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瓷》次琛

42、疗愈

　　“咱仨一起？”
　　杨栀槐和崔酒同意。
　　上了车，空调暖风呼呼吹着，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倪继望以钦佩又调侃地口吻道：“学神，看不出来很能打嘛。”
　　崔酒先说了：“下次不要一个人就上了，万一人有管制刀具什么的？”
　　司机非常专心地开车，完全不管其他，十分称职。
　　倪继望被崔酒打断又转而说：“是啊，不过学神不上我也准备上了。”
　　杨栀槐看了崔酒一眼，点头，“你说得对。”
　　他也是被那些人看着很像虐猫的行为给气到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上，会先做个战略战术或者跟敌方缓和地交谈一番，让他们放松警惕把猫抱过来再说。
　　杨栀槐对倪继望说：“你们也挺能打。”
　　倪继望愣了一下，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跳过去，杨栀槐不会回答了，他笑起来，“开玩笑，跆拳道不是白学的。”
　　崔酒道：“你好好学了吗？”
　　“别拆我台啊，崔爷，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强一点吧？”
　　倪继望下了车，车子继续开。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崔酒开口打破：“不像学过，是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吗？”
　　杨栀槐没想瞒他，点点头。
　　崔酒：“时间？”
　　杨栀槐：“初中的时候。”
　　崔酒没再问了。
　　下了车，崔酒叫住他。
　　“伤口注意别碰水。”
　　虽然护士说过，但他还是提醒他一遍，更小心些。
　　杨栀槐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崔酒回到家，给杨栀槐发微信：“睡了吗？”
　　“怎么了？”
　　“你在车上说的，除了我，有跟别人提过吗？”
　　“初中老师。”
　　“那说了之后，事情解决了吗？”他知道是没有的，如果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怎么杨栀槐这么会打架，但他还是想如果早就解决，杨栀槐对这些了如指掌只不过是因为他有天赋。
　　然而杨栀槐很快告诉他“没有。”崔酒特别心疼。
　　“除了老师呢，你有跟别人说过吗？”
　　“没了。”
　　崔酒心里密密匝匝地疼，他喜欢的那个人，不爱说话，闷声干大事，少年老成，遇事自己扛，他想成为他的支柱，以前的事，他无法预知，没有保护好他，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他知道他内心强大，从不自轻自卑，他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个情绪的宣泄口。
　　“那，你能跟我说说吗？伤心事，如果不便提及，就算了。”
　　“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初一，未经世事，身材瘦小，遇到收保护费的。旁边有人也避之不及，没人帮忙，就把身上的钱都交出去了，杨栀槐尝试过找老师。
　　那天放了学，他带着老师走到混混约见的地方，混混人少，老师教育了他们，他们也不像不认错的样子，可是后来没隔多久他们又来了。
　　他从那时知道了这种对于成年人而言无足轻重的打架斗殴，勒索的金额不算特别多，报不了警，最多关两天，又放出来，遭罪的还是他。
　　他不给，就打他，这个打还是有技巧的打，都是内伤。后来内外不分也不拿捏轻重了，因为他们这回遇到的是个狠角。
　　爷爷年纪大了，他不想他操心，就想方设法省钱存钱，给他们对那时的自己来说狮子大开口的数额，实在给不了就跟他们硬碰硬，学他们的野招数，慢慢地反败为胜，制服了他们，拿回了自己的钱。这种不痛不痒的长期拉锯战不算轻也不够狠，喜欢把在社会上受到的毒打拿比他们小的学生发泄，杨栀槐没空陪他们玩儿，速战速决。
　　以暴制暴不好，但管用就行，以绝后患，来一波平一波。
　　从那以后他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人帮忙，他只靠自己，他本身也并不是一个遇事就求人的人。
　　杨栀槐轻描淡写地描述完。总结陈词：“就是这样。”
　　听完，崔酒沉默了好一会儿，“可你身上没有疤痕。”他说这话时极轻，声音里有明显的沙哑和不明显的哽咽。
　　“体质原因。”因为他用的药并不是贵的好药。
　　崔酒没吭声。但在心里说：我想把药带给当时的你。我想替你揍死他们。我想穿越过去抱你到我家里，我会告诉你不用怕我爱你我疼你。
　　“疼吗？”
　　“什么？”
　　“那时候，被他们欺负的时候。”
　　杨栀槐睫毛轻颤，平静地说：“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他光是听着就想把那几个人碎尸万段。
　　一个人并非生来冷硬，除了骨子里的清冷，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历经万千的加持，铸造成了一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钢铁身躯。
　　杨栀槐也是期望过有人在那个时候拯救他的，毕竟他还小，不过只是一瞬间罢了。哪怕只是冷眼旁观过后匿名帮他报警，虽不可能帮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却也足够了。那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他只对崔酒吐露这些陈年旧事，不会对第三个人了。说出来固然无法抵消以前吃的苦，受到的伤痛，但是有人愿意听，并且肯定不会说出去，他就和从前的自己不同了，是有朋友的人。未来还可能是携手共进的情人爱侣。
　　尽管早已释然，但伤疤依旧是存在的，不论他承不承认，他平铺直叙那些经年往事，剖出了自己心底伤痛的一块儿血肉，被崔酒疗愈，又被他稳稳当当地装回去了。这在杨栀槐那儿叫做新生。
　　崔酒没做什么，他只是光看他打架的招数就知道他的异常，他只是分析过后没有问就隐隐察觉出了什么，他只是与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细心地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并且听完了，他就很感谢他，因为也只有他而已，他只相信，只是这个人才会真的喜欢上他这个沉默寡言，古板无趣的人。因此他对他说：“谢谢。”
　　他好像离他很远却又离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