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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回 ...

  •   看山堂对坐诉心意,旧祠堂独立忆曾经
      四人齐齐看去,来人正是那方家班名角儿花细夭。
      索柳烟先被她抱怨一句,笑道:“怪只怪我等投机,你当如何?”
      细夭已下了九曲桥,陈妈妈也说:“你这么不赶时候,我们才从迎彩院逛过来,也不见你在迎彩院呢?”
      素钗见女孩身姿不凡,又听说是迎彩院的人,便猜到她是戏子。她心里奇怪,这三人一个门客、一个老妈妈、一个戏子,本应毫不相干,看起来却很是相熟。
      正想着,细夭已像个花蝴蝶似的飞到她身边了:“一早就听说有琴师姐姐要来,倒霉是我,今天师母叫练静神功,这会儿才跑出来。”
      她声音脆甜,说话也好听,可是上来便说这么一句,素钗竟有些不知该回什么。还是索柳烟揽过细夭,介绍道:“这位是方家班的当家花旦,名为花细夭,相当受方家主宠爱,姑娘就把她当家主的千金罢。”
      听了后半句,细夭伸手就要挠她,索柳烟被挠了两下才抓住她的手,又笑:“我看你这样子,还是更像她方执的小花猫。”
      细夭更恼,奈何索柳烟有些二流招数,细夭怎么也斗不过她。陈妈妈和红豆有日子没看这两人拌嘴了,这会儿都乐得笑个不停。
      素钗对索柳烟的话不敢信,将信将疑地看着陈妈妈,后者了然,解释道:“细夭呀,确实是方家班的名角儿。可家主也才二十有四,花细夭已经十六岁有余,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女儿看呀。”
      素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眼前二人闹着,身后二人笑着,她心中感慨万池园之融洽,却又不禁想到,原来方总商还有这些人簇拥着。当此之时,这份热闹竟映照出她心里的凄清。她忍不住想,自己若要将这样的方执妄自当做知己,才真是不自量力。
      那二人闹够了,细夭挣了双手,又跑到素钗身边来,素钗一顿,心里的想法就停在这里。
      “琴师姐姐,你住在哪?我改日去找你听琴如何?”
      素钗笑着点头,告诉了她自己住的小院。细夭又要开口,只听有人从碇步桥上跑来,喊到:“细夭——红豆——”
      素钗心想怎么还有人来,看景还好,第一天过来便这样交际,于她而言实在有些疲乏。她转头看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白底印兰花的轻布长衫,看着六成新的样子,便猜这该是个丫鬟。
      “金月?”红豆见她来,又朝她身后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家主的身影。
      “索姑娘,素姑娘,陈妈。”金月跑得气喘吁吁,行了个礼之后便说不成话了。在场唯有陈妈催了她两句,等她稳下来,才终于说:“家主听闻素姑娘被截在这里,叫我来向你们借人。”
      这句“借人”她说得无心,却有人听得有意。索柳烟挑了挑眉,想和谁相照一下,却发现在场没一个合适的,只好干咳一声问:“她人呢?”
      “她在看山堂那儿等着了。”
      素钗听到这里,便已归心似箭。可她没展现出分毫,还是等索柳烟先道了再见,才和红豆、金月三人往看山堂去了。
      陈妈妈没再过去,直接回了走马楼。细夭本也要跟去找方执,可她看了看索柳烟的眼色,明白家主是有正事,只好乖乖待在这文人跟前。那三人极快地走了,看着她们隐入景中,细夭才道:“我想和她玩,家主平日会叫她出门么?”
      索柳烟已松开她了,往碎湖边走了两步:“谁知道她。”
      她捡了个扁平的石头往湖面上一抛,这水漂打得相当漂亮,石头从枫叶红跳到天空蓝,又跳到晚霞彩。花细夭在她脚边蹲下了,歪着头说好看。
      “教我吧。”
      “不教。”
      又一个石头蹦出去,碎湖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索柳烟接着说:“中秋的戏练好了么?还学这个。”
      细夭把头埋在腿上,闻言笑道:“只等你们叫好咯。”
      她想了想,这便要回去练功。索柳烟却道:“既已练好了,还练什么?你这般远近闻名,练到何时是个头耶?”
      她无非逗逗细夭,然这戏子好似早就想好了回答一般,认真道:“师母说要唱给天子听,天子说了好,那才算好。”
      索柳烟一愣,半晌不禁哈哈大笑,还想多问几句,细夭却已蹦跳着跑了。
      这边她二人谈天之际,另一边三人已经走到,素钗远远看到一人在月亮门外站着,惊讶一瞬,便上前来先一步开口道:“方总商,怎不进去?”
      方执摇摇头,也没说为什么,只是随她进了院。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进去的好,便在外面石头岸上坐着聊天了。
      执钗二人进了看山堂,坐在两把交椅上。方执觉得缺了些什么,一想,原是两个丫鬟都没进来,也没个人沏茶。她在心里笑笑,也罢,刚好敞开了说。
      她问到:“不知你习性如何,便让她们按平常的方法布置了,还习惯吗?”
