伍哥吧。”
　　倪继望不解，“你不是他们老大吗？”
　　“我姓伍，单人旁那个伍。”
　　“哦，”倪继望转而问：“那您哥几位……”
　　“这么多人也记不住名字，叫我三哥吧。”一米七说。
　　“那我排第四，就四哥？”胖子说完拍了拍瘦子的背，“二毛到你了！”
　　瘦子开小差了，听到这个一激灵，“别叫我这个，这是老大才能叫的！没大没小！”
　　“就叫！”
　　眼看二毛和小四要打起来了，伍哥道：“行了行了，就是个称呼嘛，随便怎么叫都行，你要叫我小伍我也不会抽你的。”伍哥和蔼地笑笑。
　　“不不不，伍哥，你就是我亲哥，得，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二毛汗毛直立。
　　经此一争，“二毛”这个诨名深入人心。
　　“学委，你待会跟我一起吧我俩也顺路，拼车，现在太晚了，没公交车了吧？”
　　就算他不说，简泽淞也不会走的，多不仗义啊，而且他巴不得和他一起：“好啊。”
　　三哥问：“对了，你们去那干嘛？学生放学不回家的吗？”他之前就想问了，只是感觉时机不对。
　　杨栀槐三人看向简泽淞。
　　简泽淞问：“你们是去找我的？”
　　“嗯，是郝瀚看到你了，我们见他一直没出来也进来看看情况。”崔酒道。
　　九个人被护士一顿数落。大冬天的穿得厚实，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少，因此青红紫痕多一点，见血少，多是开的活血化瘀和消炎的药物。
　　崔酒他们执意给黄毛们付了医药费，本来就是他们先出手伤人的，理应如此。
　　刚出医院大厅就集体打了个寒颤。
　　从医院大门出来后，夜幕降临，马路边，伍哥道：“哥请你们吃饭吧？”
　　崔酒道：“不了，太晚了怕家长担心，再说要请也是我们请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把你们伤成这样。”
　　“这话我可不爱听，伤成哪样了？你们也没少挨我们打吧，想当年……”二毛不服老。
　　“得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你们维护正义，见义勇为挺好，就是下次不要太冲动了，万一对方真是混社会的，经验足，比你们能打得多，力量悬殊，可就得不偿失了，凡事量力而行，见机行事，不行直接报警。”
　　“多谢伍哥教诲。”郝瀚道。
　　“行吧，有缘再见。”
　　他们行着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原路返回，背影渐行渐远。
　　“太魔幻了吧。”倪继望感慨，“别说，我们四个还挺默契的，第一次共同出手也没落下风。”
　　郝瀚低头回完消息，抬头跟他们再见，“我们先走了啊，我妈催我了。”
　　“快回吧。”倪继望挥手。
　　崔酒等人看着两人拦了辆出租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