      素钗点点头,起身又要行礼:“今日匆忙,未能好好谢恩,方总商——”
      方执也起身,扶着她将她打断了。素钗直起腰来,两人面面相觑,方执低头一笑,先松开了她:“家里人都叫我家主。总商老板的,以后不必叫了。”
      她叫素钗坐下,接着说:“虽说叫你来做琴师,但不想弹便可以不弹,全随心意,不必勉强。”
      素钗心里有热泪涌上来,她轻轻摇了摇头,说:“素钗明白您的好心,可也知道自己的本分,该做的事不会推辞。”
      堂里很安静,竹帘卷着,木窗也抬着,唯有阵阵清风穿堂。微风正好,可说完这句话,素钗的耳朵却飘上绯色。
      她表面不经心,实则很细致地看着眼前的人。方执长得不像任何一种商人,她面容周正,额头饱满明亮,鼻高颧丰,下颌方正分明。如此皮贴骨的长相叫她显得有些英气,可她却长了一双含情目,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 ,又叫人觉得有几分柔情。
      素钗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欲言又止让这份安静愈加焦灼,也不知是适时还是不合时宜,方执在这时候将金月叫了进来。
      叫完金月,她话锋一转道:“方某俗务缠身,虽一墙之隔,也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红豆是某专门选的,识大体懂礼数,姑娘平日有什么事,可以安心托给她。
      “园中除几处私宅,可以任意去逛。节日、请宴时家里开戏,平时若想出去逛逛,便叫上一两个家丁同行,安全些。在外面可随意交友,不必为方某谨慎,只要不违反律法,无一不可说,无一不可为。”
      茶杯放在面前,素钗却不动。方执喝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接着说:“万池园每日来往几十人,姑娘不必在意,唯有那小花旦可能扰到你院里来,若嫌她烦,不叫她再来就好。”
      素钗摇摇头,听罢这番话,竟不知怎么应好。
      方执心里有愧,觉得素钗来的第一天她理应相陪,便又多坐了一会儿。她其实还要说过中秋节的事,因是能弥补了今日没有热闹,可她想了一想,又觉得现在搬出过节盛会来多有刻意,便不再说了。
      再过一会儿画霓到这边来了,她并不进来,只叫红豆进去知会,阜阳山的李三保来访,已在紫云厅候着。方执便辞了素钗,径直奔紫云厅去了。
      却说方执奔波一天,晚上才得以休息,到睡前竟有些头疼。画霓说她是见风着了凉,可方执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吹了风。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硬撑到画霓回走马楼了,才起身穿好衣服,独自去了那空祠堂。
      树颠明月,月光亮得连地砖都能看清。她走到荒草丛生的祠堂,再一次思考那个问题——这里对母亲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每日来此祭拜,从未有过例外。可这祠堂从来都是空空如也,一间青砖房,冷冷清清,唯有四面墙壁。她不明白,母亲在祭拜什么?又在信仰什么呢?
      如果硬要说这里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外墙那层层叠叠的爬山虎。爬山虎实在太多,将这面墙的壁画完全笼罩,方执有一天抬起来想看看壁画,却发现它已斑驳得不成样子。
      这壁画是当年家里的门客丰苦山所绘,可方执找了将近六年,那人还是了无踪影,这一条线便只能搁置了。
      方执的母父死得蹊跷,那年她十七岁,母父去京城参加高麟宴,双双死在回程的水路上,尸体至今没打捞起来。这么多年以来,方执一面想尽办法接近皇帝,一面暗中遣人调查,只是迷雾重重,到现在还只有蛛丝马迹,完全不成思路。
      她今日见的李三保,便是她委以调查船行的人。此人是阜阳一派武行的传人,曾受恩于方书真,又和船行关系匪浅,可他奔走数年,也只得到了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他今日来也只是告诉方执,之前她让找的那个船行有音信的人已悉数找过,到如今算是了结,仍没有甚么新消息。
      方执其实猜到了这个结局,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失望,到现在反而习惯了。李三保另给她带来了一个信儿,说安府百察李大人中秋后要来巡了,方执心中装下此事,又听是中秋后,便暂且不去想了。
      李三保说接下来要回山里闭关一阵,方执给了他些盘缠,便将人送走了。她还有几个船行可以打听,也仍有委托的人在外面奔忙,就算这些只能给她带来一点点希望,但其实对她而言,也足够了。
      有关母亲的线索就是这样琐碎而缥缈,方执曾以为母亲只是富甲一方、受人爱戴的商人,却不曾想过,家族背后有怎么也摸不到的谜团。压得她不敢只做方执白,压得她必须要看起来那么像一个商人,不敢出一点差错。
      这里太阴冷了,方执站了一会儿,不得不退了出来。漆黑的夜里唯有月光落在她肩上,她又在院落里站了一会儿,夜是那样静,枝丫和树林漆成一片,看久了便有些发冷。
      方执身在此中,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朝院门看了一眼,不曾想,夜幕里一双白眸正笔直地盯着她,叫她不寒而栗。
      她被看得心颤,定了定神,才问到:“做什么?”
      肆於远远地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回道:“家主半夜出来,肆於怕您遇到歹人。”
      方执叹了口气,倒像是安慰了一下自己。她踱步到肆於身边,轻声道:“家里有听差巡回。”
      “可去年夏天遭了贼。”
      方执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她的心很乱,无法再回答。两人在院门旁站了良久,方执也不知还能再想什么了,只好自顾自道:“惟其如此,送我回房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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